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醫院的走廊裏灑滿了金黃色的餘晖,剛剛能夠下床走動的趙周韓,第一時間來到了兒科的新生兒室。
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牆,趙周韓滿眼溫柔地望着保溫箱裏的小嬰兒。
——“孩子……孩子……那是你的孩子,帶他……帶他回家……”
初爲人父,此刻,他有多激動,就有多愧疚。
這個孩子才出生半月有餘,小小的身體就插滿了各種管子,因爲吸入濃煙導緻肺部感染,短短三天之内他就做了兩次急救手術,插在嘴裏的管子比他的小胳膊還要粗,埋在血管裏的置留針清晰可見,他痛不能喊,苦不能說,進食都要靠打針,人到現在都還沒從鬼門關回來。
看着看着,趙周韓鼻頭就酸了,眼淚不自覺地就挂了下來,這是小葉用生命護住的孩子,小葉一個弱女子,用一己之力護住了他們兩父子,他内疚、慚愧,更痛心。
裏面的一名女醫生看到了他,揮揮手示意他到門口。
“趙先生,想進來看看孩子嗎?”
“可以嗎?”
“可以。”
随後,他穿上了無菌服,在醫生的帶領下走到了保溫箱的跟前。
最近的距離看着孩子,他正閉着眼睛,他的頭發很稀疏,睫毛倒是又長又翹,小巧的鼻頭上有一點一點的白色小奶點。
他雖然睡着,但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看得出來,他很難受,小小的嘴巴因爲插管被撐到無限大,小胸口一起一伏的,那是他的小心髒正在強而有力地跳動,這也是一個不甘命運的頑強小生命。
他手腳敞開着,睡了一個“大”字型,相較于剛剛出生的新生兒,其實他還挺胖的,特别是那對藕段的小胳膊,一截一截的。
趙周韓笑着流着眼淚,這是他的兒子,太神奇了。
女醫生告訴他說:“送到醫院的時候确實很危急,不過還好送來得及時,對肺部沒有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孩子目前情況很穩定,再過一晚如果不出問題,就能拔管了,拔管後會恢複得更加快。”
趙周韓欣慰地點點頭,語帶哽咽地說了一聲,“謝謝。”
“他的體重很正常,對于新生兒來說,體重直接影響免疫力,太輕或太重都不好,媽媽把他養育得很好。”
“嗯,要謝謝媽媽。”口中的苦澀難以下咽,他很心痛。
保溫箱有兩個圓孔,方便護理,女醫生建議道:“你可以伸手進去摸一摸他的小手,給他力量。”
趙周韓有些受寵若驚,“真的可以嗎?沒問題嗎?”
“沒問題,輕輕的。”
“好……”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趙周韓小心翼翼地伸手進去,孩子的小手握着拳頭,他輕輕松松就把小拳頭包裹在掌心裏,那袖珍的小腳掌還沒有他手掌的一半長。
孩子是有知覺的,時不時就會撐一撐小腳,他感受到來自生命的力量,一股暖流從掌心蔓延到全身。
“他很頑強,小小男子漢,跟爸爸長得很像。”女醫生低聲說道。
趙周韓微微一笑,他的兒子,當然像他。
之後幾日,趙周韓恢複得很快,傷口的紗布都沒拆,就投入了工作。
“還沒找到?”
爲了更加清楚地查找線索,許森也抵達了瑞士,這是他職業生涯遇到的最大的難題,“我很慚愧,确實什麽頭緒都沒有,我連那六名雇傭兵的仇敵都查了三輪,沒有任何的進展。”
“那她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吧?”
許森皺着眉頭,他也很費解。
張修南補充提醒道:“老大,根據你的描述,小葉當時身受重傷,我們是不是能大膽推測,小葉是被人救走了?”
在場的人全都屏息凝神,不可置信,卻又難以反駁。
這個聽來不可思議的猜測,卻是目前最可靠的猜測。
“你們看,在密林裏被殺的這六個人,都是無惡不作犯案累累的罪犯,國際刑警都拿他們沒辦法,或許就有這麽一個隐秘的厲害的組織,專門做替天行道的好事。小葉當時命懸一線,或許,是他們把她救走了。”
姜雲霆舉手提問,“既然是救了人,那爲什麽不送回來?”
鄭少宇也加入了推測,“或許是小嫂子受傷過重,到現在爲止都還沒有醒,那不就沒有辦法通知我們了麽?人家也不知道她是誰啊。”
伍泰哲:“他們會不會以爲小嫂子是阿烈的人?”
李海源:“那不一定,他們這麽神速精準地替天行道,肯定是提前做好功課的,知道小嫂子也是受害人,所以才會救她。”
姜雲霆點點頭表示贊同,“這樣說來,我們現在是不是得設法聯絡他們,告訴他們小嫂子的身份?”他靈光一閃,忽然想到,“要不我們發布一張全球尋人啓事,讓他們看到!”
“大家别忘了,”許森緊皺着眉頭,無聲地歎氣,“小葉,是已經銷戶的人,一個銷了戶的人,怎麽發布尋人啓事?還全球,你當是靈異事件?”
姜雲霆:“……”
趙周韓突然發話,“小葉沒死,頂多算失蹤人口,戶口可以恢複。隻要有一線希望,都要試試。”
許森:“趙老大,這一切都是推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個組織的存在,僅僅憑我們的推測,就冒冒然發布一張全球範圍内的尋人啓事,你确定不是在開玩笑?”
許森一席話直接打醒了大家的妄想,他一票否決了這個荒誕的做法。
許森:“如果真有這種替天行道的組織,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而且,誰知道他們是替天行道,還是另有圖謀?說到底,他們即便是真實存在的,本質上也是殺手。肯定還有我們沒查到的事,不能亂搞。”
這一場讨論,最終沒什麽結果,阿烈已死,他們留在瑞士的期限,也快要到了。
與此同時,在一個溫馨的房間裏,池小葉安安靜靜地睡着,有女護工正在爲她做護理。
一個身穿西裝的女子開門進來,詢問道:“芬姨,她今天怎麽樣?”
“你看到了,沒什麽變化,唉,還這麽年輕,可惜了。”
女子沉默了片刻,說道:“好好照顧她,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有情況馬上通知小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