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爲陳喪良麾下的頭号王牌軍,報國軍當然和陳喪良的中軍一樣,都是駐紮在皇城右測的安興坊内,四道坊門戒備森嚴,全都有全副武裝的隋軍将士列隊守衛,以免刺客混入坊内刺殺貪生怕死的陳喪良,尋常人就是想接近都難。按理來說,劉紹棟和劉紹持基本上就沒有進去的機會,但咱們的劉長恭劉大将軍是什麽人?打着馬殺氣騰騰的沖到安興坊門前,坊門官剛上來行禮和詢問劉紹棟、劉紹持的身份,劉大将軍的大皮鞋就直接踹在坊門官的身上,喝道:“少他娘廢話,馬上帶我去報國軍營房,我有急事!”
還是那句話,劉大将軍的身份太過不俗,朝廷承認的陳喪良副手,右武衛首席虎贲郎将,陳喪良麾下名譽上的首席大将,連陳喪良的文武心腹見了他都得規規矩矩的尊稱一聲劉将軍,所以就算那坊門官心裏有些不滿,但還是乖乖的趕緊讓道,派人引領劉長恭前往報國軍營地。
劉長恭來安興坊的時間是他的老狐狸族叔劉經業爲他精心選擇的,這個時候陳喪良已經去了皇城辦公,在職位上安興坊内無人能夠制約劉長恭,同時報****也在例行訓練,号召他們動手方便又容易,結果劉長恭一路沖到了報國軍營地時,除了跟随李靖西征扶風的于樂團隊外,郭峰、陳祠和趙昱這三個報****團隊果然正在校場上練習站姿和正步,見劉長恭打馬沖進校場,郭峰和陳祠等人還暫時停止了呼喊口号,上來向劉長恭見禮。
“劉将軍,你可是稀客啊,今天怎麽想起來我們這裏了?是不是又想請我們喝酒耍錢了?”
都是熟人,劉長恭還一度親自統率過報國軍,郭峰、陳祠和趙昱三将對劉長恭的态度也頗爲親熱,結果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往日裏嗜酒如命的劉長恭今天難得沒有搭這個茬,還滿臉怒氣的大叫道:“郭峰,陳祠,趙昱,叫你們的人全部上馬,跟我拿人去!”
“拿人?”郭峰等人都是一楞,心說報****什麽時候幹過衙役的差使?忙又都疑惑問道:“劉将軍,出什麽事了?去拿什麽人?”
“出什麽事了?”劉長恭把嗓門扯到最大,大吼道:“有人污蔑應良兄弟想要造反,還要殺了應良兄弟!這樣的人,你們拿不拿?”
滿場大嘩,郭峰和陳祠等人無不大吃一驚,忙又追問原因,劉長恭卻不解釋,隻是大吼道:“少羅嗦,路上再告訴你們,馬上操家夥跟我走,出什麽事我擔着!快,晚了就遲了,那些匹夫正在四處串聯,要拉着人一起刺殺應良兄弟!刺殺你們的陳記室!是兄弟的,跟我走,抓人去!”
畢竟是陳喪良一手帶出的心腹嫡系,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郭峰和陳祠立即大聲下令報****将士上馬,劉長恭則又不斷的大聲催促道:“快!快!都給我快!應良兄弟帶着我們辛辛苦苦光複大興,那些匹夫竟然還栽贓他造反,說他想帶着我們造反,再不快,應良兄弟的腦袋危險,我們的腦袋也危險!”
被劉長恭故意誇大的言語吓唬,備戰速度一向很快的報****将士這次的速度自然更快,才一轉眼,六百餘人就已經全部騎上了戰馬,劉長恭再大聲吆喝一句跟我走,六百餘騎立即跟在劉長恭兄弟的身後沖出安興坊,原本十分井然有序的安興坊内也頓時爲之大亂,無數隋軍将士交頭接耳,劉長恭之前在報國軍營地嚷嚷的話也飛快被聽到的人告訴給了同伴,飛快在隋軍将士之間流傳,聽到了這些話後,值守安興坊的阚稜也是大吃一驚,趕緊一邊派人去向陳喪良打小報告,一邊也領了一些人來追趕報****查看情況。
按照劉經業的指點要把事情盡量鬧大,劉長恭故意帶着報國軍轉上了大興城内最寬敞也最熱鬧的朱雀大街,六百餘騎全副武裝又穿着顯眼白袍的報國軍鐵騎在朱雀大街上疾馳,除了攪得一片雞飛狗跳外,自然也吸引了無數路人的目光,帶着部下在朱雀大街上巡邏的隋軍将領上來探問原因,還被劉長恭一馬鞭抽在小臉上,“滾開!擋我者死!”
