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了熱情招待的李建成回家後知道了真相會怎麽想,陳應良懶得理會,也懶得去知道,陳應良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基本上已經沒有可能再與老李家和解了,之前自己以德報怨寬恕了李淵的親家,李淵仍然如此‘友善,的報答自己,現在自己與老李家在背地裏又已經撕破了臉皮互相捅刀子打黑槍,自己如果還夢想什麽抱老李大腿與老李家和解,那就是叫幼稚,而是叫愚蠢了
所以,陳應良之所以友好接待李建成,與李建成把酒言歡,除了顯示風度,還有與李建成确實比較談得來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陳應良知道曆史的發展方向,知道李建成将來要和李二撕破臉皮手足相殘,爲了給将來做好準備,陳應良才刻意與李建成保持友好關系——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友好關系
同一天,長孫無忌再一次來到了陳應良家中,除了叩謝陳應良的救親之恩外,又轉達了高士廉的請求,請求陳應良盡快與他見上一面,因爲掌握的情報不足,陳應良暫時無法判斷長孫無忌是否與未來妹夫李二聯手給自己下套,加上又剛剛才被言官彈劾過參與高士廉案,爲了避嫌,便婉言拒絕了長孫無忌同去探監的請求,僅僅隻是答應待到高士廉出獄之後,自己一定抽空去探望高士廉。長孫無忌也害怕舅父的案子又一次節外生枝,便沒有堅持,再三道謝後告辭離去。
陳應良爲了避嫌沒有立即去探望高士廉,還道遠房伯父裴蘊爲了避嫌,也會等風波稍微過去後再放高士廉出獄,但陳應良也實在太小看了一些遠房伯父的心狠手辣與欺上瞞下手段,才到了答應對高士廉手下留情的第三天,裴蘊就找出了斛斯政案的新替罪羊——親自上表彈劾李密妹夫、晉陽令劉文靜與斛斯政勾結最緊,涉嫌斛斯政謀反叛國案,并且出示了從斛斯政家中搜出的與劉文靜往來的書信做爲鐵證。
看到裴蘊的彈劾奏章,還有從衆多書信中特意挑選出來言語暧昧的所謂罪證,隋炀帝當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下旨将劉文靜緝拿歸案,裴蘊歡天喜地的領旨謝恩,李淵卻更加的叫苦不疊了——因爲劉文靜同樣是李淵的知交好友,與李淵多有暗中往來。造成李淵雖然不清楚裴蘊拿劉文靜當替死鬼是故意還是無意,但爲了不被拔出蘿蔔帶出泥,李淵也隻能硬着頭皮派出可靠心腹急赴太原,讓劉文靜做好準備,該跑就跑,該毀滅的證據就盡快毀滅。
新的替罪羊被揪了出來給隋炀帝出氣,其實原本就無比冤枉的高士廉再想脫罪也就易如反掌了,裴蘊再随便挑了一個隋炀帝心情極好的時刻,上奏說已經查實高士廉與斛斯政隻是普通朋友關系,調查期間不僅沒有發現高士廉涉嫌參與斛斯政案,相反還發現了高士廉提醒警告斛斯政忠心爲國的證據,心情正好的隋炀帝大手一揮,稀裏糊塗入獄的高士廉也就更加稀裏糊塗的被釋放出獄了,還得以官複原職,賜假休息。
高士廉被釋放那天,在大興耽擱了一些時間的李淵已然去了弘化上任,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人也已經在此之前回了東都洛陽,始終關注着這件事的李二則随着長孫兄妹和高家衆人一同來到了天牢門前,迎接高士廉出獄。天牢門外舅甥重逢,自然少不得又是抱頭痛哭了一場,然後高士廉含着淚花看了看與長孫兄妹同來的衆人,又向長孫無忌問道:“無忌,陳應良陳副率是否知道我今天出獄?”
