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洞又稱幽洞,地點十分偏僻隐蔽,即便是骊山本地百姓也很少知道這座洞穴,相傳在開元年間唐明皇李隆基爲了與兒媳婦楊玉環單獨幽會,曾經在這個洞裏建有一座密宮,一直到了七百多年後的明朝正統年間,才被書生劉瑞五尋訪發現,并證實洞中确實建有密宮,還有李隆基和楊玉環的白玉雕像,金沙洞之少爲人知與幽秘隐蔽,可見一斑。
朔風呼咧,氣溫漸降,一張俊俏少女的臉龐突然從這處少爲人知的洞穴中探了出來,小心翼翼的仔細觀察了洞外情景,直到确認沒有什麽危險,少女才放心走出了洞外,向洞裏說道:“小弟,出來吧,沒事。”
帶着稚嫩的答應聲中,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走出了洞外,少女和小男孩都是布衣百姓打扮,各背着一個小小的幹糧包裹和一個水葫蘆,似乎要走很遠的路,小男孩還向少女說道:“姐姐,我們今天出山嗎?”
“到山邊去看一看,如果我們大隋官軍打回來了,我們就去和他們會合。”少女答道:“如果找不到我們的大隋官軍,我們就回來繼續等爹爹,過三天再去山外看情況。”
小男孩答應,又說道:“姐,今天已經是第九天了,父親和兄長他們怎麽還沒來這裏找我們?他們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不會,一定不會。”少女柔聲安慰,說道:“爹爹和兄長他們的武藝那麽高,賊兵就是再多也打不過他們,他們肯定是被賊兵追得太緊,怕暴露提前安排的這個藏身點,所以沒敢回來。”
嘴上安慰着弟弟,少女心裏卻沉甸甸的,想起了那個充滿鮮血與殺戮的夜晚,想起了當時的馬蹄如雷,刀光劍影,更想起利箭突然從背後射穿身旁同伴咽喉的突如其來,驚魂一瞥。可是爲了不讓年幼的弟弟擔驚受怕,少女還是強忍住了心底的恐懼與擔憂,安慰着弟弟,帶着他慢慢的向山區邊緣走來,尋找熟悉的隋軍紅色軍旗。
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李二親自率領的一萬援軍也越過了霸橋,逼近到了新豐戰場邊緣,然而令叛軍上下失望的是,斥候探報,東都隋軍根本就不想給他們與新豐守軍會合的機會,早已出兵當道列陣,攔住了叛軍前往新豐城下的道路。對此情況,叛軍主将李二倒是不以爲意,也沒有下令繼續進攻,隻是下令停止前進,背靠滋水霸橋建立營寨,堅壁自保。
陳喪良低估了李二的忍耐,事前沒有想到李二會放棄進援新豐城下就地立營,李二也低估了陳喪良對他的警惕,探得李二就地立營。陳喪良立即派遣阚稜與阚稜率軍西進前來進攻,阻撓叛軍立營,李二以嚴陣守衛正面,指揮後軍加緊修築營地,期間隋軍一度發起試探性進攻,卻被大量裝備了弓弩的叛軍精銳以亂箭擊退。陳喪良聞報後下令停止進攻,列陣侯命,又派出更多輕騎出擊,騷擾襲擊叛軍伐木士兵,增加叛軍伐木難度,也遲滞叛軍的建營速度。
在此期間,段綸一度派遣使者聯系李二,要求李二繼續進兵前行,自己出兵接應幫助李二入城,李二斷然拒絕,要求段綸嚴守城池,千萬不能随意外出,又直接說明自己沒有全力進軍,并非懼怕東都隋軍,退守霸橋,除了扼住隋軍西進道路外,更爲了争取反敗爲勝的機會!
