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看完了那道元城縣令慕容栊寫給濟陰大賊頭孟海公的書信副本,元寶藏簡直都有一種想要發狂的感覺,除了覺得難以置信,更多的還是覺得無比荒謬,連聲說道:“陳副使,這絕不可能下官與慕容栊是世交,知道他的爲人,說他慕容栊犯其他事也許我信,可是說他暗通逆賊孟海公,我第一個不信慕容栊不是這樣的人”
“不瞞元郡丞,下官也覺得十分難以置信。”陳應良十分誠懇的說道:“下官與張須陀張大使聯手攻破孟海公賊城後,下官率軍追殺孟海公賊頭,從孟海公賊頭遺落的包裹發現了這道書信的原本,下官當時也覺得難以置信,還覺得無比荒謬,孟海公賊城與元城相距足足有兩百多裏,慕容縣令怎麽可能會和孟海公賊頭暗通消息,相約起事?”
“是啊”元寶藏趕緊點頭,附和道:“陳副使所言極是,元城與孟海公賊城相距數百裏,怎麽可能暗勾結,相約起事?”
“是啊,我開始也是這麽想。”陳應良同樣點頭,也附和了元寶藏一句,然後又突然說道:“但下官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後,卻又覺得這事并不荒謬,相反還大有可能”
“陳副使想起了何人?”元寶藏大吃一驚。
“斛斯政”
陳應良斬釘截鐵念出的這個名字,讓元寶藏頓時打了一個哆嗦。又看了一眼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的元寶藏,陳應良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元郡丞,想必你也聽說過前兵部侍郎斛斯政的事,逆賊楊玄感造反謀逆時,斛斯政當時正在遼東,與楊玄感逆賊的起兵地黎陽相隔數千裏,但斛斯政還是與楊玄感逆賊暗勾結,狼狽爲奸,私自放縱楊萬碩與楊玄縱二賊南下,爲害大隋江山社稷”
“元郡丞,你想想,相隔數千裏,楊玄感與斛斯政二賊仍然還是能狼狽爲奸,裏應外合,慕容縣令與兩百多裏外的孟海公逆賊暗勾結,相約謀逆,又有什麽不可能?”
聽到陳應良這番牽強附會、胡攪蠻纏的話,元寶藏的神情頓時就更呆滞了,半晌才喃喃說道:“可……,可是,慕容栊他是慕容三藏的親侄啊,乃是名門之後,怎麽可能和亂賊勾結?”
“元郡丞,你沒在開玩笑吧?”陳應良滿臉驚訝的說道:“慕容栊出身于名門世家,就不可能叛國謀逆了?照這個邏輯,那麽當今皇帝的親兄弟前漢王楊諒、觀王楊雄的親兒楊恭道,豈非是更不應該反逆叛亂?”
聽到陳應良把楊諒和楊恭道這兩個皇親國戚裏的極品也搬了出來當例,元寶藏立即打了一個寒戰,趕緊又把嘴巴閉上,心知絕對不能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不然的話,一旦查明慕容栊真的和孟海公有什麽暗勾結,自己一個包庇亂賊的死罪就絕對跑不了但恐懼歸恐懼,元寶藏卻還是說什麽都不肯相信慕容栊通賊,忙又問道:“陳副使,書信的原件在那裏,下官想要檢查一下是否僞造。”
“爲了預防萬一,書信原件被我留在孟海城戰場的谯郡大營了。”陳應良随口回答,又迫不及待的鼓動道:“元郡丞,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錯過實在可惜。你現在就下令逮捕慕容栊,然後我們一起把慕容栊押到孟海城戰場,當着張大使的面出示他的通賊鐵證,審明他的通賊謀逆罪行,再把案情寫成奏章,向皇帝陛下一奏報,下官與你勤于國事,平叛除賊的功勞,不就是鐵闆釘釘了?”
元寶藏再一次目瞪口呆,打量着陳應良突然醒悟了過來,低聲問道:“陳副使,莫非你想繞過張大使,獨吞這份功勞?”
