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遠房表弟裴行方的介紹,陳應良已經知道眼前這個威嚴中年人到底是誰了——大名鼎鼎的大隋名将光祿大夫裴仁基那名神力驚人的報國軍旅帥,則是裴仁基的長子裴行俨,隋唐演義中第三好漢裴元慶的曆史原型而那名刁蠻潑辣得無比厲害的少女,則是裴仁基的寶貝女兒裴翠雲,也是一位傳說中存在的人物。
至于裴仁基一家爲什麽會出現在裴弘策家中,原因有兩個,一是裴仁基跟着隋炀帝二伐高句麗返回中原後,被隋炀帝安排在了東都任職;二是從裴行俨與裴行方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在人口衆多的裴氏家族中,裴弘策與裴仁基兩家是屬于血脈關系非常近的那種關系,所以裴仁基在來到了東都任職後,自然與裴弘策一家走得很近。
實在忍受不了裴仁基的古怪目光,陳應良隻能是給自己轉移注意力,向剛認識的遠房表哥裴行俨問道:“行俨兄,聽行方賢弟說,你在征遼戰事中已經積功升爲了校尉,怎麽回到了洛陽後,會降職到報國軍去做一個旅帥?”
“是我自願降職的。”裴行俨很有禮貌的說道:“不瞞賢弟說,爲了加入你一手組建的報國軍,愚兄都情願降爲普通士兵,這個旅帥是愚兄中軍中比武時争取到的。愚兄當時僥幸打敗了郭峰郭校尉與陳祠陳校尉的聯手,他們又聽說愚兄我與你有親戚關系,就向皇甫将軍舉薦,讓我出任了報國軍旅帥,報國軍四校尉八旅帥,隻有愚兄一個是新人,其他都是賢弟你當初留下的老人,他們都很念着你。”
“讓兄長受委屈了。”陳應良于笑說道:“其實兄長用不着自降身份,報國軍也就是名氣大點,僥幸打了幾個勝仗,其他也沒什麽特别,兄長犯不着爲了加入這支隊伍自願降職。”
“愚兄想到報國軍隊伍裏去學習一下如何練兵,這一點父親也很贊同。”裴行俨鄭重說道:“賢弟,你真是了不起,愚兄随着父親北征高句麗,也算是見過一些大隋精銳,可還從沒見過報國軍這樣的隊伍,内部團結得如同鐵闆一塊,軍官愛護士兵,士兵尊重軍官,彼此之間互相幫助,互相愛護,遇事争先,号令如臂使指,絕不拖泥帶水,士氣與鬥志之高昂,絕對可以進入當世頂尖行列,愚兄真是想不明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賢弟你究竟是怎麽練出這樣的隊伍的?其中訣竅,還請賢弟務必指教。”
“其實也很簡單,隻要記住一句話就行了,愛兵如子,兵可爲将死。”陳應良随口說道:“其他的,無非就是軍法如山、賞罰分明、嚴格訓練和以身作則這些,沒什麽特别的訣竅。”
“就這麽簡單?”裴行俨有些驚奇。
“無知小兒,你懂什麽?”坐在上位的裴仁基開口了,呵斥道:“這些道理雖然簡單,人人都知道,可是世上能做到這些将領能有幾個?你的應良賢弟,就是把這些簡單的道理當做了鐵則,真正做到了愛護士兵、賞罰分明和以身作則,這才讓報國軍的士氣鬥志如此高昂,向他多學着點”
裴行俨唯唯諾諾的答應,裴仁基這才轉向了陳應良,微笑說道:“賢侄,你這次出任谯郡贊治,不知可有什麽打算?”