趕緊讓到一旁,揉着紅腫的小臉蛋,隋軍巡邏隊将士面面相觑,無不震驚,也無不心下揣揣,“出什麽事了?怎麽報****這麽焦急?肯定是大事!”
各種緊急報告雪片一般飛進皇城,得知劉長恭突然拉着報國軍沖出安興坊在朱雀大街上疾馳,正在處理公務的陳喪良也被吓傻了眼,驚叫出什麽事了,然後陳喪良不敢怠慢,趕緊領了尉遲敬德和一隊隋軍将士出城,親自來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與此同時,大興皇城裏自然也是一片雞飛狗跳,正在辦公的大興文武官員無不震驚,或是趕緊派出人手,或是親自出馬,全都趕緊跟來了解情況。
劉長恭也确實是一個很會鬧事的主,帶着報國軍一路沖到了皇甫無逸等人驿館所在的崇業坊,劉長恭直接一腳把攔道的坊官踹到了一旁,帶着報國軍直奔驿館,然後指着驿館大吼道:“包圍驿館,不管什麽人,出來就抓!反抗者,格殺勿論!”
被劉長恭的氣勢所迫,陳祠和趙昱二将把手一揮,他們麾下的報****将士立即飛奔上前,眨眼之間就把驿館團團包圍,然後劉長恭翻身下馬,領了郭峰、陳祠等将和郭峰團隊大步沖進驿館,驿官上來不敢阻攔,隻是低聲下氣的詢問劉長恭來這裏有什麽貴幹,劉長恭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大喝問道:“韋義節他們住在那裏?快說,否則宰了你!”
再然後,自然也就輪到倒黴的皇甫将軍和韋侍郎等人大吃一驚了,正在商議如何說服劉長恭動手擒拿陳喪良,結果房門卻突然被劉長恭一腳踹開,大批荷刀持槍的隋軍将士蜂擁進房,幾乎沒把心懷鬼胎的皇甫無逸和韋義節給當場吓出心髒病,差點以爲陳喪良聽到風聲提前動手。但還好,看到劉長恭帶來的全是身披白袍的報****将士,皇甫無逸等人又下意識的心中一喜,差點又以爲劉長恭是準備帶着報國軍幫他們去抓陳喪良。
與此同時,郭峰和陳祠等人看到房間裏還站着皇甫無逸時,同樣也是大吃一驚——當初報****可是在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的支持下才組建的,與報國軍淵源極深,郭峰手裏的九環砍刀,都還是皇甫無逸親手送給他的。所以郭峰忍不住脫口驚叫道:“皇甫将軍,怎麽是你?”
還好,官場老狐狸劉經業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也早就給了族侄指點應對此事,劉長恭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皇甫無逸的衣領,惡狠狠大喝問道:“皇甫無逸,你說應良兄弟謀反,證據在那裏?給我拿出來!”
皇甫無逸完全是做夢都沒想到劉長恭會來這麽一手,震驚之下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劉長恭則搖晃着他追問道:“說,你的證據在那裏?你今天要是拿不出應良兄弟謀反的證據,我就和你沒完!”
“我……,我什麽時候說他謀反了?”皇甫無逸滿頭大汗的反問。
“你沒說?”劉長恭勃然大怒,喝問道:“那你爲什麽要我替你抓應良兄弟?爲什麽要收繳應良兄弟的兵權?爲什麽要我把應良兄弟押往東都?你昨天晚上才說的事,難道你今天就忘了?”
幾句話把皇甫無逸問得啞口無言,劉長恭又轉向了郭峰等人大吼道:“老郭,陳祠,你們還楞着幹什麽?馬上把韋義節這些匹夫全部拿下,搜他們的行李,他們的行李裏,有他們污蔑應良兄弟謀反的證據!”