“元郡丞果然聰明,但說錯了一點。”陳應良微笑說道:“下官并不介意與你平分功勞,隻是想繞過張大使而已。也請你元郡丞放心,張大使那邊,有我獨力承擔,你幫我這個忙稍微壓過張大使一頭,将來若有機會,下官定當赴湯蹈火,結草銜環,報答郡丞這個恩情。”
“他娘的,原來這小是想和張須陀搶功勞啊。”元寶藏恍然大悟了,知道陳應良故意不讓張須陀報告這件事,是想搶先拿下涉嫌通賊謀逆的慕容栊,借此來證明自己比張須陀更能于,對隋炀帝更忠心,繼而甚至想把張須陀這個剿匪總司令掀翻在地,取而代之——這種同僚之間爾虞我詐的事,元寶藏不僅見過,還于過
武陽郡的南線與河南道十二郡有三個郡接壤,彼此之間公務往來極多,看着陳應良十二郡剿匪副總司令的面上,如果陳應良要求拿的是其他官員,元寶藏很可能就幫陳應良這個忙也順便分一些功勞了,但陳應良偏偏要求抓的是自己的世交好友慕容栊,元寶藏難免又要猶豫萬分了。
鑒于此情,盤算了許久後,元寶藏又遲疑着說道:“陳副使,不是下官不幫你這個忙,是你的證據不足,你如果帶來了慕容栊通賊的書信原件,查明書信不是僞造,那麽不用副使吩咐,下官就親自帶人去将慕容栊緝拿歸案。可是你帶來的,卻是抄件……。”
“沒關系。”陳應良打斷了元寶藏的推托,微笑說道:“正好,下官此來,恰好又發現了慕容栊通賊的又一鐵證,我們可以先用這個鐵證把慕容栊拿下,然後再深查他與孟海公逆賊暗勾結一事。”
“又一鐵證?”元寶藏頓時更傻眼了,忙問道:“陳副使,什麽鐵證?”
“下官治下的濟北郡東阿縣,有一個叫做程咬金的義士。”陳應良微笑說道:“他是官宦之後,大業年起組織鄉勇保護鄉裏,又經常幫助濟北官軍殺賊剿匪,作戰勇敢,幾次被濟北官府授以獎勵,他所組織的斑鸠店鄉勇隊伍也得到了地方官府的正式承認。幾天前,他在這元縣城路見不平,搭救被惡少調戲淩辱的民女,遭到惡少随從圍毆,被迫還手自衛,失手打死了爲首惡少……。”
說到這,陳應良頓了一頓,又微笑說道:“元郡丞,你是地頭蛇,這個惡少是誰想必你早就知道,我就不羅嗦了。請你想想,慕容栊他的兒于了那麽多缺德事,他不僅不嚴加管教,還故意放縱,他兒做惡多端遭到報應後,他慕容栊不僅沒有半點悔改,還故意把殺賊有功的濟北義士程咬金逮捕入獄,意欲加害——這到底是想爲他的不孝報仇?還是想爲那些死在程咬金手裏的亂賊反賊報仇?這不是他的通賊謀逆鐵證,又是什麽?”
元寶藏徹底的暈頭轉向了,盤算了半晌才醒悟過來,驚訝問道:“陳副使,你的意思是,你懷疑慕容栊逮捕那個程咬金,是爲了替死在程咬金手裏的亂賊報仇?”
“正是如此。”陳應良鄭重點頭。
“陳副使,你這也太牽強附會了吧?”元寶藏苦笑了,道:“天下那有這麽辦案的?”
“有了嫌疑就要徹查,誰不是這麽辦案的?”陳應良表情驚奇的反問,又道:“我衛爺爺,還有我裴伯父,都是這麽辦案的啊?發現有線索有嫌疑,就一定徹查到底,不查一個水落石出,衛爺爺和裴伯父就絕對不會收手。”
“陳副使的衛爺爺?裴伯父?他們是誰?”元寶藏又有些糊塗了。
“下官的衛爺爺,就是刑部尚書衛玄,我的裴伯父是禦史大夫裴蘊。”陳應良随口說道:“他們都待我有若親出,我受他們的教誨良多,接觸了不少他們的辦案手段。所以元郡丞請放心,我這個邏輯,在他們面前絕對說得通。”
元寶藏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來應對陳應良了,半晌才拱手說道:“陳副使,抱歉,你這個罪名實在太過牽強附會,下官萬難接受,也無法從命。”
陳應良的臉色終于變了,哼道:“元郡丞,這麽說來,你是不想幫下官這個忙了?”
