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沒了,辛辛苦苦組建的鄉兵成了薛舉的起家本錢,自己還成了囚犯下了大牢,按理來說郝瑗應該恨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薛舉入骨才對吧?但被害人卻令人驚訝的愛上了施虐者,薛舉剛一招降郝瑗馬上就屈服不說,曆史上薛舉在與唐軍的首次大戰中失利,生出了投降心思,心腹楮亮也已經贊同薛舉這麽做,郝瑗卻無比意外的跳了出來,大聲指出薛舉不該因爲一次失敗就做亡國打算,應該效仿劉邦劉備的百折不撓永不言棄,楞生生的鼓舞得薛舉重振雄風,在淺水原大破李二和唐軍八大總管,一口氣幹掉了包括劉弘基和劉文靜在内的好幾個開唐重臣!
而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曆史上當薛舉意外病故之後,痛失愛人的郝瑗因爲悲傷過度,竟然活生生的哭死在了薛舉的靈堂上!這樣的基情愛情,除了用隋末唐初最嚴重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來形容,筆者還真找不出其他的詞語了。
被陳喪良改變的這個時空也一樣,聞得陳喪良派遣心腹杜如晦之弟杜楚客前來求和,薛仁果、宗羅睺和張貴等武将固然是喜笑顔開,薛舉和楮亮等人在驚訝之餘也是大喜過望,立即下令召見杜楚客,惟有郝瑗依然保持冷靜,還立即向薛舉警告道:“陛下,小心,陳應良向來以詭計多端著稱,尤其是擅長派遣使者招搖撞騙,天下群雄屢屢吃虧上當,今番他又派使者前來拜見,需得提防他乘機施展詭計。”
薛舉笑着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那邊薛舉麾下最爲殘暴****的大将張貴則建議道:“陛下,幹脆在殿外架起一口大鍋,生火滾油,然後直接了當的告訴陳賊使者,就說他要是敢耍花招,就馬上把他扔進滾油裏烹死,量他也不敢再耍什麽詭計,我們逼他交代東都戰況實情也容易一些。”
薛仁果和宗羅睺等将聽了馬上叫好,同樣不是什麽好東西的薛舉也覺得不錯,立即點頭稱善,倒是郝瑗覺得這麽做沒什麽意義,勸說薛舉不必這麽小家子氣,可惜薛舉不聽。
就這樣,當在淺水原一帶被薛舉軍截獲的杜楚客被押到長武城時,薛舉的臨時金銮殿外還真架起了一口軍隊做飯用的大鐵鍋,鍋中盛滿青油,被烈火燒得滾沸,聲勢十分吓人。可惜薛舉君臣的媚眼卻做給了瞎子看,貌似文弱儒雅的杜楚客在才幹聲名雖然遠遠不及他的二哥杜如晦,在膽色志氣方面卻是連杜如晦都對弟弟欽佩萬分,面對着沸騰油鍋不但毫無懼色,在主動問起這口油鍋可是爲他而設?得到肯定答案後,杜楚客笑笑不語,昂首進殿,鎮定氣度連薛舉麾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士兵都暗暗佩服。
進了所謂的金銮殿後也一樣,面對着滿殿青面獠牙的薛舉君臣,杜楚客舉止依然鎮定自若,态度不卑不亢,向薛舉拱手鞠躬行禮,道:“小使杜楚客,奉大隋陳丞相之令,拜見大秦皇帝陛下,陛下金安。”
無比滿意杜楚客對自己的稱呼,但薛舉還是哼道:“知道朕乃天子,爲何不行稽首下拜之禮?”
“陛下恕罪,小使乃大隋之臣,并非大秦臣民,故而不能下拜。”杜楚客回答得不卑不亢,又反問道:“小使也鬥膽反問陛下,倘若陛下的臣子到了大隋都城,拜見大隋皇帝陛下,陛下是希望你的臣子象小使一樣行拱手鞠躬之禮,還是行稽首下拜之禮?”