“應該不知道。”長孫無忌含淚答道:“陳副率每天都要到東宮當值,又要到申時正才能下差。”
“那你就到延喜門外等着,等陳副率下差,就請他立即到我們家裏,我要當面向他道謝。”高士廉吩咐道。
好不容易盼到舅父出獄,長孫無忌當然舍不得又馬上離開高士廉身邊,但高士廉堅持如此安排,長孫無忌也沒了辦法,隻得把高士廉暫時委托給家人下人,讓下人先駕車載高士廉回家,自己則匆匆來到了陳應良下差必經的皇城延喜門外,等待陳應良下班回家。
也是湊巧,恰好在同一天,陳應良第一次在皇城之内見到了自己的心中女神楊雨兒,當時楊雨兒是随着她的母親到東宮探望隋炀帝的兩個孫子楊偵與楊侑,正好經過陳應良的防區,陳應良除了率隊行禮外,目光也始終都沒有離開過楊雨兒一次,可惜楊雨兒出入東宮經過陳應良身邊兩次,卻始終都沒有把目光停留在陳應良身上一次,始終都是面無表情的從陳應良面前揚長而過,對陳應良的火熱眼神完全是視若無睹。
順便說一句,倒是楊雨兒那不得寵的母妃對陳應良好象頗有興趣,兩次經過陳應良面前時,都仔細的打量了陳應良幾眼,隻可惜陳應良對人妻向來無愛,連未來嶽母到底長什麽模樣都沒怎麽注意,就更别說留心到這些微末細節了
“沒緣分啊,連見面的機會都少得可憐,想把她追到手不是白日做夢是什麽?我是否也别在一棵樹上吊死了,趕緊另外找一個漂亮媳婦算了?或者于脆直接就和聞喜裴氏聯姻,求裴叔父在他家族裏挑一個合适的給我做媒,直接做聞喜裴家的女婿。”
帶着這念頭,陳應良心情失落的下了班,悶悶不樂的從延喜門出了皇城,結果前腳剛出了皇門,伺候陳應良當值的家丁還沒來得及把坐騎牽到面前,長孫無忌就攔住了陳應良的面前,一邊千恩萬謝,一邊替舅父邀請陳應良到自家做客,陳應良剛想考慮是否應邀,身旁突然又傳來依稀熟悉的聲音,“陳副率,民女李秀甯,見過陳副率。”陳應良與長孫無忌一起驚訝扭頭看去,卻見李秀甯領着兩名丫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們的身旁,還正在向陳應良行禮問安
“李秀甯怎麽來了?”陳應良滿頭霧水,忙一邊還禮,一邊問道:“柴夫人,你怎麽在這裏?”
“民女是代表公公與郎君來的,在這裏等陳副率很久了。”李秀甯露出了很虛僞的微笑,柔聲說道:“陳副率,民女一家在太平坊家中準備了一些粗茶淡飯,想請陳副率大駕光臨寒舍,當面向副率道謝與賠罪,萬望副率賞光。”
“道謝就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陳應良随口客套道:“至于賠罪,那就更不必了,都已經過去了。”
“副率大度,讓民女一家更是無地自容。”李秀甯的語氣仿佛很誠懇,又堅持道:“但民女還是懇請副率能夠大駕光臨,因爲民女一家,受你的情……
“柴夫人,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陳應良苦笑着打斷李秀甯的邀請,指着長孫無忌說道:“是你稍微來晚了一步,剛才我已經接受了無忌賢弟的邀請,答應去他的家中赴宴,分身乏術,所以實在無法從命。”
李秀甯驚訝扭頭來看長孫無忌,長孫無忌趕緊說道:“柴夫人,是真的,我舅父今天剛剛出獄,派我來這裏等候陳副率,就是爲了邀請陳副率到我家中赴宴,當面感謝陳副率的搭救之恩。柴夫人,我舅父的事你知道,沒有陳副率,他這次就在劫難逃了,所以抱歉,小弟今天不能讓你。”
“居然這麽巧?”李秀甯露出虛僞到極點的失落神情,很是勉強的行禮說道:“既然副率另有他約,那民女也不敢勉強,隻是希望民女下次再來邀請副率時,陳副率能夠賞光應諾。”
“看情況吧。”陳應良随口敷衍,也根本不想和李秀甯糾纏,又客套了幾句就趕緊上馬,随長孫無忌趕往隆政坊到高士廉家中做客,留下李秀甯在原地繼續的神情失望,仿佛入戲太深,一時回不到本身角色。
很是順利的來到了隆政坊,又一路來到了高士廉家中,高士廉很是給面子的大開中門,親自來到了門外迎接陳應良,還有高士廉已經年過六十的母親,也一起出門迎接陳應良,讓多少還有些尊老愛幼品德的陳應良大爲緊張,趕緊下馬稽首行禮,連說不敢,高士廉則親手攙起了陳應良,握着陳應良的手說道:“陳副率,大恩不言謝,高某此番能夠化險爲夷,皆你之恩”
“高叔父客氣了,舉手之勞,何敢言謝?”陳應良假惺惺的謙虛。
“陳副率,你不必謙虛,所有的事老夫都知道了。”高士廉的語氣遠比李秀甯誠懇,又拍了拍旁邊的長孫無忌,更加誠懇的說道:“陳副率,我這個外甥年幼無知,被人利用,險些緻你于萬劫不複的險境,冒犯之處,萬望陳副率海涵。”
陳應良苦笑,知道裴蘊肯定是把所有事都告訴給了高士廉,至今不知實情的長孫無忌卻是張口結舌,脫口驚道:“舅父,我做錯什麽了?我怎麽被人利用了?”
