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安靜靜地坐下來，信手拈了幾樣藥材，搗碎混成香餅，點燃，香氣便袅袅從窗口鑽了出去。</p>
不過片刻，守在外頭的士兵便似瞌睡般點着頭。</p>
雅夫人輕笑一聲，大搖大擺地從那些士兵身邊走了出去。</p>
許是笃定她一個弱女子沒辦法打敗那些衛兵，除了看守在院子裏的幾個士兵外，外頭空無一人。雅夫人很快便走到吳王住的房屋，瞧見不知何時回來的淑夫人正在與吳王調笑。</p>
“賤人！”雅夫人在心中暗暗罵了淑夫人一句，卻面帶笑容走進去，“妹妹回來了？”</p>
淑夫人沒看她，也沒有應她。雅夫人雖然同樣肖似衛碧娥，但她是孀婦，還生養了一個女兒，淑夫人自認爲，作爲黃花大閨女的她們，在吳王面前理應得到與衆不同的待遇。可吳王分外寵愛這老賤人，還時不時宿在雅夫人房中。雖說平日裏吳王對雅夫人向來沒有好臉，但淑夫人覺着，那是一種生活上的情趣。</p>
隻有雅夫人自己省得，吳王是恨她，是以半清醒時，恨不得殺了他。</p>
雅夫人在吳王腳下伏着：“殿下，阿雅想到一個辦法，如何牽制衛蒼。”</p>
吳王懶洋洋地，将腳擡起，踩在雅夫人的頭上：“你能有什麽辦法？”</p>
雅夫人承受着吳王腳的重量，恭敬道：“我的女兒甯如水，如今已經長大，是時候報答我這個做母親的了。”</p>
吳王眯着眼：“本王倒是忘了，你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也好，若是事成，本王重重有賞。”</p>
雅夫人謝過恩，便擡頭起身，要走。</p>
吳王的腳卻踩得更重。</p>
他道：“你的腦袋還蠻大，擱在上頭分外舒坦。我的腳有些酸，你便就這樣待上半個時辰罷。”</p>
淑夫人在旁側用袖子掩了櫻唇，笑了起來。</p>
雅夫人仍舊恭敬地伏着，柔順道：“殿下用得舒坦，阿雅便滿足了。”</p>
她低着頭，姿态優雅地伏着，仿佛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p>
吳王忽而興趣缺缺，将腳收起來，半響才道：“既然你得空，便到冰窖去，将衛碧娥的肚子剖了。”</p>
“而後……”他眯着眼睛，“假如衛碧娥腹中真的有胎兒，便取出來，交給衛蒼。”</p>
雅夫人恭敬而柔順地答道：“是。”</p>
不過二日，靈石鎮的老百姓已經對衛蒼由欽佩好奇變成了頗有微詞。</p>
靈峰鎮正遭遇着洪災，那日去救災的人是否能平安回來尚不知曉，而衛蒼領着上千士兵，卻在靈石鎮上休閑度日，每日軍隊裏炖煮羊肉的氣味傳遍了巴掌大的靈石鎮，士兵們狼吞虎咽吃完羊肉，又在街道上操練。本以爲能引來老百姓們的欽佩，沒想到收到的卻是厭惡的目光。</p>
好些熱血沸騰的商戶，直接不将糧食賣與士兵們，更有甚者，往士兵的帳篷裏扔石頭。靈石鎮最不值錢、也最趁手的武器便是石頭。</p>
陳樓忍了一日士兵們的牢騷，傍晚才去尋衛英。</p>
衛英住在黃家的聽風樓中，正在教甯如水練字。</p>
二人仿佛忘掉了昨日的身份與尴尬，此時正認真地練着字。甯如水的身量雖然抽條了，但在英武健碩的衛英面前，仍舊顯得嬌小可人。她與雅夫人長得有七八分的相似，但出落的更美麗。尤其是如今像花一樣的年紀，眉眼之間俱是青春可人，一舉一動顯得嬌憨而可愛。</p>
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此時正被衛英略顯粗糙的手握着，緩緩在粉紅的謝公箋上落下一個字。</p>
水。</p>
衛英一邊握着甯如水的手，一邊在甯如水耳邊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卻不知你在給自己取名爲如水時，是想載舟，還是想覆舟？”</p>
成熟的男人與瘦弱的少年截然不同。</p>
甯如水想起那曾經給他許諾的少年如今已經不知所蹤，心中漾過一種不知名的情緒。不過，她仍舊乖巧道：“是黃三姑娘給我取的名字。”</p>
“黃三啊……”衛蒼悠悠地吐出這三個字，“聽說，黃三姑娘長得傾國傾城。”</p>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p>
甯如水想起黃三豔麗似桃花的臉，十分誠實：“三姑娘長得的确讓人難忘。”</p>
“聽說，黃老爺是想将自家三姑娘送進宮去？”</p>
這個甯如水還真的不省得。</p>
“進宮去？做娘娘嗎？”甯如水隻知道娘娘這一品階。</p>
衛蒼笑了：“如水想不想去？”</p>
甯如水握着毛筆的手略微停了停。</p>
衛蒼哄道：“你進了宮，我便是你的娘家人。有我神勇将軍做你的後盾，你定然會寵冠六宮。”</p>
甯如水有些遲疑：“可是，官家已經很老了……”她自記事起，官家便是這個官家，已經立了太子好些年。前幾年聽說，太子妃已經誕下小皇孫了。</p>
能做她祖父的年紀，向來定然是滿臉皺紋，老得不行。</p>
衛蒼又笑了：“官家正值盛年，怎麽會很老了。官家，可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呢……”</p>
之前還對她與她娘咄咄相逼的男子忽而溫柔起來，帶她到聽風樓寫字，本來便是一件十分詭異的事情。而現在，這位神勇将軍竟然還要當她的娘家人，将她送進宮中去。甯如水雖然頭腦聰慧，但是也決想不到衛蒼竟然會将她送進宮中去。簡直就像是一場甚美的夢。</p>
“此事不急……”衛蒼握着她的手，再度在紙上寫下另一種字體的水。“待這邊的事情一了，我再帶你上京……再由我的母親尋來教養嬷嬷，好生将你養養。你如今，太瘦了。”官家雖然喜歡青春洋溢的少女，但身材略微豐滿一些的，他更喜歡。</p>
甯如水正要反駁自己并不瘦，忽而見陳樓進來。她忙掙脫衛蒼的手，垂首站在一旁。</p>
陳樓眼觀鼻鼻觀心地在門口處，态度恭敬：“将軍，外頭老百姓似是不滿我們駐紮在靈石鎮上。”</p>
衛蒼哼了一聲：“鼠目寸光之輩，休要理會他們。”</p>
待到了次日，大量的流民擁進靈石鎮上時，衛蒼收到了來自吳王的得力幹将賀小新帶來的賀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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