郭峰和陳祠等人都有些猶豫,劉長恭則又大喝道:“還不動手?不要忘了,我是應良兄弟的副手,這是我的軍令,馬上執行!”
“劉長恭,你敢!”韋義節更加大驚失色了,忙指着劉長恭喝道:“劉長恭,你想夥同陳應良謀反麽?”
“哈哈。”劉長恭怒極反笑,大笑說道:“連我都變成反賊了!韋義節,你說我夥同應良兄弟謀反,那你把我們謀反的證據拿出來!你要是拿出了真憑實據,那我馬上束手認罪,要是拿不出來,那你今天一個栽贓誣陷的罪名就跑不掉!”
韋義節無言可對了,那邊郭峰和陳祠見他話語中已經默認了構陷陳喪良謀反一事,驚怒之下立即上前拿人,同時派人搜查他們的行李,結果很快的,劉長恭昨天已經見過的那道楊侗密诏就被搜了出來,同時被搜出來,還有兩道劉長恭沒有見過的密诏,一道诏書是任命皇甫無逸爲京兆尹和任命韋義節爲大興令,聯手接管關中政權和兵權,另一道則是宣稱陳喪良謀反,着劉長恭将陳喪良擒拿押往東都問罪,還加上了陳喪良如果反抗可以就地處死的内容。
兩道诏書自然是楊侗準備着用來善後的,結果這會提前被劉長恭搜出,自然也就成了他們企圖殺害陳喪良的死證,郭峰和陳祠等陳喪良好友看了怒發沖冠,劉長恭看了卻是欣喜若狂,象老鷹抓小雞一樣的把瘦弱的皇甫無逸提起就往外走,大吼道:“把這些人全部押上,帶他們見應良兄弟去!”
用不着那麽麻煩了,劉長恭親自提着皇甫無逸沖出驿館時,陳喪良已經帶着一些大興文武官員趕到了現場,看到劉長恭揪着皇甫無逸出來,目前尚不知情的陳喪良還被吓了一大跳,驚叫問道:“劉大哥,你瘋了?爲什麽對皇甫将軍這樣?”
“應良兄弟,不是我想這樣。”劉長恭大聲答道:“是我如果不這樣做,你就死定了!你知道不,這個皇甫無逸是越王殿下派來殺你的!”
終于輪到陳喪良目瞪口呆了,趕緊接過陳祠呈上的三道密诏後,再仔細一看三道密诏的内容時,陳喪良又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說什麽都沒有想到拜把兄弟楊侗會對自己猜忌到這一步,還殺伐果斷,安排了鴻門宴準備要自己的小命。
大驚過後,陳喪良滿是壞水的小腦袋也立即飛快轉動了起來,沉吟着把三道密诏遞給了大興文武傳看,陳喪良突然向劉長恭說道:“劉大哥,放開皇甫将軍,請他出示我謀反的證據。”
說着,陳喪良還順手拿過了郭峰手裏的九環砍刀,遞給了劉長恭,又說道:“劉大哥,這把刀你請拿好,皇甫将軍如果拿出了我謀反的證據,請你一刀砍了我。”
劉長恭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馬上就接過了砍刀,提刀沖皇甫無逸大吼道:“聽到沒有?把應良兄弟謀反的證據拿出來,拿出來,我先砍了他,然後自刎向你謝罪!”
無數道憤怒的目光注視下,身體本來就不好的皇甫無逸滿頭滿臉大汗,顫抖着半晌才說道:“我沒說你謀反,是越王殿下,越王殿下說你謀反。”
“沒有你們這些奸臣賊子的挑唆離間,越王殿下怎麽可能會說應良兄弟謀反?”劉長恭大喝問道:“越王殿下才有多大,沒有你們的讒言陷害,他怎麽可能會下這樣的诏書?”
頗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劉長恭,陳喪良又轉向了皇甫無逸和韋義節,平靜說道:“皇甫将軍,韋侍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按理來說,既然越王殿下懷疑我準備謀反,那我應該束手就擒……。”
“應良兄弟,你别犯傻!”劉長恭趕緊打斷,理直氣壯的大聲說道:“你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不是越王殿下的臣子,皇帝陛下要你死,你才能死,現在沒有皇帝陛下的旨意,越王殿下也無權處置于你,你用不着理會他的命令!我也隻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我隻聽陛下旨意,不聽越王亂命!”