另一旁的李二臉色頓時黯淡如灰了,高士廉則沒有理會外甥,隻是又向陳應良說道:“陳副率,還有一點老夫必須對你說明,無忌這幾天去探望我時,我曾經仔細向他問過事情的過程詳細,可以确認他是因爲救我心切,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利用,還要請你原諒他,别和他一般見識。”
陳應良更是苦笑了,拱手說道:“高叔父,你這話說的,我要是責怪無忌賢弟,今天就不會來了。”
高士廉放聲大笑,也知道陳應良這是心裏話——因爲如果陳應良怪過長孫無忌的話,自己就不可能平安出獄,官複原職,今天陳應良更不會接受自家的邀請。然後高士廉趕緊邀請陳應良進門,陳應良謝了,與高士廉并肩入府,長孫無忌則是繼續的滿頭霧水,本想跟上,卻忽然看到好友李二還呆呆站在原地,神情失魂落魄,仿佛已經神遊天外,長孫無忌不由更是糊塗,忙說道:“二郎,快裏面請,我舅父他們已經進去了。”
直到長孫無忌第二次開口催促,失魂落魄中的李二才回過神來,很勉強的向長孫無忌說道:“無忌,我還有事必須先走,就不進去了,你進去陪伴高叔父和陳副率吧。”
都已經快開飯了,好友卻突然堅持要走,長孫無忌對此自然是大惑不解,詢問原因時,人歪害怕影子正的李二自然不敢如實回答,隻是借口還有急事,堅決提出告辭,長孫無忌無奈,也隻好仍由李二去了。結果長孫無忌擡腿進門時,李二卻突然叫道:“無忌,再等等。”
“還有什麽事?”長孫無忌回頭問道。
李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又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無忌,這次的事,我們李家沒能出上力,十分抱歉,但你要相信我,我是真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對待,隻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決定。不管将來如何,我都繼續會把你當最好的朋友。”
說了這通沒頭沒腦的話,李二扭頭就離開了高府門前,身形蕭索的永遠離開了高府門前。看到幼年好友失落遠去的背影,聽到了李二那些沒頭沒臉的話,又聯想到舅父剛才的話,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長孫無忌的心頭,也讓在這件事中始終被人利用的長孫無忌突然明白了什麽,暗道:“不會吧?二郎,不會那麽對我吧?”
與黯然離去的李二截然相反,坦蕩無私的陳應良卻被淹沒在了高士廉一家巨大的熱情之中,被請進了門後,高家的小輩全被高士廉叫到了陳應良的面前稽首道謝,然後老高家又擺下了盛大酒宴,盛情款待陳應良的搭救之恩,陳應良一再謙虛,不願無功受賞,高士廉一家卻根本不聽,一邊說着感謝話一邊不斷向陳應良敬酒,還快就把酒量目前還不行的陳應良灌得臉紅脖子粗,腦袋暈暈乎乎。
酒至酣暢,高士廉忽然向妻子鮮于氏使了一個顔色,鮮于氏會意,立即捧出綢緞墊底的木盤交給高士廉,高士廉又将木盤轉遞到了陳應良面前,微笑說道:“陳副率,這枚玉佩,聽說曾經是你的物件,現今物歸原主,請副率收下
已經有些喝高了的陳應良低頭看去,見綢緞墊底的木盤之上,果然安安穩穩的躺着一枚雙虎首璜佩,還正是自己當初賣了做路費的那枚雙虎首璜佩,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後,陳應良雙手接過了木盤,向高士廉道謝道:“高大人,那晚輩就不客氣了,晚輩也知道現在還你當初買佩的錢,你是肯定不收,所以我也不還了,就說一聲謝謝了。”
“這就對了,用不着那麽客氣。”高士廉大笑,又說道:“陳副率,你與我的外甥無忌年齡相近,老夫僭越,今後我們于脆就以叔侄相稱如何?”
“叔父在上,請受小侄一拜。”
陳應良二話不說,馬上拜倒口稱叔父,高士廉大喜,忙說着賢侄請起将陳應良攙起,對陳應良的印象也益發良好,旁邊的長孫兄妹和高履行也是歡喜不勝,一起對陳應良行弟妹之禮,陳應良将他們攙起間,長孫無忌又好奇問道:“兄長,小弟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不知你現在能否回答,舅父出事那天,你爲什麽會到我家裏來尋訪這枚玉佩?”