“回伯父,小侄從沒去過谯郡,對那裏的情況不夠熟悉,所以還沒想好具體怎麽做。”陳應良很恭敬的答道:“小侄打算先到谯郡去熟悉當地情況,了解當地的風俗、錢糧、山川土地與洪澇荒旱等各項具體情況,再因地制宜,決定如何行事。”
陳應良這話純數毫無營養的廢話,裴仁基卻聽得十分滿意,連連點頭說道:“不錯,年輕人沒有好高骛遠,高談闊論,能夠做到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真是難得。”
一通沒營養的廢話竟然換得遠房伯父的誇獎,陳應良不僅沒有半點歡喜,反而還更是暗暗叫苦——就目前的形勢,這可不是什麽好的苗頭。
這時,裴弘策的老婆也來到了大廳之中,還帶來了裴仁基的小辣椒女兒裴翠雲,不過裴翠雲這會也不敢再流露什麽潑辣彪悍的神态,攙着裴弘策老婆規規矩矩的進門,舉止端莊得就象一個大家閨秀——當然,已經見識過她真面目的陳應良是說什麽都不會再上當了。然後陳應良趕緊向裴弘策老婆行禮,口稱叔母,裴弘策老婆微笑說道:“賢侄快快請起,遠來辛苦了,叔母給你介紹一個人,她就是你的翠雲表妹。翠雲,快給你的兄長行禮。”
“兄長。”裴翠雲還真向陳應良行了個禮,漂亮臉蛋紅彤彤的羞澀說道:“兄長,小妹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對你多有冒犯,失禮之處,還請兄長多多恕罪。”
“真會裝模作樣啊。”陳應良在心裏歎了一句,嘴上則客氣說道:“賢妹不必在意,愚兄也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剛才在橋上對你也有言語冒犯,我們之間也算扯平了。”
聽到陳應良這話,裴翠雲立即就想起自己剛才與陳應良在大庭廣衆下擁抱翻滾的事,大羞之下,直接就躲到了裴弘策老婆的背後,裴弘策老婆則是抿嘴偷笑,帶着笑意對陳應良說道:“賢侄,看來你們是真有緣啊,正好,等你叔父回來,他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裴翠雲的臉更紅了,在曆史上其實比裴行俨更牛的裴行方也笑得更壞了,陳應良卻是心中更叫苦了,有心想問叔母她的老公是否給自己定了親,人選還是眼前這個潑辣相當厲害的裴翠雲?可實在張開這個口,又擔心情況不明,直接就說出真相會惹得裴仁基大怒,便決定等裴弘策回來再說——畢竟,陳應良還是與裴弘策最熟悉,有裴弘策居中調和,陳應良也用不着直接開罪裴仁基。
習慣性的傻笑以對後,陳應良借口需要安置長孫無忌和馬三寶等随從,趕緊告辭離開了這個尴尬現場,飛一般的逃出了這個大廳,結果陳應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個舉動卻讓裴弘策老婆産生了天大的誤會,竟然笑着對裴仁基說道:“兄長,這小家夥肯定是猜到情況了,臉皮又薄就跑了,怎麽樣?你對他的印象如何?”
“人不錯,很有禮貌,踏實能幹,這點很難得。”裴仁基露出了欣慰笑容,微笑說道:“終于可以省下一樁心事了,等賢弟回來,就讓他定了這事。”
躲在裴弘策老婆身後的裴翠雲臉更紅了,裴弘策老婆卻又來落井下石,轉身拍着裴翠雲的小臉笑道:“小丫頭,遂願了吧?你得謝我,如果嬸嬸有個女兒,應良賢侄那輪得到你?你的叔父可是常說的,他如果有個女兒,應良賢侄早就是我家的女婿了,你這小丫頭想都别想。”
“嬸嬸。”嬌嗔了一聲,裴翠雲又捂着滾燙的小臉飛奔出了大廳,留下裴弘策老婆和裴仁基在大廳裏開心放笑,還直接就商量起了裴翠雲與陳應良的婚事細節。
事關終身大事,裴翠雲再是害羞也沒敢逃出大門直接回家,選擇了逃進跨院躲避來自嬸嬸的取笑,結果也是湊巧,裴翠雲進到跨院後,恰好碰到陳應良領着長孫無忌在院中鬼鬼祟祟的低聲交談,裴翠雲更是害羞,趕緊低着頭去了後院花園,還故意沒和陳應良打招呼,陳應良也象沒看到裴翠雲一樣,沒有開口和裴翠雲說一句話,讓裴翠雲好一陣失望,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瞎子
其實陳應良當然看到了裴翠雲,隻是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不敢和裴翠雲糾纏而已,故意裝聾作啞沒和裴翠雲搭腔,長孫無忌也閉嘴沒有吭聲,直到裴翠雲進了後園,長孫無忌才低聲向陳應良說道:“兄長,這麽說,你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了?黎國公沒有告訴你,就直接給你定了這門親?”
