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百姓們開始從新年的喜悅中走了出來,漸漸地回歸到往日裏生活中,這也意味着各行各業開始陸陸續續的恢複,畢竟都是要養家糊口的,沒有勞動就沒有收入。
于晏安而言,他無疑是幸運的,郡主府這邊有李雲瀾在打理,晏家那邊有晏承年尚且還有能力照料,兩邊都不需要他來插手,他目前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讀書就好。
啓程去京師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在二月初二出發,到時候自有乘坐客船,沿途有淮州水師負責護送,到了北方重鎮慶州之後,再轉走陸路,屆時依舊有甲士護送,這一路上安全倒是無虞。
前些日子正值新年,晏安看書的時間實話說是少了一些,不過這也是相對來說的,而過了上元節之後,他的生活又回到了往昔,每日裏埋頭苦讀。
不過在上京之前,晏安還是要去一趟書院的,算是科考前最後一次向夫子們請教,之後就要暫别淮州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恐怕最早也要到三月下旬,若是有事情耽擱,或者是沿途不順,四月份回來也是常事。
走之前怕是看不到顔綱顔老夫子了,他老人家回來怎麽也要到二月中旬,而晏安二月初就要啓程了。正月末的時候,晏安在午後來到了書院,這個時候書院尚未開學,一路走來略顯得有些冷清。
晏安到的時候,辛稼軒并未在家中,而是去河畔垂釣了。書院中有一條河流穿行而過,算是淮清河的分支,因爲淮州的地理原因,冬日裏很少有結冰的時候,再加上現在已經是正月末了,天氣着實暖和了不少,外出垂釣也不會覺得太冷。
對于辛稼軒垂釣的地點,晏安自然是知道的,得知這位夫子不在家中之後,也就轉身去垂釣的地方找尋。
晏安到的時候,正看見辛稼軒提竿,一尾巴掌大小的草魚被釣了上來,正在扭動着身軀,想要掙脫。不過,這隻是徒勞罷了,辛稼軒把草魚從魚鈎上摘了下來,裝進了魚簍之中。看這個樣子,今天上午應該是收獲不少。
“先生。”晏安到了辛稼軒身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晏安啊。”辛稼軒聽見聲音,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這個時候來看老夫,是來辭行的吧,啓程赴京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
“确實如此,時間定在了下月初二。”
晏安随後又把和李雲瀚一起上京的事情說了一遍,同時也把和馮章、楊佑一起出發的約定也講了出來。
“這樣也好,雖然你們三個年紀也不小了,但畢竟是第一次遠行,出門在外,能夠跟着恭王府進京的隊伍一起,自然要比你們三個獨行要好上許多。”
辛稼軒畢竟是年長晏安近三十歲,這多出來的人生閱曆,可不是虛的,更何況這位還是曾經駐守西北的軍機大員,所見所聞自然是非一般人可比,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想來也是有道理的。
其實這次晏安來,請教學業上的問題倒是其次,之前兩人之間隻能算是普通的師生關系,辛稼軒可能也隻是記得書院裏有他這個學生罷了,但自從恭王府的壽宴之後,晏安時常的來書院走動,漸漸地這關系也就親近了起來。
到了如今,兩人之間倒是有了些忘年交的意思,晏安上京這件事情,于情于理都要來知會一聲,不能就這麽不聲不響的就走了。
“先生,學生這一走少說也有近兩個月的時間,知道您喜好我家的新酒,學生不在的這些日子,已經安排了家裏的人,定期的給您送過來,算是學生對您的一點孝敬。”
辛稼軒聞言呵呵一笑,道:“你這倒是做的不錯,甚合老夫心意。”
說完這些之後,晏安才向辛稼軒問了幾個學業上的問題,辛稼軒一邊釣魚,一邊給晏安做解答,一心二用,兩邊都不耽誤。
來到書院的事情辦完了之後,時間還尚早,離開的時候,晏安忽然心中一動,問辛稼軒道:“夫子,若從京師回來,不知學生可否在書院中讨要一個教書先生的職位,教一教啓蒙的課程?”
辛稼軒聞言一愣,似是沒想到晏安竟有這樣的想法,道:“你有心如此?”
晏安點了點頭,道:“夫子,屆時自京師回來,不論結果如何,學生認爲自當要有些事情來做,總不至于還悶在家裏讀書,那樣就真的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了。眼下學生家中父母健在,身體安康,又有賢惠之妻,家中生意上的事情無需學生費心,想來想去,便是在這書院中教書最爲合适不過了,隻是學生也自知之明,隻能教一教啓蒙的學問罷了。”
辛稼軒聞言,欣慰的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總覺得你與老夫所見的讀書人似乎有些不同,但至今也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不過你的這個請求,老夫倒是可以答應,具體的事情等你從京師回來再說吧。”
“如此,學生就先謝過夫子了。”
這算是臨時起意,一時間也不知怎麽就有了這個念頭,此前晏安是從來沒想過到書院當夫子的。隻是念頭出來的那一瞬間,晏安竟然覺得還不錯,所以就跟辛稼軒提了出來,沒想到夫子竟也答應了。
辛稼軒看着晏安遠去了之後,盯着河水思索了片刻,随後也就收了魚竿,拎起了魚簍返回了家中。
一番淨手,洗去了魚腥氣之後,來到了書房,在書桌上攤開了幾頁紙,開始提筆寫字。不多時,辛稼軒就寫好了三封書信。而當天下午,這三封書信就出現在了晏安的手裏。
其中一封是辛稼軒給晏安的,裏面交代了一件事情,就是讓他把另外兩封書信上京的時候帶上,到了京師之後幫他轉交給兩位友人。
晏安萬萬沒想到,辛稼軒會送給他這樣一份大禮,在這個年代,辛稼軒的這種做法,可絕對不是把他當做信使,捎帶兩封書信這麽簡單,這背後的深意,晏安自然是心知肚明,辛稼軒這是在幫他,盡可能的讓他今年春闱中榜的幾率大一些。
辛稼軒讓他轉交的兩封書信,收信的人必然不一般,雖然晏安并不知道信封上人名在京師有着怎樣的影響力,但勢必是能夠與今朝科考挂上關系的,辛稼軒讓他去轉交這兩封信,目的就是讓收信的人能夠提點晏安幾句,這裏面必然是有很深的交情在裏面。
晏安收到信之後,本想着去感謝一翻,但随即細想,還是不去了,既然辛稼軒當時并未把書信交給他,甚至連提都沒提這件事情,而是事後用書信的方式告知他,想來也是沒有讓他登門回謝的意思。
這當真是一份不小的人情,晏安收下之後,也覺得心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