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院,驗傷,萬幸的是,尹千帆身上的傷看似嚴重,好在沒有骨折,都是外傷。
“去休息室躺一下吧,報告大約半個小時後出來。”
“好的,謝謝醫生。”
池小葉把尹千帆扶到了隔壁的休息室,看着她鼻青臉腫的樣子,她問道:“你确定不需要報警嗎?我覺得不管怎麽樣,立個案比較好。”
尹千帆搖搖頭,“算了,她有把柄在我們手裏,以後應該不會再惹我們了。”
“不一定,她這種人,安分幾天就會出來興風作浪。”
“可是……”尹千帆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就算不報警,也得告訴學校,讓學校出面,把她家長找來,最起碼得讓她當着父母老師的面向你道歉。”
尹千帆一個勁地搖頭。
“你怕她後面會報複你?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她休想!”
“不是我,是我媽……”看來,不得不說了,“我媽在她哥開的健身房工作。”
“……”
尹千帆低着頭,哽咽道:“我是我媽帶大的,我來上大學,我媽就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打工生活,她怕我被同學看不起,從來都不讓我去看她,她連住哪都不告訴我。有次逛街,在健身房門口,我看到她在擦門口的玻璃,身上穿着健身房的工作服。她一看到我,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她說,讓我不要關注她,就當她一直在老家生活,平時微信聯系就行了,沒必要見面。”
池小葉聽了,沉默了許久,就跟她爺爺一樣,爺爺也是爲了她,搬到了學校附近。
有時候,并不是孩子離不開大人,而是大人離不開孩子。
對于尹千帆的家庭,她了解得不多,隻知道是單親,其他的,尹千帆沒有多說,她也沒有多問。
“我能理解阿姨,我爺爺不也是從村裏搬了出來麽?!”
“不,小葉,我跟你不一樣,你爺爺好歹是開廠的,從小衣食無憂,生活優越,而且你爺爺聲望高,周圍的人都很敬重你們。而我,我是我媽含辛茹苦帶大的,她一個女人,沒本事,沒手藝,隻能打好幾份工來賺取微薄的收入。”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因爲家裏的事而被同學看不起,初中的時候,我因爲跟學校一個女學生紮了同樣的頭花,就被打了,鼻青臉腫地回到家,我媽抱着我哭了一夜,我們家沒後台,沒錢,她除了哭,沒有其他辦法。”
“我考上了城裏的高中,和媽媽高高興興地搬到了學校附近,原以爲終于可以告别以前的生活了,可誰知,高中裏有以前初中的同學,一說一傳,大家依然用鄙夷的眼光看我,特别是看到我媽在超市工作,還會故意去爲難她。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我媽又做錯了什麽……”
“後來到了大學,我媽也跟來了,但這次,她堅決不讓我見她,她說隻要我在學校過正常人的生活,她怎麽樣都無所謂。所以,這件事我也不想追究了,我很怕徐娴會查出我媽。”
尹千帆邊哭邊說,聽得池小葉心裏難受得很,像有跟發絲纏繞在心尖,不似被刀子割痛得那麽明顯,就一下一下溫吞吞的,就是難受。
“他們爲什麽要欺負你?就因爲你家窮?”池小葉疑惑地問道,她以前上小學初中都在大青村,村裏的孩子也有家境差的,但也不至于遭受霸淩啊。
尹千帆動了動嘴唇,實在是難以啓齒。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不想說就不說,沒事兒。”
“小葉,我在大學,真的很榮幸能認識你,還有子涵和夢夢,你們三個人都很好。可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你們知道了我家的真實情況,會不會像以前的同學那樣讨厭我、嘲笑我、排擠我。”尹千帆捂着臉,痛哭着說,“我爸不是個好人,吃喝嫖賭樣樣都來,一沒錢就回家逼我媽給錢,我媽不給,他就打人,打我媽,還打我。”
“這……”池小葉的心髒狠狠揪着,從難受變成了心疼,太心疼尹千帆了。
“在我十歲那年,我爸半夜去鄰居家偷東西,被發現了,他就逃跑,至今都沒有回來。”
“……”
“我爸走了,我以爲我和我媽解脫了,誰知道,全村人都排擠我們,學校裏同學們排擠我,單位裏同事們排擠我媽。我就問問,我和我媽有什麽錯,爲什麽他犯的錯要我們來承受?他一走了之,我和我媽卻一直要過這樣的生活,爲什麽?”
尹千帆躲進被窩裏,失聲痛哭,池小葉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千帆,你和阿姨沒有錯,錯的是别人的偏見,不要因爲别人的錯而懲罰自己。我想,阿姨最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幅樣子。”
認識尹千帆已經兩年多了,她一直都覺得尹千帆是一個挺豁達和成熟的姑娘,就是不愛說話,做什麽事都小心翼翼的,沒想到,她的豁達成熟和小心翼翼,都是被生活曆練出來的。
“我知道了千帆,不報警,隻要徐娴不搞事情,我們也不去深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你還當我朋友嗎?”
“你是因爲我才被徐娴欺負的,是爲了我抱不平,我怎麽不把你當朋友?你知道的,學校裏也有很多人讨厭我,我隻有你們三個好朋友,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尹千帆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們真的很讨厭,老是在我背後說三道四的,不過,我不在乎,我問心無愧就好,何必爲了那些我不在乎的人而讓自己郁悶?你說是不是?”
尹千帆豁然開朗,笑容也逐漸多了,“沒錯!小葉,我最欣賞你這種坦蕩灑脫的性格。”
“隻要你願意,你也可以,我現在後台可硬了,罩着你。”
尹千帆又笑又哭的,這一頓打,沒有白挨,這一頓屈辱,沒有白受。
過了一會兒,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池小葉以爲是驗傷報告出來了,連忙跑過去開門,可是,敲門的人卻不是之前的醫生,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醫生。
“我找陳醫生,陳醫生在嗎?”
“陳醫生在隔壁的診室,這裏是休息室。”
“好,謝謝。”
“不客氣。”
女醫生才轉身就停下了腳步,猛然回頭,朝她一笑,“你是池小葉?”
池小葉一愣,點點頭。
“之前趙周韓住院,我見過你。”
“哦。”池小葉禮貌地笑了笑,想來或許是趙周韓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