“九成九是這樣。”陳應良愁眉苦臉的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叔父回來就該提起這件事了。”
“兄長,那你的動作得快,得搶在黎國公的前面開口,不然的話,事情隻會更麻煩。”長孫無忌建議道:“小弟認爲,你在見到黎國公後,就馬上借口向他報喜,把你和我妹妹的事直接告訴給黎國公。這麽一來,大家的心裏都有了數,黎國公就不會再提起他侄女的事,可以避免許多尴尬。”
陳應良悶悶不樂的點頭,心中萬分郁悶,郁悶的也不是裴弘策的多管閑事,而是郁悶裴弘策這個閑事管晚了些,不然的話,裴翠雲也可以說是自己的理想選擇——雖說性格火暴潑辣了一些,可模樣身材絕對是一流水準,更重要的是,裴翠雲還有裴行俨這個陪嫁,如果能有裴行俨給自己當打手,自己可就馬上增添一個強力臂助。可是現在……,裴行俨能别對自己生出不滿就不錯了。
再怎麽郁悶也已經沒用,陳應良也隻能是躲在客房裏老老實實的等待裴弘策歸來,同時考慮明天去拜見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的事,好在裴翠雲也再沒出現在陳應良面前礙眼,到了申時初刻左右,裴府下人還飛奔來報,說是裴弘策已經從金墉城回來了,陳應良大喜,忙領了長孫無忌直奔大廳,準備一見裴弘策的面就說明實情,提前堵住裴弘策的嘴免得生出更多尴尬。
匆匆進得大廳一看,風塵仆仆的裴弘策果然已經坐在了大廳裏,正在與裴仁基有說有笑的交談,裴家兄弟和裴弘策老婆也在廳中,還有裴翠雲也規規矩矩的站在裴弘策老婆旁邊,看到陳應良進來,還羞得馬上就滿臉通紅,飛快低下了頭。陳應良也沒理會她,隻是飛奔到裴弘策面前稽首行禮,開口說道:“小侄陳應良,見過叔父,叔父金安。叔父,小侄有一件喜事要禀報于你。”
“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啊。”裴弘策大笑着攙起陳應良,笑道:“賢侄,還記得叔父曾經對你說過的話不?叔父說我如果有一個女兒,就一定将你招爲女婿,現在好了,叔父終于可以得償夙願了。”
“叔父,我已經……。”陳應良趕緊開口。
“已經知道了對不對?”裴弘策笑着打斷陳應良的話,笑道:“都是你嬸嬸嘴快,讓你這小滑頭自己猜到了,本來叔父還想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叔父,我……。”陳應良趕緊又開口。
“别說話,聽我說。”裴弘策再度打斷陳應良的話,壓根就沒留心到侄子殺雞抹脖子的對自己使眼色,隻是一把将陳應良拉到了裴翠雲面前,大笑着迫不及待的飛快說道:“小家夥,高興吧?你猜對了,她就是叔父爲你物色的妻子,還是叔父我的本家侄女,她本人樂意,你仁基伯父也對你很滿意,叔父我都直接替你下了聘啦。”
“叔父,不行啊”
陳應良終于逮住了機會開口,本想迅速把話說完,誰知話剛出口,剛才還羞答答一直低着頭的裴翠雲卻飛快擡起頭來,怒視着陳應良問道:“不行?我那裏配不上你?”
“不,不。”陳應良慌忙擺手,苦笑說道:“是我配不上你,還有,我已經訂婚了。”
“你已經訂婚了?”所有人都傻了眼睛,裴弘策更是誤會了遠房侄子的話,大驚問道:“賢侄,你不是和柴家退婚了嗎?怎麽,你不可能又去吃回頭草吧?”
“不是柴家,是長孫家。”
陳應良更是苦笑了,趕緊把自己與長孫小籮莉的事說了一遍,還順便把長孫無忌引見給了裴弘策,結果這麽一來,剛才還在歡天喜地的裴弘策和裴仁基等人更是傻眼了,然後裴弘策還呻吟道:“你這小子,動作太快了吧?這才幾天啊,你就馬上訂了一門親事,虧我還一直替你操心。”
“叔父恕罪,是快了些。”陳應良苦笑說道:“當時高大人開口提起這事時,小侄因爲與長孫姑娘身世相近,又比較熟識,就沒怎麽考慮,一口就答應了。”
裴弘策苦笑着搖了搖頭,這才轉向了裴仁基,神情無比尴尬的說道:“德本兄,看來小弟隻能是向你賠罪了,小弟真沒想到過,這小子會這麽快就又訂下婚事,鬧了笑話,得罪兄長了。”
“自家兄弟,不必客氣。”裴仁基的神情比裴弘策更加尴尬,無奈的說道:“這是天意,誰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與賢弟你無關,賢弟你也不必介意,賢弟你替應良賢侄送去的聘禮,我這就派人送還。”
氣氛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尴尬狀态,裴弘策尴尬的表示不必退還,裴仁基同樣尴尬的表示一定要還,陳應良更加的尴尬低着頭,裴翠雲則惡狠狠的緊緊盯着陳應良,突然間,裴翠雲大喊了起來,“爹,不退,聘禮不退把聘禮退了,你叫我以後怎麽見人?”
