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策陳應良腦海裏突然又冒出了這個名字,因爲陳應良很清楚,東都城内,有閑心替自己管這種閑事的人,除了裴弘策外也許還有幾個其他的人,可是連個招呼都不打、意見都不問,直接就能替自己做主訂婚并且遣媒下聘的人,也隻有裴弘策這麽一位大爺了——畢竟,叔父賢侄的稱呼可不是白叫的
想明白了這點後,陳應良難免更是叫苦不疊了,“叔父啊叔父,你這是好心辦壞事,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我這和楊雨兒、長孫無垢的事還沒理清楚,你又給我弄一個未來老婆出來,不是讓我更頭疼更沒辦法麽?”
叫苦之餘,陳應良趕緊把自己的分析告訴給了大舅子長孫無忌,結果長孫無忌覺得陳應良的分析有理,也就馬上原諒了其實真對不起自己妹妹的未來妹夫,還說道:“兄長,既然如此,那我們最好是先去見黎國公,如果情況真是這樣,那你就趕快對黎國公說明你和我妹妹的事,不然的話,這事如果再鬧大,就更難收場了。”
已經吃夠類似苦頭的陳應良點頭,也沒了興緻繼續欣賞報國軍訓練,趕緊領了衆人重新上馬,打馬飛奔入城,原本陳應良是想不驚動什麽人低調入城,可惜陳應良在東都洛陽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那張小白臉也很容易讓人記住,所以當陳應良牽着馬入城時,立即就被值守城門的隋軍将士認了出來,爲首的隊正還直接沖到了陳應良的面前,滿臉狂喜的說道:“陳記室,真的是你你回來了?你還記得我不,我們一起打過仗的”
陳應良細心打量那隋軍隊正,發現依稀面熟,卻想不起在那裏見過,便苦笑答道:“将軍,抱歉,我隻是記得應該見過你,但真想不起在那裏見過你了
“陳記室,我記得。”那隊正激動說道:“七月二十那天,叛賊大軍猛攻上春門,你指揮我們迎戰,還給我們演講鼓勁,當時你還親口告訴我,說那是上春門的最後一仗,打退了叛賊,我們上春門守軍就不用打仗了。”
陳應良仿佛很恍然大悟的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記起,心裏則郁悶說當時那麽多人,我怎麽可能記得起來?那隋軍隊正卻是越來越興奮,又轉向守門隊伍大吼道:“弟兄們,快過來拜見陳記室,他就是三個月帶着我們打退了楊玄感叛賊的陳應良陳記室,白袍兵的主将小陳慶之”
聽到這叫喊,看熱鬧的人群刹那間把陳應良圍了一個水洩不通,曾經參與過洛陽保衛戰的隋軍将士更是一個比一個興奮,一個比一個激動,圍着陳應良七嘴八舌,行禮的行禮,問安的問安,弄得上春門的城門處一片大亂。結果這麽一來,更巧的事就發生了,與陳應良關系極好的劉長恭劉大将軍正好在此刻經過上春門,見城門大亂自然少不得過來查看情況,而當看到了陳應良笑吟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劉長恭先是揉了揉眼睛,接着開口就大吼了一聲,“小王八蛋,你還有臉回來啊?”
大吼完了,不等陳應良行禮問安,劉大将軍上來就一把揪住了陳應良,象老鷹抓小雞一樣的把陳應良提起就往城裏走,吼道:“廢話不多說,跟老哥我回家喝酒去,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喝醉,就别想出我家的大門”
“劉大哥,我還有事,還有事。”陳應良趕緊掙紮着說道:“我要去拜見裴叔父,你想喝酒也行,和我去裴叔父家裏,我們在那裏喝。”
“别耍滑頭躲酒”劉大将軍惡狠狠說道:“你叔父到金墉城去了,今天都未必能回家,你先到我家喝,等你叔父回來你再去拜見他”
“叔父他去金墉城于什麽?”陳應良趕緊問道。
“廢話,當然是去辦差”劉長恭沒好氣的說道:“金墉城被亂賊占過,我們的隊伍奪回來的時候毀了不少城牆和房屋,你叔父是河南贊治,也是将作監的監正,重建金墉城能少得了他?”