李二的勃勃野心,知道曆史的陳喪良用腳指頭也看得出來——李二放着比較安全的廣通渠北面不走,偏偏要走廣通渠南面直向隋軍主力而來,又死活不肯退過滋水,擺明就是想掌握戰場主動權,保住可以發起主動進攻的機會,逮住機會挫敗陳喪良的不敗威名,也成就他李二的赫赫聲名。
很可惜,陳喪良不是王世充,也不是窦建德,曆史上李二能夠同時擊敗王世充和窦建德,是因爲鸩殺楊侗的王世充已經在政治上徹底孤立,嚴重不得人心,又在與瓦崗軍的盤腸大戰中耗光了元氣,實力與正值上升期的李二軍相差太遠;擊敗窦建德則完全是運氣太好,窦建德軍才剛開始渡黃河,守虎牢關的王世充軍就突然投降了李二,讓李二掌握了虎牢關戰場的絕對主動,李二發起騎兵突襲時,窦建德竟然無比倒黴的被麾下文武官員堵住道路,無法組織率領騎兵迎擊,讓李二輕輕松松的直接殺到他的面前,揀了一個比天還大的便宜。
王世充和窦建德的弱點陳喪良都沒有,高舉精忠報國大旗的陳喪良雖然不是很得民心,卻得軍心官心,政治上并不處于劣勢,以老帶新組建的東都隋軍實力強盛,碰上叛軍主力都毫不吃虧,自然用不着害怕李二麾下的萬餘偏師。同時陳喪良又沒有窦建德那樣的暴發戶德行,臨陣之際還要召開朝會暫時放棄指揮,李二想在陳喪良身上揀到窦建德那樣的便宜,那是想都别想。
同時,李二以萬餘偏師敢直向隋軍主力而來,嚣張态度也有些激怒了陳喪良,再想到自己現在的幾個女人曾經慘遭李二****,陳喪良更是火不打一處來——雖然準确來說是陳喪良搶了李二的好幾個老婆。想起這些新仇舊恨,以至于一向低調做人的陳喪良難得直接揚言,惡狠狠道:“李二郎看不到明天在新豐升起的太陽,明日天明之前,我必敗他!”
“留守,你又想發起夜襲?”魏徵好奇問道。
“不然我要阚稜和秦瓊監視着他幹什麽?”陳喪良冷笑說道:“李二郎昨天晚上連夜而來,今天我再用部分精兵折騰他一個白天,到了今天晚上,我的機會不就來了?”
棋逢敵手,陳喪良的用意也被李二迅速看破,到了正午時,看到前方的隋軍隻是嚴陣對峙,并沒有發起進攻,李二的副手李孝恭和王君廓等人都大惑不解,不明白陳喪良的用意,問到李二時,李二立即不屑笑道:“爲什麽?爲了夜襲呗,我軍昨天連夜行軍,今天再故意誘使我們的精銳戰兵嚴陣對峙,消耗我們戰兵的體力精力,到了晚上時,他的機會不就來了?”
恍然大悟的罵了幾句陳喪良果然卑鄙後,李孝恭又迫不及待的問道:“二郎,既然如此,是否發起進攻,幹掉對面的這支官軍?”
“别輕敵,對面的這支官軍不簡單。”李二搖頭,向前方隋軍的軍陣一努嘴,道:“看到沒有?阚字大旗,秦字大旗,我們對面的是阚稜和秦瓊,這兩員賊将都是陳應良小賊麾下的著名勇将,勇謀兼備,尤其擅打惡仗苦戰,我們發起進攻,隻會白白消耗戰兵,損耗我們本就不足的實力,正中陳應良小賊的下懷。”
“那怎麽辦?”王君廓有些擔心,說道:“如果讓戰兵在這裏對耗一個白天,到了晚上我們的主力戰兵肯定會十分疲憊,不利作戰。”
“怕什麽?”李二笑笑,道:“夜間作戰最怕沒有準備,措手不及的倉促迎戰,現在我們已經斷定了陳應良小賊要來夜襲,不但用不着怕他,還可以乘機布置陷阱,大敗他的劫營軍隊。陳應良小賊的不敗之名,已經持續了四年有餘,是時候該結束了。”
下午申時正,當那對神秘的姐弟還在骊山的林中小路上艱難前行時,陳喪良突然派人傳令,命令阚稜和秦瓊退兵返回營地,同時召回所有的遊蕩輕騎,阚稜和秦瓊等人雖然不明白陳喪良爲什麽要讓他們白白辛苦大半個白天,但出于對陳喪良戰術運用的信心,還是率軍緩緩而退,撤回十二裏外的隋軍營地休息。李二也沒發起追擊,隻是确認了隋軍走遠就解除戒備,讓主力戰兵返回隻具雛形的營地休息。