“翠雲,你别胡鬧。”知道寶貝女兒脾氣的裴仁基大驚,慌忙說道:“這事是誤會,好在沒其他人知道,你别張揚就是了。”
“什麽不張揚?”裴翠雲怒道:“今天他都抱了我了,還被那麽多人看到,你叫我今後怎麽嫁人?”
“什麽?”裴弘策還不知道橋上的事,頓時就傻了眼睛,忙向陳應良問道:“賢侄,怎麽回事?”
陳應良更是尴尬苦笑了,隻得把橋上發生的事匆匆說了一遍,結果裴弘策自然更是叫苦了,哀歎道:“你們倆……,叫我說什麽好?有緣無分,有緣無分啊。”
“叔父,你要爲我做主啊。”裴翠雲撒起了嬌,扯着裴弘策的袖子還裝起了哭,哽咽說道:“他對我這樣了,你叫我怎麽嫁人?”
“賢侄女,叔父也沒辦法了。”裴弘策尴尬說道:“這小子已經訂婚了,你叫我怎麽辦?”
“你可以叫他退婚啊。”裴翠雲眨巴着大眼睛說道:“他退了婚,就可以娶我了,反正他已經退過一次婚了,再退一次也沒什麽,我不介意。”
“我介意”陳應良在心中慘叫,“再退一次婚,以後别人提起負心漢就不會想起陳世美了,隻會想起我陳應良了再說了,我就算狠得下心退婚,也隻會去娶楊雨兒,不會娶你”
還好,裴弘策是個比較靠譜的叔父,沒于出什麽逼着遠房侄子退婚然後來娶本家侄女的惡行,隻是對裴翠雲又是安慰又是開導,裴弘策的老婆和兒子也幫腔勸說裴翠雲,然後裴仁基也看不下去了,趕緊拉着刁蠻女兒走人,裴行俨也神情尴尬的陪着父親告辭,一場原本歡天喜地的家宴以尴尬收場。但事還沒完,臨走的時候,裴翠雲還指着陳應良的鼻子說道:“姓陳的,你給我記住,我們的事沒完”
脾氣火暴的裴翠雲終于被裴仁基父子拉走了,結果陳應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裴弘策的大腳丫子又已經招呼到身上了,罵道:“混帳小子,訂了婚事,你起碼得給我來一道書信吧。現在好了,老子以後在仁基兄長的面前難做人了
陳應良老實承認忘記向裴弘策禀報婚約的罪行,心裏卻委屈說道:“叔父,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的速度快,你的速度還不是一樣快,還不是招呼都沒對我打一個,直接就替我下了聘禮?還有,你給我挑這個裴翠雲,性格也太恐怖了吧?别不是因爲你擔心這個本家侄女嫁不出去,所以着急硬塞給我吧
事情還真和陳應良猜測的差不多,事後陳應良才知道,自己和裴翠雲的事,還真是裴弘策與裴仁基臨時起意的結果,血緣關系很近的兩家人聚會飲宴時,裴弘策随口誇了堂侄女越長越漂亮,還腦袋進水信口問了這個潑辣堂侄女嫁出去沒有?然後裴仁基苦笑說自己的女兒脾氣太恐怖嫁不出去,接着裴弘策馬上就想起了遠房侄子陳應良這個倒黴蛋,便毫不客氣的決定讓陳應良當這個替死鬼,巴不得早點把這個兇悍女兒嫁出去的裴仁基一聽大喜,與裴弘策狼狽爲奸的一拍即合,陳應良顯赫名聲再加上裴弘策父子的吹噓,裴翠雲本人也很樂意,再然後……,再然後陳應良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個未婚妻來了。
“真是拿我當接盤俠啊,幸虧佛祖保佑讓我先娶了長孫小籮莉,不然的話,我這輩子就完了。”陳應良很是郁悶的這麽想,“如果娶了一個這麽兇殘的老婆進門,我别說惦記雨兒了,就是普通小妾恐怕都不敢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