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晏安不方便跟着過去,是李雲瀚獨自一人去找李雲瀾說情的,至于這對姐弟之間說了什麽,他一概不知,反正最終的結果是好的,李雲瀾對于晏安去秦樓參加文會的事情,沒有多做阻攔。
文會的時間是初八晚上,地點則是選在了秦樓,一家在淮州城開了十幾年的藝館。秦樓裏的女子,多才多藝,身段和樣貌也很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但終歸是逃不過風塵場所,這些秦樓的女子,将來多半也不會有多麽好的出路。
不過,這個規矩也不是絕對,隻要事後願意将姑娘娶回家,提前付清了贖身的價錢,那就另當别論了。
秦樓臨淮清河修築,是一幢三層高的閣樓。
今日文會的發起人中,有淮州富商宋家的子弟宋思文,他也是淮州城有名的才子,出手更爲闊綽,今天晚上直接攬下了整個秦樓。
晏安和李雲瀚到的時候,秦樓裏已經有了不少應約而來的文人士子。悅耳的絲竹之聲,繞梁不絕,身段嬌弱的女子,跳着柔美的舞蹈。此時的秦樓,少了些平日的風塵之氣,有了一絲清雅脫俗。
“這裏往日也來過幾次,和此時情景,大不相同,看來今日文會倒也不是随便辦辦而已,應當是花了些心思。”李雲瀚看着變了樣子的秦樓,對晏安說道。
晏安倒是沒什麽印象,或許之前他也來過,但眼下卻是沒有想法,記不起來了。
“這文會,我是第一次參加,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李雲瀚有些局促,其實晏安也不太熟,往日裏他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院學子,這樣的文會總共也沒參加過幾次。
“找個地方先坐下來吧。”
晏安掃了一眼,見到不少文人士子,或是兩、三個坐在一起,或是六、七個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兩人這次來參加文會,都是抱着要低調、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心思,這秦樓上下三層,其中一層是廳堂,安排給人就坐的位子最多,二樓和三樓,雖然位子少一些,但多是雅間。
這樣的布置,也就間接的把來人分了階層,沒有些真才實學的人,自然也就不敢上樓,而說實話,文會中這樣的人其實是占了大多數的。
晏安和李雲瀚在一樓的廳堂裏,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随即就有一個女子穿着翠色紗裙,手裏捧着托盤,托盤上是一個青瓷花紋茶壺,兩個茶盞。
這就應該是這次文會上的侍女了,不過看其行動舉止,原本應當是秦樓裏的清倌人,這次臨時充當了侍女。
侍女給晏安和李雲瀚個斟了一杯茶,放下了茶壺後,這才起身離開,随後又有一名侍女過來,送來了一些點心。
“文會上,隻給喝茶,不給喝酒嗎?”李雲瀚抿了一口茶水,等到送點心的侍女離開之後,問了晏安一句。
晏安想了想,回道:“一般來說,是供給茶水,不過這也并非絕對,隻要你想喝酒,也可有限制的提供一些。畢竟,喝酒容易醉了,喝醉之後難免有些人會發酒瘋,反而攪鬧了文會。”
解釋完之後,晏安又補充問了一句,道:“你想喝酒?”
“那倒不是。”
李雲瀚搖了搖頭,道:“隻是好奇而已,第一次來,不懂之處,得向你請教。”
其實我懂的也不多!
晏安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不過面色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端起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
“我聽說,文會上都有人吟詩作詞,從上次你給我的那首《鵲橋仙》來看,你多半是有些才氣的,今天晚上要不要趁此機會,大顯身手一次?”
晏安面色如常如常,一本正經的說道:“晏某隻是一普通書生,世子莫要開玩笑。不過,世子要想揚名,晏某倒可送你上青雲。”
“開什麽玩笑,我一向喜武厭文,這種事情,我可沒有心思。”
李雲瀚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文人喜揚名,可你爲何卻無這般心思?按理說,這對于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李雲瀚言語間,似乎是确定了晏安有詩才,這讓晏安有些後悔,他似乎不該把那首七夕詞交給李雲瀚,現在頗有幾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意思。
可實際上,他并沒有什麽詩才,那些不過是先賢的智慧罷了。
晏安隻好搬出了這個時代的主流認識,說道:“詩詞,不過是消遣而已,與先賢學問相比,小道而,不值得有什麽可需要大肆張揚的,若是有朝一日,我金榜題名,那個時候再大肆揚名也無妨。”
說到科舉上來,李雲瀚也有話說:“聽我姐姐說起,你近日一直在苦讀,還去了幾趟書院,向夫子們請教,其實你若能中榜,也是一件好事情,于你自己、晏家的好處我就不多說了,就是對我姐姐而言,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她也能在外人面擡得起頭來,所以你可别隻是裝裝樣子,否則我的拳頭可不認識你。”
晏安不懷疑,若他真是裝樣子,李雲瀚絕對是能做出來拳腳相向的事情,或許這還是好的結果,若是不好的,李雲瀚說不準能抄起刀劍追殺他。
他與李雲瀾說話間,樓上卻是想起了一片叫好聲,引得一樓廳堂中的衆人,紛紛停下交談,往樓上看去。
就在衆人仰頭之間,已經有人從樓上快步走了下來,随即一樓的廳堂之中,豎起了一張屏風,上面懸挂着一張白紙。
隻見樓上下來的那人,疾步來到白紙跟前,早有侍女捧着墨硯,舉着毛筆送到了那人跟前。
那人拿起毛筆,在墨硯中沾了墨汁,提筆在空白的紙張上,寫下來一首詩詞。
故園渺何處,歸思方悠哉。
淮州初秋夜,高齋聞雁來。
“此詩可謂是佳作,楊佑兄,快快說來是何人所寫?”
謄寫的人姓楊名佑,在淮州城中,也是頗有名氣,其尤善書法,凡是其參與的文會,但凡有好的詩文,多半都是他負責謄寫,傳閱衆人。
此詩很明顯是在寫思想之情,而楊佑就是本地人,自然不應當是他所做,是以楊佑剛寫完,就有人出言相問。
“是季尚文季兄所作,諸位可明白了?”楊佑放下手中的毛筆,環視了圍成一圈的衆人,面帶笑容的說道。
“原來是尚文兄!”
“難怪,尚文兄來江山書院求學,已經三載未歸了吧,思鄉也是難免的。”
“不過今朝秋闱之後,尚文兄便可取得功名,衣錦還鄉了。”
衆人議論的季尚文,亦是淮州書院的學生,但其并非淮州人氏,而是淮州以北千裏之外的明州人氏,正是因爲仰慕顔綱,這才不遠千裏的過來求學。
季尚文學有所成,在淮州城也是有名氣的士人,通過今年的秋闱,應當不是難事。
晏安對此人也算是有些印象,看完了那首詩之後,自言自語道:“這人往日裏也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今日卻不曾想最先有詩文傳出,看來真的是想家了。”
“你嘀咕什麽呢?”李雲瀚湊到了晏安的身邊,但是沒聽清楚晏安的話。
“沒什麽,這詩寫的不錯,好生記下來,漲點兒文氣。”晏安對李雲瀚說道。
“很用不着!”
李雲瀚呵呵一笑,道:“我這輩子怕是沒這個本事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去看一看兵書。”
“兵書?”
晏安不解,道:“你能帶兵打仗嗎?”
晏安一句話,立刻間讓李雲瀚臉色不悅起來,許久之後,才長歎一聲:“是啊,我連當兵的機會都沒有,更别談領兵打仗了。”?
(ps:本章出現的詩詞是唐代韋應物寫《聞雁》稍作改動而來,望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