阚稜、秦瓊和隋軍輕騎兵絕對不是白白辛苦,因爲他們的牽制阻撓,叛軍後軍隻能從霸橋以西砍伐木材建立營地,隋軍退走時都沒來得及把營地栅欄建成,壕溝更是僅挖了一淺淺一圈。見此情景,李二也不擔心,直接就吩咐道:“停止掘壕,全力建立栅欄,天黑前務必建成。主力戰兵立即回帳休息,輔兵準備晚飯及夜戰幹糧火把,告訴我們的戰兵,不許解甲,隻有一個半時辰的休息時間,初更時分,務必要全部起身集結。”
“二郎,你打算怎麽辦?”李孝恭趕緊問道。
“已經是初冬了,天黑得早。”李二不動聲色的說道:“酉時二刻天色必然全黑,屆時我率領騎兵先行出營,到東南面的骊山半腰埋伏。我走之後,營中以你爲主,初更戌時,你和王君廓各率兩千戰兵出營,埋伏在我們的營地兩側,輔兵在營内多生燈火,虛張聲勢,然後埋伏在後營侯敵,待到官軍劫營殺進營内,輔兵突然殺出驚吓官軍,你們再左右殺出,沖擊官軍兩翼,官軍敗走時,我再乘機殺出,必獲大勝。”
“妙計是妙計,但陳應良小賊素來詭計多端,怕是也有準備。”李孝恭提醒道。
“所以我才要親自率領騎兵出營埋伏。”李二笑笑,指着東南面的骊山說道:“這一帶唯一埋伏奇兵的位置就是骊山,我搶先在酉時二刻出營登山,居高臨下正好可以俯視整個戰場的情況,陳喪良小賊倘若另有安排,必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李孝恭一聽大喜,趕緊稱贊李二果然安排妥當,然後又壓低了聲音問道:“二郎,那人的事怎麽辦?是否今天就暗按計而行?”
李二終于皺了皺眉頭,這才發現自己百密一疏,竟然把這件重要的事給忘了。再稍一思索後,李二這才說道:“現在就帶那孩子到骊山邊緣,能碰見百姓就依計行事,找不到百姓證人就在山林裏暫避一夜,避免戰火波及,明天再來與我們會合。”
李孝恭趕緊答應,立即去安排可靠心腹依計行事,李二則一邊讓騎兵骁将高甄生和梁建方組織騎兵準備夜戰,一邊沖着東面冷笑說道:“陳應良,來吧,爲了無垢,這一次我一定要敗你!”
…………
幾乎同一時間的隋軍營地,陳喪良親自率領軍中文武來到大營門前迎接阚稜和秦瓊的軍隊,阚稜和秦瓊受寵若驚,趕緊下馬謝罪,說自軍寸功未建還勞陳喪良親自出營,實在受之有愧,陳喪良卻笑着說道:“誰說你們沒有功勞了?讓叛賊的主力戰兵陪着你們站了大半個白天,就已經是你們的大功一件,今夜我軍能夠大破賊兵,都是托你們的福啊。”
“留守,你今天要發起夜戰?”阚稜和秦瓊都趕緊問道。
“已經在準備了,你們的夜戰幹糧和火把,我會派人給你們送過去。”陳喪良點頭,又說道:“今天晚上你們雖然未必需要參戰,但是爲了謹慎起見,你們還是要做些準備,你們有一個半時辰的休息,不許解甲,初更正務必起身吃飯,準備夜戰。”
“初更正?”秦瓊一楞,忙說道:“陳留守,太早了吧?通常劫營都是在三更或是三更之後出手,我們營地距離叛賊營地才十一二裏,就算是二更起身備戰也來得及啊?”
“誰說我要劫營了?”陳喪良笑了。
“留守,你不是要劫營?”旁邊的魏徵和袁天罡等人也大吃一驚,紛紛問道:“那我們怎麽辦?總不能發起正面決戰吧?”
“不錯,正是要發起正面決戰!”陳喪良點頭,冷笑說道:“不要小看了李二郎那小子,别忘了當初雁門大戰的時候,我安排那小子去突厥營地詐降,他才剛聽完我的命令,馬上就猜到了我的整個戰術計劃,狠狠擺了我一道,差點沒把我吓死!”