“這家夥突然變聰明了,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
陳喪良心中大奇,那邊的大興文武衆官則是七嘴八舌,紛紛附和劉長恭的話,都說自己隻是隋炀帝的臣子,不是楊侗的臣子,決不會聽從楊侗在讒言慫恿下頒布的亂命,還有人直接喊道:“越王殿下這是越權,皇帝陛下仍然還健在,他有什麽資格任免處死皇帝陛下任命的陳留守?他說陳留守謀反,證據在那裏?無憑無據處死一名朝廷重臣,他才是真正的擅權僭越!”
最要命的還是證據問題,陳喪良懷有二心這點早就不少人看穿,但陳喪良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實質之舉,沒被任何人抓住那怕是一星半點的把柄證據,所以皇甫無逸和韋義節這會隻能是有口難言,無計可施。同時也和官場老狐狸劉經業預料的一樣,在同樣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皇甫無逸和韋義節等人仍然不敢當衆捅出楊雨兒的事,隻能是閉上嘴巴,任由目前實際控制大興内外的陳喪良發落。
還好,陳喪良這會隻有傻了才會宰了皇甫無逸等人,真正背上謀反罪名,同時這麽好的擺脫楊侗控制機會放在面前,陳喪良不去利用就隻會更傻。稍一盤算後,陳喪良便讓人把皇甫無逸一行請進了大興皇城,然後又在大興宮城的正門昭陽門前召集大興文武百官,當衆出示楊侗的三道密诏,又命人取來刀劍放在自己面前,要求大興文武當衆表态,說隻要有一人能夠出示自己的證據,都可以上前斬殺自己這個亂臣賊子,再持楊侗诏書讓皇甫無逸和韋義節等人接管大興關中。
當然沒有人上前出示根本就不存在的證據,有的隻是絕對信任陳喪良的聲音,還有對楊侗擅權僭越的控訴指責,還有不少的文武官員乘機表忠,表示要向隋炀帝上表彈劾楊侗,請隋炀帝親自裁奪陳喪良是否有罪,還說隋炀帝如果覺得陳喪良有罪,自己願意與陳喪良同罪!——當然,如果與關中失去聯系已經好幾月的隋炀帝真的能送來裁定陳喪良有罪的诏書,陳喪良也真的束手就擒,這些官員是否與陳喪良同罪還可以商量。
再三問了無人能夠出示證據,陳喪良這才向皇甫無逸和韋義節等人說道:“皇甫,韋侍郎,君爲臣綱,父爲子綱,越王殿下要想奪我兵權,取我性命,我身爲大隋臣子,本不該拒絕。但是沒辦法,我是皇帝陛下的臣子,越王殿下他隻是皇帝陛下的皇孫,他的诏書不管是出自本意,還是聽信他人讒言頒布,我手裏的兵權和我的官職爵位,都是皇帝陛下給我的,隻有皇帝陛下能夠收走,所以沒辦法,我不能領命。”
“回去請代爲禀報越王殿下,關于這三道密诏的事,我會向皇帝陛下上表解釋,并且彈劾于他,請皇帝陛下親自定奪。”陳喪良大聲說道:“還有,鑒于越王殿下無憑無據污蔑微臣謀反,并且想要無辜冤殺微臣,從現在開始,越王殿下鈞旨,無論内容如何,微臣一概不受!将來陛下若是問罪,我一人承擔!”
“來人,護送皇甫将軍和韋侍郎返回東都,一路之上,好生侍侯,不得虐待!”
陳喪良又大聲下令,立即有親兵上前,恭敬邀請皇甫無逸等人離開,出了大醜的皇甫無逸和韋義節不敢反抗,但也不肯示弱,都向陳喪良說道:“陳留守,那就等皇帝陛下的旨意定奪吧,希望你别後悔!”
“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都是皇帝陛下給的,陛下什麽時候想要,什麽時候都可以拿去。”陳喪良平靜答道:“但是,越王殿下不是皇帝陛下,他拿不走。”
皇甫無逸和韋義節一甩袖子,昂首而去,看着他們的背影,陳喪良心中冷哼,暗道:“必須要加快動作了,如果江都兵變沒有發生,楊廣真的送來旨意,我就隻能是直接動手,直接扯旗!這麽做雖然有失道義,但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