沒好氣的解釋完了,劉長恭仍然堅持要把陳應良拉去自家喝酒,酒量頗淺的陳應良也是怕了這個大酒桶,趕緊又說道:“劉大哥,我還有一件公事,要去拜見太府丞何稠何府丞,必須等我把公事辦完了再陪你喝酒,不然的話,我喝醉了就麻煩了。”
還好,劉長恭也不是一個完全吃于飯的大将軍,知道辦公事比喝酒更重要,便讓了一步沒有逼着陳應良立即去和自己喝酒,還自告奮勇要帶陳應良去皇城尋找何稠,纏不過劉大将軍的陳應良被迫無奈,也隻得又改了立即去見裴弘策的主意,安排馬三寶和長孫無忌等人先去修業坊給裴家送信,自己則和劉大将軍先到皇城去見何稠,然後再去裴家,長孫無忌和馬三寶等人同樣無奈的答應,劉大将軍又安排了随從給長孫無忌等人帶路不提。
與劉大将軍叙着舊一路來到了東都皇城,有劉長恭帶路的陳應良很輕松就找到了太府衙門所在,并且靠着劉大将軍的顯赫面子,陳應良還直接就進了太府,并且見到了正在東都爲隋炀帝督造龍舟的太府正卿何稠。而讓陳應良大吃一驚的是,大名鼎鼎的隋唐機械天才何稠何桂林,竟然是一個高鼻深目、金黃卷發的西域人,這點難免讓前來打聽槍炮鐵管制造技術的陳應良暗暗擔心,“他娘的,火藥武器的制做技術,别因爲我提前在西方出現吧?”
擔心也沒用,火藥武器一旦在中原出現,遲早會傳到西方,這點無可避免,陳應良也隻能是硬着頭皮對何稠說明了來意,結果讓陳應良立即就明白了這次吃虧的可能是西方人,因爲何稠很是得意的向陳應良說道:“許昌侯,你算是找對人了,制做象竹節一樣的中空鐵管,在大隋除了我和我的父親、兄長之外,恐怕第四個人能辦到。這門技術,可是我們西域人的獨創,還從來沒在中原出現過。”
對鋼鐵曆史不熟悉的陳應良知道金屬管确實是西方首創,但真不知道這個時代西方就已經造出了金屬管,大喜之下,陳應良脫口問道:“何府丞,西域已經造出金屬管了?”
“很久以前的就造出了。”何稠賣弄道:“最開始是鉛管,兩百多年前又造出了鐵管,最早的鐵制管還是我的大食祖先首創的。”
“那麽請河府丞務必教我如何制造,下官必須要用到這些鐵管。”陳應良趕緊提出要求,又恭敬獻上了給何稠的謝禮。
看在謝禮的份上,也看在雲大少卿的介紹信與劉大将軍的面子上,何稠終于還是把金屬管道的制造技術傳送給了陳應良——其實原理也很簡單,就是先造出一根前銅銅棍,然後在銅棍上澆鑄熔化的鐵汁,待鐵汁冷卻成型後,再把鐵管加熱,熔點比鐵低得多的青銅化汁流出,一根金屬管也就可以成形了。
花了不菲的價格弄到這個簡單原理,陳應良不僅不心疼反而歡喜萬分,趕緊向何稠再三道謝,何稠雖然也問過陳應良需要金屬管制造技術的原因,陳應良當然也沒有如實回答,随口找了一個理由就敷衍了過去,然後趕緊随着劉長恭告辭走人——做爲穿越者,陳應良當然不希望火器技術過早傳到西方。
火器制造終于看到了一線曙光,陳應良的心情當然爲之大好,也再沒找什麽理由拒絕劉大将軍的赴宴邀請,老實随着早就已經不耐煩的劉大将軍去了他家,然後被他硬按在酒桌上灌黃湯。好在裴弘策一時半會還回不了洛陽,陳應良倒也不用擔心被叔父責怪,放心與對自己也相當不錯的劉大将軍開懷暢飲。
飲酒間,陳應良自然少不得向劉長恭打聽起報國軍的近況,可惜劉大将軍是個馬虎的人,因爲報國軍已經被皇甫無逸和獨孤盛直接控制的緣故,對報國軍的情況很不關心,僅僅隻是知道報國軍補充了一些隋軍精銳,其中還有不少是從遼東戰場回來的隋軍精銳,其他的劉大将軍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當然,與劉大将軍喝酒也不是毫無收獲,得知了陳應良去谯郡主要是爲了平亂剿匪後,在對待朋友方面還算可以稱道的劉大将軍就主動給陳應良幫了一個小忙,主動提出利用自己的虎贲郎将職權,替陳應良弄到谯郡的府兵名單、戶籍情況和戰功記錄,方便陳應良在谯郡收羅大隋十六衛府的老兵舊卒,陳應良很是歡喜的道謝。——這裏說得爲劉大将軍表一次功,府兵名單和戶籍情況陳應良在地方上很容易就能查到,戰功記錄卻隻有劉大将軍這裏能給陳應良弄到。