“不是下官不願爲副使效力,是下官無法從命。”元寶藏毫無懼色的說道:“如果陳副使能夠拿出一條慕容栊的不法罪證,下官都一定立即逮捕他慕容栊。但這條牽強附會的罪名,還有這道通賊書的抄件,卻不行。”
陳應良等的就是元寶藏這句話,立即裝出勃然大怒的模樣,猛的站起身來大吼說道:“好既然元郡丞你一定要慕容栊的罪行鐵證,現成的罪證,我有的是他慕容栊膽大包天,竟然敢把他兒靈堂,設在縣衙大堂之上,大失朝廷體面,視朝廷法度于無物,這難道不是他的不法鐵證?還有他的兒慕容吉,仗着他慕容栊的勢力橫行不法,作惡多端,慕容栊故意包庇縱容,觸犯國法,這樣的人證要多少我有多少元郡丞,這些夠不夠?”
元寶藏的汗水刷的就流下來了,陳應良卻又大吼道:“元郡丞,你如果一定不肯拿下慕容栊,也可以我是沒權力要你拿人,可我有權力向朝廷如實上奏慕容栊的累累罪行,我這就把慕容栊的惡行和他涉嫌通賊的鐵證一起上奏朝廷,請當今聖上下旨徹查到了那時候,元郡丞,你是什麽下場,你可要想清楚了”
元寶藏臉白如紙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慕容栊的屁股上有多麽不于淨,與慕容栊同城爲官的元寶藏比誰都清楚,隋炀帝如果真的派人徹查,那麽不要說慕容栊鐵定會人頭落地,元寶藏一個包庇縱容的罪名也鐵定跑不掉還有可能拔出蘿蔔帶出泥,讓屁股同樣很不于淨的元寶藏倒更大的黴,進大牢都有可能
察言觀色發現元寶藏已經虛了,陳應良又一把拉住了元寶藏的手腕,拖起元寶藏就往外走,怒氣沖沖的說道:“元郡丞,走,我們到縣衙去,看看他慕容栊有多大的膽,看看他慕容栊怎麽把朝廷國法視若兒戲,也看看他慕容栊是怎麽的欺君犯上,羞辱皇帝再順便問一問,他這個靈堂,放在縣衙大堂裏有幾天了”
“陳副使,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元寶藏更加膽怯了,趕緊掙紮着又是作揖又是行禮,哀求道:“陳副使,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如此拉扯太失體面,有損官體,副使且請息怒,有話好說,什麽事我們都可以商量。”
“元郡丞,不是我故意爲難你。”陳應良怒氣沖沖的說道:“本來我就任這十二郡讨捕副使,還要仰仗你在平亂破賊方面多加幫助,怎麽都不想和你有什麽矛盾。可你麾下這個慕容栊也不太象話了,橫行鄉裏魚肉百姓也就算了,栽贓陷害冤枉平叛義士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與孟海公逆賊暗聯絡,圖謀不軌,這樣的貪官暴吏不除,國法難容”
“陳副使,請息怒,讓我想想,請讓我想一想。”元寶藏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哀求陳應良給自己一點考慮時間,陳應良這才放開了元寶藏,氣呼呼的等待元寶藏的答複。
絞盡腦汁的盤算了片刻,元寶藏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選擇丢卒保車,因爲這事如果鬧大下去,自己絕對沒有什麽好果吃,事鬧大鬧到隋炀帝那裏,隋炀帝無論如何都會派人徹查此事,到時候屁股很不于淨的慕容栊怎麽都是人頭落地的下場,自己一個包庇縱容的罪名也不跑掉。而一旦真的查出慕容栊通賊,真的與什麽亂賊反賊有暗聯絡,那麽自己的下場就是罷官免職那麽簡單了,殺頭抄家,甚至滿門抄斬都絕對有可能
還有更關鍵的一點,做爲一個有些才于的朝廷命官,元寶藏當然知道一些陳應良的底細,知道陳應良曾經在崤函道戰場救過衛玄的老命,也知道陳應良早早就被聞喜裴氏納入旗下,剛才說什麽衛玄和裴蘊對他視若親出,就算是吹牛也多少有些靠譜,到時候事情一旦鬧大,三法司裏的刑部和禦史台都旗幟鮮明的支持陳應良,剩下一個大理寺除非傻了才會爲了無親無故的元寶藏和慕容栊得罪刑部與禦史台,陳應良那邊的靠山一手遮天,想給元寶藏自己和慕容栊安個什麽罪名還不是跟玩一樣?