“所以,我敢斷定,我準備劫營的夜襲戰術,肯定已經被他看穿了。”陳喪良笑得更加冰冷,說道:“所以這一次我要故意反其道行事,假裝準備安排布置夜襲劫營,實際上卻突然發起正面決戰,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妙計!”劉黑闼第一個醒悟過來,喜道:“我們的精銳遠遠多于叛軍,那怕是阚将軍和秦将軍今天晚上不能出戰,我們剩下的實力也仍然對賊軍援軍形成壓倒優勢,賊軍疲憊又措手不及,營地也遠遠不夠堅固,我們正面決戰仍然穩操勝算。”
隋軍衆文武這才恍然大悟,陳喪良也向劉黑闼豎起拇指表示贊譽,誇獎劉黑闼是大将之才,然後又向阚稜和秦瓊吩咐道:“快去休息吧,今天晚上你們和一部分輔兵留守營地,新豐城内的賊軍如果出援,由你們負責迎擊。”秦瓊和阚稜一口答應,然後趕緊率軍回帳休息,阚稜還嘀咕說最好新豐賊軍出城,讓自己可以殺一個痛快。
率衆回到了中軍大帳後,陳喪良立即調兵遣将,決定在利用出動兩萬兵力發起決戰,還是由自己親自率領發起決戰,馬三寶、程咬金、劉黑闼、尉遲敬德和羅士信等得力幹将全部随行,已經輕易不必出動的報國軍也被陳喪良點名出戰,十分奢侈的在情敵李二身上下足了大本錢。同時爲了保證決戰的突然性,陳喪良又特别交代在酉時三刻出營集結,暫時不打火把,待到集結完畢,再突然亮起火把,大張旗鼓的向十餘裏的叛軍營地發起進攻。
除此之外,陳喪良又做了兩個安排,第一個安排命令程咬金率領騎兵擔任先鋒,要求程咬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殺到賊軍營地門前,驚攝敵人心膽,有機會就搗毀營門,沒機會就原地侯命,但務必防備來自東南面骊山方向的騎兵突襲。而陳喪良的第二個安排卻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陳喪良竟然要求報國軍擔任殿後任務,走在大軍最後。
聽到這命令,郭峰和陳祠頓時不幹了,紛紛抗議道:“陳記室,報國軍自從建軍以來,什麽時候走在隊伍最後過?除了偶爾留在中軍聽用,否則一向都是先鋒,把我們放在隊伍最後,是不相信我們啊?”
“不是不相信你們,是因爲絕對相信你們,這次我才把你放在隊伍的最後。”陳喪良嚴肅起了面孔,鄭重說道:“就我軍掌握的情報來看,我們這次的對手李二郎,最擅長的就是騎兵突襲,喜歡找出敵人的陣列弱點,然後突然奇襲沖擊,這一點和你們報****的作戰方式十分相似,所以我必須要留下你們預防萬一,随時防備李二對我也來這一手。”
解釋了原因,陳喪良又指着骊山方向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出兵,是東到西打,這一帶的地形也就是骊山有可能隐藏伏兵,敵人如果有什麽奇襲,伏兵肯定是來自骊山山上,屆時我軍的左翼首當其沖,所以你們今天晚上隊形要盡量靠左,别打太多火把,也暫時别露出白袍,真發現敵人伏兵下山突擊,再突然亮出白袍,可以收到奇效。”
郭峰和陳祠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頭唱諾,陳喪良又轉向羅士信說道:“士信,我之前安排你在中軍左翼,也是因爲對你的絕對信任,敵人真有伏兵從骊山殺出,不必擔心慌亂,隻管迎頭痛擊,報國軍自然會沖擊的敵人側翼,爲你分擔壓力。”
羅士信唱諾,态度甚是輕松,知道曆史的陳喪良有些不放心,便又闆着臉補充了一句,說道:“再很嚴肅的提醒你一句,記住,别輕敵!我可是腰腎把交給你保護,我以後還能不能再納幾房美妾,生幾個孩子,可就要看你能不能保護好我的腰腎了!”
聽到這話,隋軍衆文武哄堂大笑,羅士信也是笑得嘴巴咧開,趕緊抱拳說道:“請陳留守放心,你再納美妾的事,包在我身上,過了今天晚上,保管你明天還可以騎美妾,生孩子。”
隋軍衆将再度爆笑,陳喪良也露出了笑容,還又情不自禁的想起根本就沒見過面的陰世師之****月娥,暗道:“小丫頭,你可一定要活着,你放心,隻要我們能見面,我就一定會照顧好你,不會再讓你象曆史上一樣被李二那個色魔欺負了。”
“阿嚏!阿嚏!”
同一時間的骊山林中,背着弟弟艱難行進的神秘少女突然連打兩個噴嚏,揉揉鼻子,又看看逐漸陰沉的天色,悄悄叫苦,“糟了,天快黑了,路還遠着呢,小弟又崴了腳,如果天黑前還走不出去,我們可能就要迷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