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她倒要看看,那衛蒼會不會對顧聞白吐露對她的心思。
倘若,顧聞白因着什麽兄賢弟恭的要将她讓出去給衛蒼,她便叫小戰将他……哼……
如是想着,也沒什麽好顧慮的了。
她便這樣走了出去。
兩個男人看着她單薄的身影轉過屏風後,同時收回眼光。
顧聞白若無其事地看着衛蒼,笑道:“我們自小便認識,卻還不曾一起守過歲。如今在這離京千裏的靈石鎮,倒是有了機會。”
衛蒼卻歎了一聲:“誰能料到,我姐姐的屍身,竟然亦是被人藏在這裏。”
他話鋒一轉,卻道:“今兒過年,倒是别提那些不開心的。陳樓!”
陳樓應聲:“将軍!”
“我記得你那裏藏了幾壇好酒,不介意今晚我們喝一壇罷?”
陳樓笑道:“将軍肯賞臉,是陳樓的榮幸。将軍且等着,屬下去去便回。”說完便潛入暗中不見了。
顧聞白笑道:“我這副樣子,如何能陪你?不如叫衛英來,他倒是能喝兩斤的。”
衛蒼擺擺手:“衛英吃酒如牛飲,沒有情趣。依我看,不如叫李管事來。李管事也是京中人士,說起來你大約也聽聞過,他可能是前李宰輔的小兒子。”
怪不得李遙有那般的氣質。顧聞白心道,面色卻不顯,隻淡淡道:“你才來幾日,便将他們的底細摸透了?”
這句話卻是說得有些不客氣了。
衛蒼也不惱,隻繼續道:“李遙竟然能心甘情願地做弟妹的管事,想來弟妹的身份,比起李遙,越加的尊貴。”
顧聞白蹙眉,沒有回應他。衛蒼的确變得太多了,認識一個人,便要挖盡心思,将他的祖宗十八代全調查得清清楚楚。
衛蒼的聲音又沉又低:“聆羽,倘若弟妹身份尊貴,流落靈石鎮是受奸人所害。你若是娶了她,有沒有想過要替她讨回公道呢?我看,不如跟了我,一道做一番大事……以後身居高位,才能替弟妹報仇……”
燭光曜曜,映着衛蒼的俊顔。
顧聞白忽而覺得悲涼。
他淡淡地道:“我與落兒相識時,她怡然自得,不像是被奸人所害。李遙替她做事,亦樂在其中。衛蒼,并不是人人都想背負着太多東西前行的。”
衛蒼蹙着眉:“你想過清靜日子?聆羽,你可是替我去探了冰窖,動了冰窖的機關。”
顧聞白雙目清明,盡管已然十分疲倦,但仍舊不卑不亢:“衛蒼,因爲衛碧娥是你的姐姐,而你,是我的好友。我夜探冰窖,不悔;受了重傷,亦不悔。”
衛蒼躲開他的視線,歎道:“若是吳王來了,我會想辦法,将你們從這件事中摘出去。”
顧聞白不再說話。
良久之後,陳樓取來一壇美酒,恰好小戰也取了肉糜粥來。
小戰竟然愛美酒,且酒量還不差。
他摟着陳樓的肩,興緻勃勃:“陳兄弟,以後多來玩啊。”
陳樓窺一眼衛蒼,見他沉默不語,隻得虛應:“那是自然。”
顧聞白默默地吃完肉糜粥,半躺着看他們飲酒。
小戰還到竈房裏取了好些小吃食,回來時還奇怪道:“小英英也不省得去哪裏了,隔壁靜悄悄的,沈大夫也沒走。”
顧聞白心念一動,莫非出事了?方才落兒過來,倒是忘了問她,衛真的妻子簡言可是順利生産了。
蘇雲落沒有回房。
衛英随衛真出去了,沈大夫也沒敢走,穩婆還在房裏候着,辛嫂子煎了藥,走進來告訴她:“小香和明福烤了許多芋頭後,伏在詠雪膝上睡着了。”
蘇雲落便讓辛嫂子将小香抱到她起居室的暖榻上去,讓詠雪守着她。胖乎乎的小香夢裏嗒吧着小嘴:“好香。”
蘇雲落不由得笑了,沒心沒肺的小香,活得真自在。
她去探了簡言。
簡言昏睡着,下身的血已經止住了。沈大夫摸着脈,神色擔憂:“若是能挺過三日,便無大礙。”
李遙差毛瑟瑟與毛瑟瑟去尋乳娘了。大過年的,又是夜半,也不省得能不能尋到。
幸得那胖乎乎的小子哭了片刻後,又沉沉地睡去了,一時半會像是不會醒。蘇雲落坐在一旁看他,見他皺着眉頭,眉眼間像極了簡言。
詠春悄悄進來:“娘子。”她手裏端着紅漆小盤,上頭幾個鼓囊囊的荷包。
蘇雲落點頭,詠春将兩個最大的荷包分别給了穩婆與沈大夫,又将略小一些的分給嫂子們。
穩婆與沈大夫掂了掂荷包,對蘇雲落多了幾分敬重。這簡嫂子不過是仆從的妻子,蘇雲落作爲東家卻毫不吝啬,實在是大大的善人。
轉眼已是五更天,辛嫂子做了熱乎乎的羊肉湯面,端來與衆人吃。
簡言仍舊命懸一線,衆人默默地吃了面,仍舊守着。
蘇雲落隻命詠春詠梅将火燒得旺旺的,點心俱備好給衆人,才疲倦地揉着眉心回到起居室。
李遙在半道上攔住她:“東家。”
蘇雲落在玫瑰椅上坐下,眉眼間俱是疲累:“那衛蒼竟是認識你的哥哥李克?”
李遙一向溫潤如玉的臉上陰骛不已:“李克倘若知曉我在靈石鎮,定然會來尋我。不如,将這衛蒼給……”
李遙什麽都好,就是碰到自己的事時方寸大亂。
蘇雲落輕輕按着自己的額角,歎了口氣:“本以爲來靈石鎮能安然度過半生,沒成想這棘手的事一件接一件。”
“據那衛蒼所言,他是安排好了才來的靈石鎮。你若動了他,難保他的手下不會尋來。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蘇雲落越想越無奈。她手上雖然有明遠镖局,但明遠镖局是用來賺錢的,不是拿來打架的。
“不如讓聆羽與他談談,将這件事揭過。”
李遙哼了一聲:“我看他亦自身難保。那衛蒼,可不就看上了你。倘若他要來個強奪豪取,就憑他那副破身子,怕是被人家一捏便碎。”
蘇雲落氣極,起身便走。
李遙哎了兩聲,也沒将她叫回來。
他莫名其妙:“我這不是據實而說嘛,有什麽可生氣的。”
蘇雲落是真的氣極了。她坐在妝匣前,看着鏡中憔悴的自己,心道,還不如不從趙家出來。
趙棟要扶持那楊玉丹做正室太太便讓她做好了,她還不想日日操心那點破事。
然而在妝匣前坐了半響,還是脫鞋上榻,打算假寐一個時辰,便到那邊去照料他。
這一躺,再次睜眼,天已經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