性格還算有些爽朗的薛舉放聲大笑了,拍腿說道:“說得對,朕的臣子見到你們的皇帝時,是應該象你一樣,隻能行拱手鞠躬禮節,不能稽首下拜,丢朕的面子!看在你說得有道理的份上,稽首之禮就免了,來人,給他賜座。”
可能是有意,薛舉的殿中衛士把杜楚客的座位安置在了武将班列中,還故意放在了最爲猙獰醜陋的張貴旁邊,杜楚客依然毫無懼色的謝了坐下,然後不理張貴故意的獰笑恐吓,徑直拿出了陳喪良的書信,解釋着雙手捧了獻上,張貴則一把直接搶了接過,又惡狠狠的瞪了杜楚客一眼,然後才雙手進呈到薛舉的面前。
拆開了書信一看,薛舉很快就露出笑容了,因爲在書信上,陳喪良不僅依然恭稱他爲大秦皇帝,還真的提出了請求和談,承諾以糧食十萬石、鹽三萬斤和布五萬匹,換取薛舉退出安定和北地兩郡,以分水嶺爲界劃分國土,彼此互不侵犯,還承諾互開貿易,互相交換質子,拿出了不小的誠意希望與薛舉友好相處。末了陳喪良還告訴薛舉,說薛舉如果還有什麽要求的話,可以徑直對自己的使者杜楚客提出,什麽都可以商議商量。
沒吃過虧就不知道什麽叫上當,如果是換成了李二、李密或者王世充等人看到陳喪良這樣的書信,鐵定是馬上一刀砍了杜楚客,然後命令全軍嚴守營地城池加強戒備,打起十二萬分小心提防陳喪良接下來的卑鄙詭計,無恥陰謀。可惜薛舉盡管也是一個老奸巨滑之輩,在無比倒黴的是第一次和陳喪良打交道,壓根就不知道陳喪良越是低聲下氣時就越是危險可怕,所以看完了書信後,薛舉不僅心中更爲歡喜,還馬上就把書信遞給了幾個心腹文武傳看,讓他們也知道這個好消息。
偷眼看到薛仁果和宗羅睺等人紛紛面露喜色,杜楚客忙又拱手說道:“陛下,秦隋自來無仇,全是因爲李淵匹夫挑撥離間,這才生出釁隙,丞相差我至此,就是爲了解釋誤會,化解恩怨,還望陛下念及關中隴右的萬千生靈,爲他們的安居樂業着想,也爲秦隋友好相處着想,罷息刀兵,與我軍握手言和,共開邊市互通有無,交換馬匹牛羊糧鹽布帛,于國于民于貴我兩軍,都是受益無窮。”
薛舉之所以入寇安定北地,除了對土地錢糧的貪婪外,陳喪良嚴密封鎖邊境貿易也是一個關鍵問題,無法交換糧鹽布匹,經濟薄弱的薛舉軍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現在陳喪良主動送糧送鹽,還承諾重開邊市,薛舉當然是多少都有心動,趕緊詢問部下看法時,那邊郝瑗則趕緊說道:“陛下,杜先生遠來辛苦,還是請他暫時到殿下歇息,然後再商量其他的事如何?”
薛舉會意,命人請杜楚客下去休息,杜楚客明白薛舉等人是想讓自己暫避,很有禮貌的拱手謝了,立即告辭暫時離開。結果是杜楚客前腳剛走,薛舉馬上就迫不及待的向郝瑗問道:“衛卿,怎麽樣?陳應良匹夫求和,到底是真是假?”
“情報不足,暫時還無法分辨真假。”郝瑗搖頭,又道:“不過也沒關系,陳應良若真的是來求和,必然是因爲宇文化及西進,此地距離東都道路雖然遙遠,道路關卡也被陳應良封鎖,但宇文化及如果真的西進攻打常平倉,我們遲早能夠收到消息,我軍隻要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假以時日,必然能夠分辨真假。”
“陛下,微臣認爲不可能有假。”楮亮拱手說道:“請陛下不要忘記一個細節,前日陳應良匹夫的主力已然越過了亭口十裏安營,并且公開宣稱要拿下高摭與我軍決戰,然後又突然退回亭口下寨,緊扼我軍進兵大興的咽喉之地,顯然就是收到了東線急報,這才被迫改變攻守策略,同時向我軍求和,目的自然是爲了暫時穩住我軍,讓他可以騰出手來,先去應對危及常平倉重地的宇文化及。”
“陛下,微臣也認爲陳應良匹夫求和不假。”被封爲興王的宗羅睺也說道:“這是一個敲竹杠的好機會,陳應良爲了盡快抽身應對東線戰事,在鹽糧布匹上肯定還會讓步,我們不妨乘機猛敲他一筆,徹底解決我們缺糧缺鹽的燃眉之急,然後等他和宇文化及匹夫打得兩敗俱傷了,我們再突然出兵,大興唾手可得!”
“妙計!就應該這麽辦!”薛仁果鼓掌叫好,又道:“不能隻要糧鹽布匹,還有土地城池也得要,得讓陳應良把安定和北地兩郡割讓給我們,這樣我們将來攻打大興就肯定更方便!”
