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綱雖然開心,要痛飲一番,但他的酒量并不大,加之又是新酒,度數本就很高,沒喝幾杯,他就撐不住酒勁,有些頭暈目眩,吃醉了。
這讓擔心酒不夠的晏安,松了一口氣。
顔綱不勝酒力,晏安的酒量也一般,大部分的新酒,都進入了辛稼軒的腹中。
最後,兩位老夫子都醉了,晏安拖着有些搖晃的身軀,回到了家裏。
經過今天的事情,晏安覺得他和兩位夫子的關系,又往前進了一步,或許不再是單純的師生關系,要說忘年交可能過了一些,但多少有了幾分朋友的意思。
景仁七年,六月份的光陰,就這樣過去了,晏安醒來的時候,時光已經到了七月。
日子平靜的過了幾天,他每日裏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了看書上面,自從那日在書院得到兩位夫子的教導,學問上的許多疑惑茅塞頓開,現今看起書來,越發的順遂了。
進入了七月份,李雲瀾來晏家的次數多了起來,這才沒幾日過去,已經給她公婆問了兩次安,留在晏府吃了一頓午食。
這樣的轉變,晏安越發的确信,李雲瀾應當是在王府得知了某些事情,促使她做出了改變,努力的适應爲人婦的身份。
過了月初的平靜,到了初六這一天,恭王世子李雲瀚,突然登門造訪。
晏家的正廳之中,晏安與李雲瀚相對而坐,隻有他兩人。晏承年一大早就去了晏樓,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來。李雲瀚這次是爲了私事而來,不用驚動晏家長輩,晏安招待足夠了。
晏安不知道這次這個小舅子登門,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恭王授意,所以并沒有着急探明李雲瀚的來意,隻是與他在正廳裏喝着茶,說一些閑話。
最後還是李雲瀚先結束了這種閑聊,道明了來意。
“明日就是七夕,這你是知道的吧。”
晏安點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是明日有事情?”
說到這裏,李雲瀚臉上出現不太自然的笑容,端起茶盞一口,才說道:“我想請你寫一首跟七夕有關的詩詞,明日我用得上。”
晏安一時間沒明白李雲瀚這話的意思,不知道如何回應。
“很爲難嗎?你好歹也是江山書院的學生,不至于一首詩詞都拿不出來吧。”李雲瀚看着晏安不回話,言語中不免多了一分焦急。
晏安擺了擺手,說道:“先不說這個,詩詞這種事情,還是要自己寫才好,你找我代筆,傳出去不好吧。”
“我這也是沒辦法,若我有那作詩的本事,當然會自己來。”
李雲瀚的神色,顯得很無奈,說道:“明日馮家會舉辦一個詩會,以詩擇婿,父王和母妃相中了馮家的女兒,非要我過去參加這個詩會。
不求我能做出多麽好的詩詞,隻要能夠拿得出手就行,後面的事情他們會與馮家商談,敲定這門親事。”
李雲瀚說的這個馮家,也是淮州城的書香門第,清流人家,祖上曾連續三代都有人金榜題名,但這二、三十年來,馮家日漸沒落,但據說現今的馮家長子學問不錯,被寄予厚望,有望中興家族。
依照道理來說,即便是全盛時期的馮家,與王府也談不上門當戶對,何況是眼下已經沒落了,堂堂恭王世子的正妻,将來的恭王妃,相中馮家的女兒,着實有些奇怪。
不過又一想,他晏家還不如馮家,他都能娶了郡主,恭王府與馮家結親,也就沒什麽大不了。
于晏安而言,拿出一首七夕詩詞,其實并不難,聽李雲瀚剛才的說法,詩詞隻要不是太差,能說得過去就行,看來這門親事,多半已經闆上釘釘了。
既然如此,那就錦上添花吧。
“也行,我這就寫一首給你,不過得有個說法,萬一東窗事發,你随便怎麽說都行,但絕不可說這首詩詞是從我這裏拿到的。”
對于晏安的要求,李雲瀚并未多想,換做是他,他也不想暴露自己,于是快速的點了頭,感覺好像這還不夠,之後又做出了承諾。
晏安帶着李雲瀚來到了書房中,鋪好紙張,拿起毛筆沾了墨,在潔淨的白紙上寫下了他記憶裏的詩句。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最後落筆提上詞牌《鵲橋仙》,寫完之後,他把毛筆放回了筆架,把紙張遞給了李雲瀚。
“拿去吧,這首詞完全可以拿得出手。”
李雲瀚接過了紙張,有些不可思議,道:“這麽快?你不會糊弄我吧。”
“你雖然不會作詩詞,可能也分不出好壞,但總歸是能看得懂吧。”
見晏安這般說,李雲瀚把目光看向了詩句,讀了一遍之後,雖說不出哪裏好,但就是覺得這詞似乎不錯,拿出去不會讓人笑話。
他吹了吹墨迹,等到幹了之後,這才把紙張折好,放進了長袖之中。
“我的事情完了,再來說說你和我姐姐的事情吧。怎麽你們還分府别住,前幾天你在我家,我跟你說的話,你到底放沒放在心上?”
李雲瀚的這番質問,有些外強中幹,或許是剛剛拿了晏安的詩詞,覺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順其自然吧,會有難麽一天的。回去之後,要是王爺王妃問起來,你知道該怎麽說吧。”
晏安說完,把目光看向了李雲瀚放着詩詞的衣袖,嘴角含笑。
“我當然知道怎麽說,不過這種事情你們最好抓緊,拖得久了,一旦我父王不高興,到時候事情可就由不得你們了,好自爲之。”
李雲瀚說完之後,就起身告辭離開,沒留在晏家吃午食。
雖然李雲瀚的這番近乎提醒的質問,晏安看起來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但實際上他已經覺察到了王府對這件事情的重視。
他和李雲瀾的分府别住,短時間内還可用他身體有恙來搪塞。但恭王壽宴上,他的現身,在某種程度上,就讓之前的借口不成立了。
現在想起來,這有點兒像是王府那邊的故意安排,目的就是讓他不能用身體有恙繼續與李雲瀾分府别住,這多半是恭王的手筆。
想到這裏,晏安忽然覺得,恭王真是老謀深算,直到現在他才想明白這一點。
不過問題又繞回來了,恭王爲何就非得讓李雲瀾的婚事坐實,而且還有給李雲瀚找了一個清流寒門的女子做正妻?
晏安拿出一張紙,寫下了幾個人的名字,彼此之間又勾勾畫畫,原本遮着真相的迷霧,似乎淡了一些。
“恭王的舉動,似乎是在削弱恭王府勢力未來的發展,無論是馮家還是晏家,将來或者說短時間内,對恭王府的一脈實力的增長,都起不到多大作用。
若這就是恭王的目的,那他爲何又這麽做?他身爲第五代恭王,身份尊崇,還有誰能夠讓他心存顧忌?”
想到這裏,一些問題的答案,似乎清晰起來,晏安面色沉重的坐在椅子上,許久之後,才低聲笑了一下。
恭王對一雙兒女婚事的安排,其背後的原因,晏安也算是在不經意之間,猜到了一些,但終歸隻是猜測,他還有些不敢确定,之後就是找個機會去驗證自己的猜測。
思來想去,唯一能夠給他解答疑惑的,也就是李雲瀾了,至于其他人,哪怕是李雲瀚,他都不能去詢問,旁敲側擊都不成。
李雲瀾這些日子的改變,應當不是無緣由的,晏安确信,她應該是知道了些事情,去找她詢問,應當能有些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