餘曜曜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p>

在她的設想中，顧聞白應當英雄救美般将她抱起來，快步奔向一處溫暖的地方，焦急而耐心地救治她。畢竟，在她這半日的觀察中，顧聞白應當是一個想要積累人們好感的人。他如此俊秀，不應該留在這偏僻小鎮上默默度日。</p>

然而……</p>

她緊緊地閉着眼睛，懶得睜開眼看面前的一切。</p>

太慘了。</p>

因爲醫館小夥計的誤診，她被人捂了一方帕子在口鼻上，接着就被兩個強壯的男人緊急擡起來，擡進某家醫館的後院中。那後院許是調制各種蜜丸的，房中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藥味。她被放置在一張窄小的竹床上，還沒有回過神來，口中就先被灌了一碗苦得反胃的湯藥。那灌藥的人灌完藥，連碗都不要了，起身便走。臨走前還将門關得緊緊的。</p>

門被關了之後，有人在外頭竊竊私語：“可淨手了？千萬别染上！”</p>

她咬牙，輕輕地呸了一聲。當初她得了這種不知名的病，便是被人扔進亂葬崗中。幸好她命大，才從墳堆裏爬出來。也幸好她被扔進亂葬崗，才遇上她的師父。她苦練了幾年的功夫，終于有所成。而如今，她是萬人之上的善心教教主，威嚴甚重，何曾再被人這般輕視過？</p>

失策了。</p>

天黑了。外頭靜了下來。隻隐隐約約地聽到外頭獵獵的風聲。</p>

不要說顧聞白了，便是連一隻貓的影子都沒有。</p>

有人悄悄地打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喚她：“教主，教主？”是蒙大明。</p>

餘曜曜坐起來，淡淡道：“你可盯着他了？”</p>

來人正是蒙堂主，他語氣有些爲難：“那顧老師住的園子竟然有門房，還有護衛，不像是個普通人。”教主這場戲，是不是失敗了？這兒離顧老師的家，還有不少的距離呢。</p>

笑話，她餘曜曜看上的男子能是普通人嗎？</p>

餘曜曜站起來，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塵，淡淡道：“本教主看上的人，向來逃不過本教主的手掌心。”</p>

她走進夜色中，身影淡淡地投在地上。她雖然長得嬌小，但身體玲珑有緻，走起路來别有一番風情。</p>

既然山不來，她便去就山。</p>

蒙大明跟在後頭，莫名的興奮起來。他早就聽說，顧聞白的妻子是個美人，還是個知書達禮的美人。教主缺男人，他缺女人，如果能将這一對夫妻攬入教中，他有的是法子讓這對夫妻反目成仇。哄騙強擄，才是他們善心教的特色。今兒早将顧聞白給擄了，此時說不定那美人早就在他懷中享福了。瞧那顧聞白的身材，單薄得要緊，哪裏能讓美人滿足呢？</p>

想到此，他躍躍欲試起來。</p>

折園内。</p>

顧聞白披着一身星光，疲倦地踏上台階。檐下點了兩盞琉璃珠燈，亮亮地照着。他與落兒的房中，漆黑一片。今兒兩園的人們都累壞了，園裏到處靜悄悄的，隻有詠春詠梅守在門外，頭一點一點的打着瞌睡。</p>

顧聞白喚醒她們，她們猛然醒來，睜着一雙驚惶的眼睛看着顧聞白。</p>

“大，大爺。您回來了？”</p>

顧聞白囑咐道：“且下去歇着罷。”</p>

二婢揉揉眼睛，領命下去了。</p>

顧聞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将門鎖打開。他才推開門扇，便從裏頭撲出一道身影來。那人喘着氣，撲在他的身上，急急尋着他的脖子，張口便要咬。</p>

顧聞白老臉一紅，雖然此時的落兒是沒有意識的，但她咬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痕迹，明兒他可沒有法子見人。他欲推開蘇雲落，蘇雲落卻是将他抱得越發的緊。</p>

“嗚嗚。”她像一隻被困了一日的小野獸，表達着不滿。</p>

顧聞白心軟，往外推的雙手改爲攬住落兒纖細的腰肢，任她啃向自己的脖子。蘇雲落咬到他的脖子，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而後狠狠地咬下去。微鹹的腥味在她嘴中漫開，蘇雲落吸了幾口，才松開顧聞白的脖子。</p>

淡淡的光映着她的面容，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平靜：“三郎？”她喚他的時候，唇角還染了一絲鮮紅，在夜光中看起來，十分的瘆人。偏生她一雙美目盈了脈脈秋水，無辜至極地看着他。</p>

顧聞白低低地應了一聲：“落落。”他的聲音帶了一絲不已覺察的哀傷。他微微屈膝，将蘇雲落攔腰抱起，額頭抵着她的，“落落可用過飯了？”</p>

蘇雲落的眼睛有些迷茫：“不記得了。你用過了嗎？我像是許久不見你了。”</p>

顧聞白心中慚愧，将她抱得更緊：“今兒清晨我們才見過呢。”</p>

她眨了眨眼，看向外頭滿天繁星：“可現在天黑了。”</p>

這不是平常的落落。平常的落落不會說這樣的話。顧聞白不敢看她了，隻将她抱進屋中，正要用火折子點燈，蘇雲落緊緊攬着他的脖子：“不要燈。”</p>

顧聞白哄她：“我們許久不見了，我想好好看看你。”</p>

蘇雲落壓根不聽：“不要燈，會走水的。”</p>

顧聞白隻得摸着黑，将她放在榻上。他正要替她除鞋，大手卻摸到一雙涼冰冰的腳。落落竟然沒穿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蘇雲落先開口：“三郎的手好暖和。”</p>

她像一個小孩子，将雙腳放在他的手上，輕輕地摩挲着。</p>

暗中，她瞧不見顧聞白的表情。</p>

顧聞白僵硬了。落落的一雙玉足是天生小足，平日裏保養得極好，粉粉嫩嫩的，時不時的還要從田間采一些染指甲的花，搗碎了糊上去，腳指甲便有了一些淡淡的紅。素日裏二人胡鬧的時候，他最喜歡用自己青青的胡茬去紮她的小腳。</p>

他沙啞了聲音：“落落，你是清醒的嗎？”</p>

蘇雲落的聲音嬌憨：“三郎，三郎。”</p>

顧聞白的氣血直往腦上沖。他勉力控制着自己，去撫她嘴邊的那一抹鮮血，啞聲道：“落落，待你清醒後，我們再……”</p>

蘇雲落的聲音忽而帶了哭音：“三郎，落落不要。”</p>

她的玉足一蹬，踩在了顧聞白的臉上。</p>

顧聞白狼狽不已，身子微微往後仰，正欲說話，忽而聽得房頂上有輕微的聲音。</p>

那是人的腳踩在瓦片上發出的聲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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