拒絕不了劉大将軍的熱情,陳應良本來都打算舍命陪君子醉倒當場了,誰知酒至半酣時,救星來了,一個右武衛的傳令兵飛奔到了劉大将軍的府裏,說是劉大将軍麾下的直系隊伍中出現了集體鬥毆事件,還鬧出了人命。這麽一來,劉大将軍也沒辦法了,隻得向陳應良賠罪道:“應良兄弟,沒辦法,老哥必須得去一趟了,事太大,如果不趕緊處理,樊留守和皇甫無逸他們饒不了我。
“沒事,軍務要緊,劉大哥你快去吧。”陳應良忙說道:“我也該去裴叔父家裏了,一會劉大哥你去那裏找我,我們在那裏接着喝。”劉大将軍一口答應,當下二人匆匆散席,各自去自己的目的地。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愕然發現因爲劉大将軍的糾纏不清,自己居然又成了孤身一人,就好象當初第一次來洛陽一樣,單人單騎挎一口橫刀,在街上孤孤單單無人搭理。搖頭苦笑後,陳應良也沒耽擱,打馬就往裴弘策府所在的修業坊而來。
修業坊在洛陽南城,劉大将軍的府邸則在北城的思恭坊,兩坊之間的距離較遠,還必須經過一座洛水橋梁,好在陳應良對道路十分熟悉,又騎着馬節省腳力,沒花多少時間就洛水橋邊,徑直策馬上橋過河。但就在這時候,陳應良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依稀熟悉的清脆聲音,大喊道:“讓開我有急事,讓路
“聲音怎麽有些熟悉?”覺得奇怪的陳應良下意識回頭,卻見一名紅衣少女正打馬直沖自己而來,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名身披白袍的隋軍将領,同樣是騎着快馬從北向南疾馳而來,似乎是有什麽急事。再一細看那少女模樣時,陳應良頓時傻眼了,原來這名少女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陳應良不久前才在校場旁邊碰到那名戎裝少女。
傻叉楞神間,那少女的戰馬已經沖到了近前,陳應良慌忙讓路,誰知陳應良的動作稍慢那少女的速度又太快,然後那少女的戰馬也就直接撞在了陳應良的座馬肩上,再緊接着,因爲慣性的緣故,那少女也就尖叫着淩空飛起了,淩空飛起還不算,在空中那少女還條件反射的張開雙臂,一把抱住近在面前的陳應良,帶着把陳應良也撞下了戰馬,緊抱着陳應良在橋上翻滾起來。
在地上翻滾還不算,更讓有婦之夫陳應良郁悶的是,那少女撞了自己的馬,連帶着自己摔跤,壞事做足了還猛吃陳應良的豆腐,在橋面上翻滾間不住與陳應良耳鬓厮磨,帶着香味的櫻桃小口還不知幾次強吻了陳應良的臉龐,最後兩人好不容易停住了翻滾時,那少女還把陳應良硬抱了壓在她的身下,高聳飽滿的胸脯也緊緊貼在陳應良的胸膛上,象足了一個倒采花的女飛賊。
事情不可避免的鬧大了,眨眼之間,陳應良與那少女就圍滿了過往路人,而當看到陳應良與那少女躺在地上緊緊擁抱、女上男下的暧昧模樣,看熱鬧的人群中頓時就響起了哄堂大笑聲。再緊着,那名陳應良從沒見過面的報國軍旅帥也沖進了人群,大叫道:“小妹,你沒……?啊?你們怎麽這樣?小妹,你快起來。”
得兄長提醒,那驚魂未定的少女這才發現了自己與陳應良的暧昧模樣太過不雅,趕緊滿臉通紅的放開陳應良起身,還順勢一腳踢在陳應良身上,罵道:“淫賊”
“淫賊?”滾得全身生疼的陳應良也來了火氣,爬起來駁斥道:“是你撞了我的馬,也是你把我撞了摔交,占足了我的便宜還打我,末了還罵我淫賊,你還講不講理?”
“是你先攔我的路,我才撞到你的”那少女紅着漂亮臉蛋強詞奪理。
“這路是你家的?”陳應良火氣更大,指着橋面說道:“這麽寬的橋,我又沒有攔着所有的路,你不走别的路,爲什麽偏要撞我?”