最可怕的是,裴蘊還是名震朝野的天下第一栽贓陷害高手說到什麽羅織罪名、陷害忠良和坑害無辜,裴蘊如果自稱天下第二,那就是連當朝著名奸臣宇述和虞世基都不敢自稱第一屆時裴蘊隻要稍微動動嘴皮,元寶藏就是想不被滿門抄斬也難
權衡到了這些利弊,元寶藏終于下定決心,忙向陳應良拱手說道:“陳副使,那你看這麽行不?下官這就借口慕容栊無視國法,馬上派人逮捕慕容栊,将他關押入獄,查抄他的書房搜尋他的通賊證據。再派人随副使南下,到孟海城戰場上去搜集他的通賊證據,如果發現他的罪行确鑿,确實暗通孟海公逆賊企圖謀逆,那我們再商量如何處置于他
“元郡丞早這麽說不就行了?”陳應良終于露出些笑容,還向元寶藏拱手說道:“元兄恕罪,适才小弟沖動之下有所冒犯,萬望見諒。也請元兄放心,待到查明慕容栊的通賊罪行,上奏朝廷之時,功勞你我平分。”
“賢弟那裏話,沒有賢弟的迎頭棒喝,愚兄差點就誤入歧途了,謝你還來不及,那裏還敢責備賢弟?”元寶藏苦笑,說道:“至于功勞,爲朝廷效力,乃是愚兄的份内之事,那裏還敢貪功?”
“一定要分給兄長一半,一定要分。”陳應良趕緊又塞甜棗,然後又說道:“兄長,還有件事,被迫自衛時失手打死的那個濟北義士程咬金,那打算怎麽處置?”
問罷,不等元寶藏回答,陳應良又趕緊暗示道:“兄長,小弟剛剛就任十二郡讨捕副使,急需在十二郡樹立威望,這個程咬金在濟北郡内也算是小有名氣,兄長如果能夠看在小弟的面秉公執法,小弟定然感激不盡。”
“操你娘的剛當上副使就瞄上了張須陀的正使位置,有機會老非得在張須陀面前告個刁狀,看他怎麽收拾你”在心裏惡狠狠的嘀咕着,元寶藏臉上卻盡是微笑,微笑說道:“賢弟放心,程義士是路見不平,被迫還手自衛,這才在無意導緻慕容栊之慕容吉喪命,這點愚兄是早就知道的,也一定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處理。”
“兄長早就知道?”陳應良故作驚訝。
“不但知道,愚兄還安排了專人調查此案。”元寶藏說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話,毫不臉紅的說道:“而且愚兄還敢向賢弟你誇這個口,如果不是愚兄麾下那名官員一直緊緊盯着這個案,也許那位程義士早就被慕容栊這個狗官害了
虛情假意的客套後,一件驚動整個元城的大事發生了,往常完全就是和元城縣衙穿一條褲的武陽郡丞衙門,突然出動大批衙役,把正在靈堂上交代小舅給程咬金壓麻袋的元城縣令慕容栊就地逮捕,還直接關進了縣城大牢消息傳開,全城轟動,不明真相的百姓歡呼雀躍,争相慶祝官聲惡劣的慕容栊倒黴。慕容栊的狠毒老婆卻是神無主,趕緊跑到郡丞衙門探聽究竟,可惜慕容栊的老婆這次是連郡丞府都進不去了,直接就被攔在了門外,哭得死去活來也沒能見到元寶藏的面。
也是到了慕容栊進了大牢後,陳應良才又要求元寶藏盡快審理程咬金一案,已經沒了回頭路走的元寶藏也沒辦法,隻能是在第二天就審結了程咬金的案,判了程咬金一個自衛傷人緻死的輕罪,打了八十大闆驅逐出城了事——當然,在元寶藏的暗示與陳應良的賄賂下,所謂的八十大闆也就是相當于給皮糙肉厚的程咬金做**按摩。程咬金帶到元城的随從鄉勇,也全都被無罪釋放,就連被沒收的生鐵都全部還給了程咬金等人。
好不容易救出了程咬金,目的已經達到的陳應良也沒在元城耽擱,直接就提出告辭要回孟海城繼續徹查慕容栊通賊一案,巴不得陳應良這個瘟神早些滾蛋的元寶藏求之不得,親自把陳應良送出南門了事。末了,元寶藏又安排了一個部下陪同陳應良南下,到孟海城戰場上協助陳應良調查慕容栊一案,早已做過提前準備的陳應良對此當然是絲毫不懼,大模大樣的讓元寶藏的部下跟着自己走人。
也是湊巧,元寶藏安排了來協助陳應良查案的部下吏員,竟然恰好就是那個在大牢外拒絕陳應良賄賂的黑瘦男,與陳應良重新見面後,那黑瘦男除了行禮外就沒說一句話,直到跟着陳應良來到了黃河渡口,登上了陳應良調來的陽谷官船,官船也搖撸出航後,那黑瘦男才來到陳應良的面前,語氣平靜的向陳應良問道:“陳副使,是你動手,還是讓卑職自己跳下河?”
