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七年,八月十六,秋高氣爽,天氣漸涼。
晏安起床後,見院中的花草之上,尚有露珠,晶瑩透亮,散發着清新的生機氣息。
依照與孔護院的約定,今日是雙數日,不用去他的院子裏習武,晏安就在自己的院子裏簡單地活動了一下,随後各練了一遍撼山拳和斷水刀法。
這兩種武學,晏安自從跟了孔立學會以後,至今從未與人動過手,好似真的是隻用來強身健體。不過這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晏安覺得自己的身體壯實了起來,不再如往日一般,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大問題,但其實内裏虛弱的很。
晏安估計着,再這樣繼續練下去,再有半年的時光,他的身子骨就能比大多人要強健許多,甚至可能不比軍營裏的軍士差到哪裏去。
今日晨練結束之後,晏安梳洗了一番,與李雲瀾一同用早膳。他也沒有忘記,昨日午宴之後,晏承年跟他說的事情。
“娘子,最近楊家在變賣家中的資産,這件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這種事情,在眼下的淮州城,雖不至于人盡皆知,但像郡主府這個層級,晏安想着應該是知道這個消息的。
“楊家的靠山倒了,自然會受到牽連,眼下正需要銀錢,上下打點。這些事情,已經不是什麽秘聞了,而且楊家對外變賣的一些資産,府中生意上的一些掌櫃們,也在盤算着購進一些,相公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了?”
李雲瀾喝了一口蓮子羹,有些疑惑的看着晏安。
“倒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楊家出手的一片田地,與我家的農莊相鄰,父親那裏想購買下來,隻是晏家還是小門戶,怕是楊家不願意出賣,所以我這就來尋求娘子的幫助了,看能不能讓外院的管事或者是掌櫃,從中幫忙撮合一下。”
聽了晏安的話,李雲瀾隻是稍作思索,便說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待會兒我就交代下去,掌櫃們一并給辦了。”
“娘子好厲害!”
晏安見李雲瀾如此爽快的就答應了,忍不住給她豎起了雙手的大拇指。
李雲瀾見晏安的動作好生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些小事情,相公就不要操心了,眼下距離秋闱的日子,愈發的近了,你還是把心思多放在看書上,可莫要再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了。”
李雲瀾的叮囑,說得不錯,眼下也就隻剩大半月的時光了。
恐怕不僅是他,整個甯朝的學子,這段時光都不會過的太過輕松,哪怕是平日裏縱情酒色,已經無望科考的,在這僅剩的十幾天裏,多半也會裝裝樣子,閉門苦讀。
用過早膳之後,晏安便回了院子,開始看書。
李雲瀾則是去了偏廳,府中的孔護院,已經在那裏等候了。
前些日子,李雲瀾吩咐孔立去暗中查訪一下李雲瀚的行蹤,已經過了這些日子,不管查的如何,總要有個結果。
“參見郡主。”
“不用如此多禮。”
李雲瀾揮揮手,示意孔立一切從簡,道:“孔護院,交代你的事情,查的如何?”
“回禀郡主,經過這幾日的查訪,世子所來往的人,大多都還是以往的那些人,并未出現什麽新面孔。”
聽了孔立的回報,李雲瀾的眉頭皺了起來。李雲瀚往日裏交往的人,她雖認識的不多,但多少也都聽說過名字,沒聽說其中有什麽才子。
李雲瀚喜武厭文,他所結交的那些人,未必喜武,但是厭文卻是肯定的,李雲瀾根本不相信這樣的一幫人,能夠幫李雲瀚弄來兩篇上品的詩文。
這樣看來,雖然孔立查不出什麽來,但是也意味着别人難有收獲,李雲瀾之所以讓孔立去辦這件事情,看中的就是他在這方面的能力,畢竟是闖蕩過江湖的人,雖然已經歸隐來王府做了護院,但有些能力還是不可小觑的。
既然如此,李雲瀚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便說道:“孔護院你這次做的不錯,待會兒去找秋茫,該有的獎賞,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謝郡主賞賜。”
孔立道了謝之後,又接着說道:“在這次的調查中,倒也并非是毫無所獲,但隻是一些猜疑,卻不能查證。七夕馮家詩會前,世子曾來府中找過姑爺,而秦樓的文會,也是世子來央求郡主,讓姑爺一同前去,這之後的事情,郡主也都知曉了。”
“你是懷疑背後替世子代筆的是姑爺?”李雲瀾反問道。
“有這個可能,但無證據查實。況且,姑爺的才學,聽書院的夫子和他的同窗所言,似乎也并非能夠做出這兩首佳作。”
聽了孔立的這番猜測,李雲瀾有心讓他繼續查下去,可又覺得有些不妥。
她與晏安畢竟是夫妻,若是暗中讓人調查晏安,萬一将來事發,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她也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眼下他們兩人的關系,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李雲瀾并不想節外生枝,破壞她苦心經營換來的局面。
“那孔護院的意思呢?”
孔立聽聞李雲瀾發問,不敢隐瞞,其實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便道:“此事不宜繼續查下去,還是到此爲止就好。若繼續查下去,結果無非就是兩種,一則是姑爺作了那兩首詩,贈與世子,那郡主便無需擔心,姑爺總不會出來自己揭穿這件事情。其二,若姑爺沒寫那兩首詩,局面與眼下也沒什不同。”
李雲瀾聽了之後,眼睛一亮,十分贊同孔立的這翻分析。
孔立畢竟是郡主府的家臣,雖然現在教授晏安武藝,再不濟也是半個師父,但他斟酌了許久,今天還是把這些事情說了出來,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其實就想提醒一下李雲瀾,平日多關注一些晏安,這個姑爺似乎也并非如傳聞中的那樣。
孔立是闖蕩過江湖的人,經驗老到,深知傳聞這種東西,有時候雖然爲真,但是卻不能顯現全部的真相。
至于李雲瀾能不能聽出他這些話背後的深意,就看個人的悟性了,他能做的,也隻能到這一步了,再往前可就不是他一個護院該指摘插手的了。
孔立從偏廳中離開,李雲瀾獨自坐在椅子上,想着這件事情,雖然她已經決定不讓孔立繼續查下去,可是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真相。
“寒露,你說姑爺會是那個幫世子代筆的人嗎?”
“這……”寒露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
李雲瀾隻是随口一問,沒指望寒露能說出什麽來,不過她的腦海裏卻是想起了昨日與夏家兄妹偶遇的事情。
晏安當時不願意接受夏書懷的邀約,自然是夏書懷對她抱有非分之想,令晏安不快,可晏安那話說的也不一定就是搪塞之言,或許這裏面也有他自覺才學一般,不願意前往的原因。
這樣細細想下來,李雲瀾覺得她有些接近真相了,雖然線索指向了晏安,但也都是陰差陽錯罷了,畢竟若晏安真有這般才學,也不至于至今無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