“是啊,賢侄,你當初怎麽會突然到我家來探訪這枚玉佩?”高士廉也好奇同問,又道:“裴大夫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我,惟獨忘記了告訴我,當初你爲什麽要來尋訪這枚玉佩。賢侄,現在可以⊥老夫知道謎底了吧?”
陳應良更是苦笑了,借着酒勁,陳應良于脆如實說道:“其實謎底很簡單,這枚玉佩是我與柴郡公千金指腹爲婚的訂親信物,我和柴家的事你們都知道,我也不羅嗦了,總之那天是因爲柴郡公的千金找到我,要求換回訂親信物,我才順藤摸瓜,一路找到你們這裏。”
說着,陳應良又把自己當初把訂親信物賣掉當做投軍路費的事大概說了一遍,高士廉和長孫無忌舅甥則越聽越奇,簡直都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如此巧合的事,倒是高士廉的老婆鮮于氏考慮到了另一個問題,向陳應良問道:“大侄子,你和柴家的姑娘,就沒想過重歸于好?不管怎麽說,你們陳家和柴家,也曾經算是世交,如果重歸于好的話,也不失爲一樁美滿姻緣啊?”
不知爲什麽,在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長孫小籮莉突然有些緊張,趕緊偷偷去看陳應良的反應。還好,陳應良馬上就苦笑說道:“嬸嬸,絕沒有這個可能了,至于原因,當着無忌賢弟和觀音婢他們的面我不方便說,有空你問問高叔父,他知道原因。”
高士廉當然知道原因,更知道老李家這次利用自己的事對陳應良痛下黑手,根子就出在陳應良與柴家過節上,向老婆使了一個眼色讓黃臉婆閉嘴後,高士廉又看了看陳應良,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忙問道:“賢侄,那麽在你的婚姻大事上,不知你可有什麽想法?”
“暫時還沒有。”陳應良如實答道。
高士廉笑了,突然又說道:“賢侄,那麽叔父現在就爲你安排一門親事如何?”
“叔父你現在就爲小侄安排一門親事?”
已經有些喝暈的陳應良先是一楞,然後下意識的立即把目光轉向了在場唯一的少女長孫無垢,結果長孫小籮莉也正好偷眼來看陳應良,四目相交,長孫小籮莉的清秀小臉蛋頓時變成了一塊紅布,趕緊低下了頭去,心頭砰砰亂跳,陳應良則有些傻眼,暗道:“不會是她吧?她可是未來的千古賢後啊?”
難以想象的可能變成了事實,高士廉果然微笑說道:“賢侄若不嫌棄,老夫想把外甥女無垢許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到高士廉這話,對長孫小籮莉從沒有過類似念頭的陳應良自然更是傻眼,長孫小籮莉羞得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高士廉的母親、老婆和妹妹一起大驚,長孫無忌則驚叫出聲,“舅父,你以前不是……?”
“無忌,别說了,一會舅父就告訴你實情。”高士廉揮手打斷了外甥的驚叫,然後轉向了自己的妹妹兼長孫兄妹的生母高氏,鄭重說道:“小妹,爲兄這個決定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我是爲了無垢好,應良賢侄不僅人才出衆,前途無量,還心地善良,孝義雙全,他如果能與無垢喜結良緣,必然能夠好好照顧無垢一生。”
高氏當然知道陳應良目前在官場上風頭正勁,又知道陳應良與女兒的身世相近,女兒嫁過去必然得到陳應良的好生愛護,加上早就發現陳應良眉清目秀舉止有禮,正是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人選,便也沒有多做遲疑,很快就點頭說道:“那就請兄長做主了。”
高士廉滿意點頭,又笑吟吟的轉向了陳應良,問道:“賢侄,現在就看你的意下如何了。”
決定人生命運的關鍵時刻突然來臨,陳應良徹底措手不及,本就喝紅了的小臉也不由更加通紅,心下遲疑,“怎麽辦?答不答應?”
遲疑間,陳應良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心中女神楊雨兒,接着又想起了自己與楊雨兒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還有楊雨兒今天在自己面前的冷漠神情,陳應良對她的心思也不由黯淡了下去。再然後,借着酒勁,陳應良于脆離席向高士廉下拜,朗聲說道:“多謝叔父成全,小侄願意與觀音婢共度此生”
高士廉放聲大笑,高氏滿意微笑,長孫小籮莉羞得起身就跑進了後堂,陳應良則又在心裏暗道:“雨兒,不是我移情别戀,是我和你之間沒可能,早些把我的親事定下來,你以後也不必煩惱我再去糾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