“你這話什麽意思?”陳應良被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我要你跳下河于什麽?”
黑瘦男打量了陳應良片刻,這才平靜說道:“看來陳副使是早有安排,卑職有幸能夠活着回到元城向郡丞交差了。”
“這家夥已經看出端倪了。”陳應良心明白,臉上卻微笑說道:“你這人說話,我怎麽聽不懂?什麽有幸能回到元城交差,說得就好象我要把你殺人滅口一樣。”
那黑瘦男神情冷漠,突然向陳應良行了一個禮,說道:“陳副使,卑職有個問題一直搞不懂,還請你不吝賜教。既然副使你的靠山如此強硬,程咬金也确實是罪不當死,爲什麽就能堂堂正正的走正規途徑救人?非要用那麽狠毒的手段?這麽做,人雖然救出來了,可是大隋的國法,卻又一次被踐踏了。”
陳應良沉默了,然後轉向了船舷,走到船舷旁邊,背着手看着滔滔黃河,慢條斯理的說道:“因爲如果不這麽做,元寶藏和慕容栊就一定會讓程咬金活不到那一天對不講規矩的敵人,就隻能用不講規矩的辦法。以暴制暴,以毒攻毒,這些手段雖然不可取,有些時候卻非常有效。”
“可是這麽做,是有違國法”黑瘦男反駁道。
“當然是有違國法。”陳應良坦然承認,又說道:“有些人違反國法,是爲了個人私利,有些人違背國法,卻是爲了天下蒼生。有些人溜須拍馬,阿谀奉承,行賄受賄,是爲了自己,有些人卻是爲了做事,爲天下做事,爲百姓做事”
回頭看了一眼那黑瘦男,陳應良又淡淡說道:“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也知道你很想爲朝廷爲百姓做點事,但你沒有跟對人,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上司尚且貪贓枉法,結黨營私,你一個法曹小吏,又能爲朝廷爲百姓做得了什麽事?我沒有你那麽正直,我違反國法,我行賄受賄,可我問心無愧,因爲我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替朝廷做事,替百姓造福,我如果不這麽做,我就沒機會爲朝廷做事,沒機會爲百姓造福。”
“有些人是好人,但沒用。有些人是惡人,但他對家國天下有用。”陳應良又回過了頭,看着黃河淡淡說道:“我是對家國天下有用的惡人,你正直,不納賄賂,是好人,但願你以後能做一個有用的好人,别做一個既不能謀國,也不能謀身的濫好人,那樣的好人沒用,救不了百姓,也救不了自己。”
“承蒙賜教。”那黑瘦男向陳應良拱手,又說道:“卑職知道這次南下查不出什麽,卑職隻希望副使能夠言表如一,做一個爲朝廷做事、爲百姓造福的惡人。”
“這點我可以保證,這也是我的畢生所願。”陳應良毫不臉紅的吹噓,又道:“可惜你是元寶藏的部下,不然的話,我還真想把你留在身邊,讓你幫着我做事,幫着我爲百姓造福。——對了,我還一直忘記問你的名字,你叫什麽
“卑職叫魏徵,魏徵魏玄成。”
黑瘦男平靜回答,正背着手裝逼的陳應良卻一個趔趄,差點就直接摔進了滾滾黃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