薛舉點頭,雖然沒有立即同意,心中卻已大動,那邊郝瑗則趕緊反對道:“太子,興王,還是謹慎爲上,宇文化及西進目前還隻是傳言,沒有确認,我們必須得防着這是陳應良的笑裏藏刀詭計,我們最好還是暫時和陳應良虛與委蛇,待到确認了這個消息真假再說。”
“衛卿說得對,茲事體大,是得小心。”薛舉對郝瑗的話還是基本上都能聽得見一點,立即說道:“早就聽說陳應良匹夫奸詐,最喜用計用謀,我們還是小心爲上,等确認了宇文化及的消息再說。”
薛仁果和宗羅睺都覺得沒這個必要,薛舉卻不肯聽從,這時張貴靈機一動,忙說道:“陛下,如果想弄清楚宇文化及的消息,現在就有個辦法,陛下你何不借口賜宴,把那個姓杜的叫來喝酒,我們幾個聯手把他灌醉,乘機套他的實話,不就能夠摸清楚宇文化及的消息了?”
郝瑗立即反對,說陳喪良的使者絕不可能說真話,薛舉也有些覺得不太可能,但薛仁果和宗羅睺等人卻大聲叫好,全力慫恿薛舉如此行事,薛舉又考慮到這麽做了不起就是損失一頓酒宴,便也沒有堅決反對,立即下令大擺宴席,把杜楚客召到殿上來,說自己可以考慮陳喪良的求和,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又借口爲杜楚客接風洗塵,擺上酒宴強迫杜楚客飲酒。
接下來自然是輪到薛舉麾下這幫豺狼虎豹型的武将大顯身手了,好酒貪杯的薛仁果親自出馬,領着一大幫武将死命的給杜楚客灌酒,還不喝都不行,杜楚客又是客人不好太過拒絕,很快就被薛仁果和張貴等人灌得天旋地轉,說話都舌頭打絆子,末了還直接和張貴等武将直接稱兄道弟,邀請張貴有空一定要到他在大興的家裏一坐,說是不僅要好酒好菜的款待張貴,還要挑選兩個精通歌舞彈唱的漂亮侍女送給張貴,讓出了名好色的張貴頗是開心歡喜。
見火候已到,薛仁果便突然向杜楚客問道:“杜先生,聽說宇文化及已經打下常平倉了,是真的嗎?”
“沒這事。”端着酒杯的杜楚客連連搖頭,結巴着說道:“太子你聽誰說宇文化及逆賊已經打下常平倉的?胡說八道嘛,他才剛過渑池,剛過渑……。”
含糊說到這裏,杜楚客突然警醒過來,趕緊把嘴巴閉上,薛仁果得意的悄悄一笑,忙又問道:“杜先生,你剛才說什麽?宇文逆賊才剛過渑池?可我們收到的消息,怎麽是宇文化及逆賊已經拿下了常平倉,還正在圍攻弘農宮?”
杜楚客擡起醉眼觀看衆人形狀,見薛舉和郝瑗等人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卻是在凝神細聽,杜楚客又猶豫了一下,這才結巴着說道:“太……,太子,那是謠言,我們早就重建了函谷關,保護住了常平倉,函谷關有多險要你應該知道吧,宇文化及匹夫别說隻有七萬多烏合之衆,就是有百萬大軍,也休想越過函谷關一步。”
薛仁果點頭,得意去看老爸,見薛舉表面不動聲色,喝酒時動作卻麻利了許多,很明顯就是在暗暗歡喜。那邊宗羅睺見薛仁果已經套出了一些關鍵情報,便又問道:“杜先生,那我多問一句,宇文化及匹夫的兵馬西進,你們打算怎麽抵擋?”
杜楚客這次終于不再洩密,喝着酒隻是搖頭,努力把嘴巴閉上,宗羅睺不肯死心,便又笑道:“杜先生,你可不能不理本王啊,别忘了,你是來替陳丞相求和的,本王要是勸說陛下不同意,你可就要白跑一趟了。”
杜楚客無奈,隻得搖頭晃腦的開口說道:“興王殿下,你就别爲難小使了,小使這次來,可是帶着誠意來的,殿下你何必如此呢?再說了,就算陛下不肯接受……。”
說到這,杜楚客又把嘴巴閉上,欲言又止,那邊張貴則趕緊笑着說道:“杜先生,興王殿下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們有誠意我們當然明白,我們又一見投緣交情這麽好,怎麽可能刁難你?來來來,杜兄弟,我們再喝一杯!”
