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天氣晴朗,春風和煦。
和前幾日禮部省試的時候相比,很顯然今天更适合考試。
如果對名次沒有什麽特殊要求的話,今天這場考試,必然是一次心情極佳的經曆,沒有壓力,不用擔心會被罷黜,哪怕是最後一名,也是有資格進入官場的,沒有任何一場考試,能比這樣的考試更令人興奮了。
對于想力争前三名甚至是狀元郎的人,今天的壓力,或許是最大的,畢竟都到了最後的時刻,就差臨門一腳,可不能出差錯。
而晏安就屬于大衆化了,對名次既有要求,但又不那麽迫切,所以心中稍有些壓力,卻又不大。
今天和晏安一樣的人,肯定不少。
往日裏大家去趕考的時候,都是面色匆匆,極爲肅穆,不過今日卻有所不同,許多人臉上其實都能看見一些笑意,隻是進了大殿之後,才把臉上的笑意給藏起來,畢竟今天的主考官非同一般,那可是皇帝陛下。
在皇帝面前,你臉上一直帶着笑意是什麽意思?
這不夠莊重,是對皇帝陛下,是對天子的亵渎!
十年寒窗苦讀,爲的就是金榜題名,這時候可不能過于得意,免得功虧一篑,雖然不會因爲考卷而罷黜考生,可是君前失儀那就是另外一碼事情了。
晏安進入皇宮大殿的時候,皇帝還沒有到,龍椅上空蕩蕩的。
進來的考生,即便皇帝沒有到,也都表現得極爲謹慎,沒有敢東張西望的,都是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安安靜靜的坐好,等待考試的開始。
日出東方的時候,大殿外面響起了三聲清脆的鞭響,随後皇帝便出現在了考場之中。
考場中也許有人見過皇帝,但必然隻是極個别的少數人,因爲自身家境的原因,有幸見過皇帝幾面,不過大多數人這都是第一次見到皇帝。
雖然是第一次,不過皇帝身上的那份皇者氣質,以及身上的龍袍、冠冕,别人想認不出來都難。
“學生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
皇帝并沒有多說話,随後就讓考官們分發試卷,宣布考試開始。
今天殿試的題目,中規中矩,皇帝并沒有别出心裁,而是給了一個很明确的題目,朝廷要推行新政,該如何做?
這個題目很直接,也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但皇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既然大家此前都猜到了這個題目,那就各憑本事,把文章寫出來,普通之中方顯真本事,至于連題目都沒有猜中的人,在皇帝眼裏,已經被過濾掉了。
晏安看到這個題目,并不慌張,可以說長久以來,他一直在思考關于新政的題目,他也在想如何把這個題目寫的更有深度一些,眼下對他來說,拿到名次反而不那麽重要了,他更多的是希望,他關于新政的一些想法,能夠被皇帝看到,甚至是被采納,這樣甯朝才能存續的更長久一些,不至于在他有生之年,就烽煙處處。
晏安不會去寫新政具體要采取哪些新的政策,頒布怎樣的法令,這些具體的方案他不會去闡述,畢竟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就一年左右,對天下百姓的生活還不甚理解,如果寫也隻是依靠自己的感覺或者說是前世的見聞罷了。
寫這樣的文章,晏安覺得意義不大,所以他的文章中,要向皇帝和朝廷大佬闡明,新政必須要長久的堅持下去,而且新政的内容不是一成不變的,必須要結合實際變化,做出相應的調整,甚至有些新政必須要先試點,等到成功之後再推廣全國。
總的來說,就是原則和綱領的問題,如果新政沒有一個明确且清晰的綱領,隻是頭疼醫頭,腳痛醫腳,新政必然會走向失敗。
這就是晏安今天文章的思路,至于最終的結果會怎樣,晏安這個時候反而不那麽在乎了,即便是最後一名,他也能夠接受。
晏安放下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殿試比較特别,如果作答完畢,是可以提前離場的,此時場地中的人,已經離去了大半,而晏安此前卻渾然不知。
最後看了一遍考卷,晏安深吸了一口氣,舉手示意,可以交卷了。
此刻,皇帝陛下還沒有離去,而是坐在龍椅上,批閱着奏折。
考官收了試卷後,晏安就起身離去了。
京師、皇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後應該不會是再來了。
科舉結束之後,他就要回到淮州,恐怕今後的日子,活動的區域也就在淮州城附近了,晏安覺得這樣也不錯,他本來就是個安靜的性子,不喜歡到處亂跑,跟何況這個年代,交通也不發達,老實待着其實比到處亂跑更好。
以後也沒什麽壓力了,日子應該會過的很舒服、很悠閑吧。
突然間,晏安就想起了李雲瀾,容顔已經印在腦海裏了,忘不掉了。
深夜,禦書房中,燈火通明。
皇帝、陳慶鶴、李墨山三人,正在看着考卷,因爲參加殿試的考生,總共也就一百多一點,所以他們三人來閱卷足夠了。
皇帝此刻手裏正拿着晏安的考卷,已經來來回回反複看了三遍,依舊不願意放下。
晏安的文章讓皇帝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皇帝在這片刻之間,已經想明白了許多問題,對于即将要開始的新政,忽然間思路開闊了許多,同時也更有把握。
“陳閣老、李閣老,都來看一看這篇文章吧,真是及時雨啊。”
聽到皇帝這麽說,這兩位朝廷重臣,俱都是心中一驚,難不成這屆進士中,出了什麽了不得人物,竟然得到了陛下如此的誇贊。
可一看到考生姓名,晏安,這讓兩人摸不着頭腦了,但也隻能壓下疑惑,先把文章看完再說。
如同皇帝一樣,陳慶鶴與李墨山看完晏安的文章,心中也是湧起了波瀾。
“陛下,這晏安小小年紀,對于新政的認識,真是太深刻了,臣宦海幾十年,也自愧不如!”
“何況是你,就連朕也沒有這樣的見識,隻可惜此人太過年輕,若是他也如你們一般,必然是朕新政最好的主持之人,可惜了,可惜了!”
皇帝心中的意難平,陳慶鶴與李墨山自然能看出來,不過有句話還是要問的:“陛下,那原本打算在賀宴上……還如期進行嗎?”
“泾渭分明,一事歸一事,不可混爲一談,不過朕倒是期待,想看一看這個宴大才子屆時是否會安分的聽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