“你……”
那少女大怒還要争辯,還立即握緊了一雙粉拳,辛得那名報國軍旅帥及時拉住她,低聲說道:“小妹,别争了,是你不對,快向他賠罪。”
“我向他賠罪?”那少女更是大怒,直接把兄長當了出氣筒,咆哮道:“這個淫賊占了我便宜,你還叫我賠罪,你還是不是我大哥?”
“那是意外。”那報國軍旅帥皺着眉頭說道:“我們要去那裏,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胡攪蠻纏了好不好?”
“姑娘,我們都看到了,是意外。”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促狹聲音,一個高大胖子起哄道:“不過沒關系,這位小哥也挺俊的,和你正相配,這個意外就是你們的緣分啊,于脆直接成一家算了”
笑聲四起,那少女頓時就漲紅了俏麗臉蛋,那報國軍旅帥卻一言不發,大步走到了人群中,左手揪住了那高大胖子,然後直接就把那高大胖子給舉起了起來,順手就把他扔出了人群,就好象扔一捆稻草一樣,直接就把那差不多有兩百斤的大胖子扔出五六丈遠。結果這麽一來,圍觀人群中的笑聲當然是戛然而止,陳應良也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心中驚叫,“好大的力氣難怪這小子可以當旅帥,這力氣報國軍隊伍裏誰比得了?”
還好,那名報國軍旅帥是一個比較講理的人,扔走了調笑自己小妹的胖子後,他又向陳應良拱手說道:“兄弟莫怪,我這小妹自幼被嬌慣壞了,脾氣很差,剛才是她不對,請兄弟恕罪。”
說完了,那報國軍旅帥一隻手牽了自己和小妹的馬,一隻手拉着那少女就往南去了,那少女則怒視陳應良,向陳應良揮舞粉拳耀武揚威,還威脅道:“小子,等着”
“等着就等着。”陳應良在心裏嘀咕,又暗道:“裴叔父,她可千萬别是你給我弄的未婚妻啊,這麽潑辣厲害的小辣椒,我消受不起啊。”
帶着這個心思,全身上下仍然疼痛無比的陳應良揉着手腳重新上馬,繼續往修業坊的方向趕去,好在這一次陳應良在路上再沒遇到什麽意外,很順利的到了很熟悉的修業坊,然後直接來到了裴弘策的黎國公府邸門前。結果剛到門前,門子就立即竄上來接住陳應良的馬缰,一邊扶陳應良下馬,一邊興奮說道:“陳公子,你終于來了,夫人和公子聽說你回來了,全都高興得不得了,正在家裏等你。”
“叔父呢?聽說他去金墉城了,什麽時候能回來?”陳應良問道。
“老爺是去了金墉城,不過公子已經派人去送信了。”門子如實答道:“好在金墉城也不遠,順利的話,再過一會老爺就能回……。”
“淫賊怎麽又是你?”
清脆動聽又潑辣聲音再次傳來,陳應良驚訝扭頭一看,卻見剛才那名對自己吃于抹盡還不認帳的潑辣少女,正好從自己遠房叔父裴弘策的家裏沖了出來,還回頭向門内大叫大嚷道:“爹,就是這個小子就是這個小子剛才欺負我
“這麽巧?”驚奇的聲音從門中傳出,緊接着,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了門來,神情威嚴的打量陳應良,大喝問道:“你是誰?剛才爲什麽對我女兒無禮?”
“兄長你回來了?”歡喜的聲音響起,裴弘策的獨生子裴行方從那威嚴男子的側面沖了出來,直接沖到了陳應良的面前,一把抱住了陳應良興奮大叫,“兄長,你終于回來了,想死我了”
陳應良也很喜歡裴行方這個遠房表弟,忙也抱住了裴行方大笑,誇獎裴行方又長高了。而那威嚴男子和那少女,還有剛從門裏出來的那名神力驚人的報國軍旅帥,卻全都瞪圓了眼睛,一起驚叫道:“行方,你認識他?”
“當然認識。”裴行方大笑,向那威嚴男子說道:“伯父,給你介紹一下,他就是我的兄長陳應良,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陳應良。”
“翠雲姐,也給你介紹一下。”裴行方又轉向了那少女,不懷好意的擠眉弄眼,壞笑說道:“他就是你天天念着的陳應良,我父親對你說的那位小陳慶之”
父子兄妹三人頓時鴉雀無聲了,那潑辣少女張口結舌的呆呆看着陳應良,突然叫了一聲捂臉就往裴弘策家裏跑了,那中年男子則很快露出了微笑,打量着陳應良點了點頭,微笑說道:“不錯,果然是一表人才。”
“壞了”陳應良在心裏慘叫了一聲,知道最壞的結果終于還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