說着,張貴不由分說,又硬是和杜楚客喝了一大杯,其他的薛舉軍武将也在張貴的示意下紛紛上前和杜楚客碰杯,直接把杜楚客灌翻在了地上,然後張貴假裝好意攙扶杜楚客下去休息,在路上又向杜楚客問道:“杜兄弟,你剛才說,我們陛下如果不肯接受你們的求和,那你們打算怎麽辦?我們是好兄弟了,我可不想和你在戰場上見面。”
連問了好幾次,已經酩酊大醉的杜楚客這才聽清楚張貴的話,便附到了張貴的耳邊,打着酒嗝說道:“張大哥,你放心,我們不會在戰場上見面的,你的皇帝如果不肯答應我們的求和,我們也有辦法。不要忘了,我們的兵部李尚書,目前正在靈谷,靈谷有道路可以直通亭口,我們丞相已經密令李尚書移師東進,到亭口守住那個咽……,咽喉……,然後……。”
結結巴巴的話還沒有說完,杜楚客就已經醉昏在了張貴的身上,不過對張貴來說也足夠了,立即派人把杜楚客送了下去休息,然後馬上回到金銮殿上,向薛舉禀報自己套到的話。薛舉再細一思索,馬上就明白了,拍案說道:“陳應良匹夫在做兩手準備,能和我們和解就和解,我們如果不答應他的求和,他就讓李靖匹夫守住亭口咽喉,他乘機率領主力回師東線,先去應對宇文化及匹夫的威脅!”
郝瑗也終于點頭,道:“不錯,扼守亭口确實是阻止我軍南下大興的妙棋。亭口那個地方我去過,适合長期屯兵又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李靖如果帶着陳賊偏師東進,接替陳賊主力扼守亭口,很有希望長期堅持,爲陳賊主力擊破宇文化及匹夫争取時間。”
“這麽說來,現在與陳應良是戰是和,是我們說了算了。”薛舉喜道:“你們覺得,我們是應該答應陳應良的求和好,還是乘機進兵好?”
“父皇,不妨考慮接受陳應良的求和。”薛仁果趕緊建議道:“乘機向陳應良要幾十萬石糧和幾十萬斤鹽,再逼着他把北地、安定和平涼三個郡割讓給我們。”
衆武将紛紛叫好,郝瑗卻斷然搖頭道:“不可能,糧鹽布匹多要些,陳應良倒是很有可能同意,但是割讓北方三郡絕對不可能,平涼是陳應良唯一的養馬地,安定連接平涼和北地,是交通要地,陳應良都不可能答應,再把北地郡交給我們,他的大興就無險可守,絕對不可能答應!”
“軍師,我們瞞天要價,陳應良也可以着地還錢嘛。”薛仁果說道:“我們把價格要高些,陳應良還價時也隻能還高些,就算三個郡要不過來,說不定也能要到一兩個郡。”
郝瑗還是搖頭,道:“這三個郡對陳應良都太重要,他絕不可能答應,而且真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可能連價都不還,直接就讓李靖接替他守衛亭口,他自己帶着主力先回師東線,到時候我們不僅錢糧無望,還注定得在戰事中耗費無數錢糧兵力,徹底的得不償失。”
郝瑗這話提醒了薛舉,盤算了片刻後,薛舉突然一拍面前案幾,道:“傳令下去,全軍立即準備出發,明天出兵,後天日落之前,務必要抵達亭口!”
“父皇,你打算和陳應良繼續打下去?”薛仁果大吃一驚。
“妙計!陛下妙計!”郝瑗回過神來,鼓掌喜道:“我軍主力搶在李靖之前趕到亭口,既不給陳應良建立堅固營地的機會,又不給李靖輪換陳應良主力守衛亭口的機會,到時候陳應良奸賊堅守不戰,注定耗不過我們,率領主力回援東線,又有被我們乘機追殺遭到重創的危險,我軍再乘機提出和談,在談判時就可以逼迫陳應良做出更大讓步,到時候說不定真能逼迫陳應良讓出一兩個郡,換取我們放他的主力回師東線!”
薛仁果和宗羅睺等人這才恍然大悟,喜笑顔開之餘,無不紛紛唱諾,立即着手準備出征,薛仁果還自告奮勇率領騎兵先行,咬住陳喪良的主力尾巴,不給陳喪良緊急撤退的機會。薛舉含笑答應,又得意獰笑道:“陳應良,小匹夫,你想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