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放榜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晏安和李雲瀾就從清河巷的府邸出門,一路來到了恭王府門前。
和上一次恭王壽辰的時候相比,這裏看不出有什麽變化,晏安剛攙扶着李雲瀾下了馬車,世子李雲瀚就出現在了王府門前。
“姐姐,還有姐夫,你們可算是來了。”
李雲瀚看上去很高興,李雲瀾便問道:“看把你高興的,王府裏是發生了什麽喜事?”
“這還用說,當然是姐夫秋闱中榜啊。”
李雲瀾和晏安互相看了一眼,實話說,到了現在,他們對于這件事情,心中的喜悅,較之昨日,已經平複了許多,而眼前李雲瀚的樣子,倒是和他們昨日的模樣,差不了多少。
“好了,看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中了榜,趕緊進去吧,别讓父王和母妃久等了。”
李雲瀾笑着說了一句,三人一起進了王府,來到正廳的時候,王爺和王妃已經在等候了。
晏安跟着李雲瀾,向恭王和恭王妃問了安,這次倒是好了一些,恭王妃不再是對他視而不見,多少給了一點回應。
這樣的變化,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爲了李雲瀾将來的生活,以及晏安現如今表現出來情況,恭王妃對晏安的态度,出現了軟化,都是說得過去的,所以晏安并未因此而感到驚詫或者是坐立不安。
“賢婿,你這次的科考,還真是令本王驚詫不已。前幾日和你們院長在一起閑聊的時候,他倒是說了你的情況,說你這段時間很用功,會試中榜當沒有什麽意外,但卻也沒有料到你的名次能如此靠前。”
聽着恭王的一通誇獎,晏安其實是心中蒙上了一層迷霧,雖然說不清這種感覺因何而來,但總覺得有些不妥。
“小婿在您面前,可當不得如此贊賞,隻是多了幾分運氣而已。”晏安謙遜的回道。
“好好好!”
恭王連着說了幾個‘好’字,道:“平凡時不棄,榮耀時不顯,隻是這份氣度,就已然不一般了。”
恭王把他捧得很高,讓晏安愈發的不安了,不知道這位的葫蘆裏,想賣的是什麽藥。
這樣的不安,一直持續到午宴之後,恭王把他單獨叫到了書房之中。
今日的家宴中,恭王喝了些酒,晏安也陪着飲了一些,不過現下還好,應付得了此刻的局面。
“現在看起來,世子拿出來的兩首詩詞,都是你寫給他的吧。”
恭王帶着他到了書房,落座之後,便是開口說了這樣一句,立刻驚得晏安身上的些許酒意,消散的一幹二淨。
晏安下意識的覺得,恭王這是在詐他,李雲瀚應該不會把他出賣了,可是剛想出口否認,但又覺得有些不妥。
恭王既然這樣問他,怕是心中已經認定了,不管是因爲何種原因,他這個時候出口否認,在恭王這樣身份的人跟前,怕是不會留下好印象。
晏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恭王行了一禮,道:“這件事情,是小婿莽撞了,連累了世子和恭王府,請您責罰。”
恭王揮了揮手,道:“不用這麽緊張,坐下說,都是一家人,說責罰這樣的話,就見外了。”
恭王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坐姿,繼續說道:“你能這麽幹脆的承認,這一點倒是令我挺贊賞的,若是剛才你在我面前還不認賬的話,我會很失望的。”
“小婿惶恐!”
恭王笑了一聲,道:“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挺會藏拙的人,倒是我看走眼了,不過既然已經把女兒嫁給你了,我也就認了,以後要對雲瀾好一些,否則我可不會輕饒了你。”
“能迎娶郡主爲妻,是小婿的福分,小婿定然不會辜負郡主。”
恭王聽了晏安的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一時間書房裏安靜了下來。晏安知道,恭王再說話的時候,怕就是要說出他真正的目的了。
過了約有盞茶的時間,恭王端坐了身子,看向了晏安,顯得極爲鄭重,道:“本王希望你能夠到此爲止,不要繼續科考下去。當然,作爲補償,本王保你一生富貴,甚至可以幫助晏家壯大。”
恭王的這個要求,确實是出乎了晏安的意料,所以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其實于他而言,科考到此爲止,也不是不行,但若是這般就稀裏糊塗、不明不白就此打住,他心中卻是有些芥蒂。
“小婿不甚明白您的用意?”晏安沒有給出恭王答案,而是反問了一句。
“事到如今,是該告訴你一些事情,要不然這般斷了你的科考之路,怕是你心中有怨氣。”
恭王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官家怕是對我們恭王一脈有所不滿,甚至是忌憚了。試想你将來入官場,而你的嶽家又是恭王府,你覺得你的仕途會怎樣?甚至是性命會如何?”
雖然沒有多說内情,但憑着這一個不滿、忌憚,晏安就足以明白了許多事情,這和他之前的一些猜測,正好吻合。
不得不說,恭王的這番擔心,是有幾分道理的,甚至将來晏安入仕,朝廷說不定會拿他做文章,以此來牽連恭王府。
不過晏安卻是笑了笑,道:“您這是太看得起小婿了,先不說能不能金榜題名,即便是最後考中了,小婿也絕不會做官的。這不是借口,也不是爲了寬您的心,而是小婿真無此意,這一點其實小婿也已經和書院的顔院長、辛夫子說過,您大可以找他們兩人問問。”
“那既然如此,你就更無需參加科考了,不是嗎?”
晏安搖了搖頭,道:“不,小婿參加科考,更多的還是爲了晏家,晏家需要這樣子孫。您可能不太了解,像我們這樣的家族,心中都有一個執念,想要擺脫商賈的身份,擠進士人階層,而這一點,即便有您的幫助,如果晏家出不了像樣的讀書人,也是無法實現的。”
“可你如何保證,将來不會改變了心意?”恭王問道。
“小婿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尤其是眼下衣食無憂,父母安康,還有一位紅顔嬌妻,過着這樣的日子,我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去冒險,您說呢?”
恭王盯着晏安的眼睛,晏安也沒有打怵,兩人就這樣看了一會兒,恭王開口說道:“既然你執意科考,看來是攔不住了,但你不要忘記了今天對我的承諾,否則到時候就不要怪我不擇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