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手裏始終拿着自己的手機,他告訴我們他一直在等那個軒轅會的人打電話來。我問他爲什麽不自己打過去?胡宗仁卻搖搖頭說,我不打,我就等着他們來找我。胡宗仁算是一個倔強的人,在賭氣的時候,肯定是誰勸都沒用的。所以我和司徒也都不勸他了,盡管我覺得主動打電話過去,也的确不是什麽好主意。司徒讓胡宗仁把自己的手腕給我看看,胡宗仁撩起自己的袖子,把他的手臂露了出來。先前的那個黑手印已經幾乎消失不見了,隻留下了非常淡的一個印記,胡宗仁說,這個印記昨天還沒這麽淡,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發現幾乎快看不見了,估計明天就會完全消失。司徒點點頭,我們都知道如果把一個鬼魂或是陰人打得魂飛魄散的話,要讓它完全消亡,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從我去了黃婆婆那兒回來,司徒就對我跟着走陰這件事隻字不提。也許是因爲他心裏明白即便是問我,我也說不清楚。畢竟我的記憶在那幾個小時的時間裏,算是中斷了。而且我也不願意去提起黃婆婆說的我打散一個陰人的事情。
通常我說的打散,是用一些特定的,比較生猛的手法,驅趕鬼魂,使其無力對抗,最終消磨殆盡。這當中往往伴随着一些咒法和特定的姿勢。所以我師傅早年常跟我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要打散任何一個鬼魂,因爲它們已然是鬼,事到如今,除了這點形态和能量之外,它們也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了。既然我們選擇了同情活人,爲什麽不願意把這份同情一樣用在那些鬼魂的身上。我記得我曾一度反駁過師傅的這個态度,我覺得我們行道過程中,立場始終是人,所以我們沒有理由去同情一些非人的東西。爲了這件事師傅并沒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而是那整整一個禮拜罰我抄書,直到我最終明白衆生平等的道理。而對于這次走陰時候在胡宗仁元神邊上的那個陰人,雖然我此刻依舊無法完全相信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但是從黃婆婆的口中不難看出,我當時沒有絲毫憐憫,也沒有用到任何咒法,隻是一味的好像殺人一般,硬生生用暴力将它打得魂飛魄散。說實話,我很後悔,但卻爲時已晚。
司徒顯然是知道我不願意提起這件事的,所以他甚至連問都不曾問過。我深信司徒這一生當中,也犯下過跟我一樣的錯,感同身受吧,盡管他也從未說過。
司徒問胡宗仁,接下來是怎麽打算的。胡宗仁說,我就等那家夥的電話,如果他不打來,我就能拖一天是一天了。我問胡宗仁爲什麽要拖下去,胡宗仁說,因爲我不能再讓那個傻女人擔心了,否則成天念叨我,我都快煩死了。說完他眼神看着廚房的方向,表情卻滿是愧疚。我突然醒悟到,這已經是年底了,過不了幾天,就會是 11年的新年,胡宗仁結婚的日子,就是在那幾天。
果然胡宗仁說,再過幾天我們就要結婚了,在那之前,我還是安安穩穩的過吧。有什麽恩怨,等過了那個時候再說。接着胡宗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嘴唇,這兩個地方,都因爲先前打架的關系,而有些傷口。他笑着說,我總不能這副尊容出現在那麽多賓客面前吧。
那一天,我們也沒幹些别的事,而是針對這個骨朵的問題又研究了一下,發現沒有結果。我和司徒都算是身外人,即便我是主動要求身在其中,司徒總歸是毫不相幹的人,所以我們覺得這把純銅的骨朵,還是暫時放在司徒這裏保管爲好。但司徒也告訴我們,這東西畢竟是白蓮教的聖器,自己受之無禮,所以隻是暫時代爲保管,等恩怨了解,這個東西還是會交還給我和胡宗仁。我說這也不是咱們的東西啊,你還給我們幹什麽,我們又不會用這玩意。司徒卻搖搖頭說,到時候,是溶了還是埋了,就讓你們自己決定吧。
我明白司徒的意思,于是也就不繼續說了。當天晚上在司徒家享用了美好的一餐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休息幾天。
胡宗仁的婚禮,不洋不土的,說是西式的,因爲付韻妮當天還是穿上了美麗的婚紗,并且婚紗還是彩姐幫忙選的,而且彩姐成了他的伴娘。我自然是伴郎了,但是胡宗仁卻要求我不能穿得過帥,否則會搶了他新郎官的風頭。這家夥穿着小禮服,卻搭配了一條牛仔褲和一雙布鞋。而且這還是他自己擅自串改的,因爲在頭一晚酒店的彩排的時候,胡宗仁還穿得挺正式的。爲此胡宗仁的解釋是,必須要出人意料一點,這樣才能給到場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爲來的不少賓客,都算是付強以前幫會裏的人,付強遠在千裏之外,并未來出席自己女兒的婚禮,而作爲我們來說,也非常理解,畢竟付強繼續求他的道去了,算是一個出家人了。所以那天在座的不少刹無道的人,盡管在早前與我和胡宗仁結怨,此刻卻在一邊鼓掌道賀,成了付韻妮的娘家人。付韻妮算是一個比較命苦的姑娘,首先是身世并不好,起碼比我們幾個人都差,嫁給胡宗仁,也算是自己給自己找一個依托吧。胡宗仁的婚禮除了他偶爾說的那些蠢話,和時不時裝瘋賣傻,也算是平平淡淡的。黃婆婆作爲長輩,接受了付韻妮和胡宗仁的敬茶,司徒和鐵松子包了一個非常厚實的紅包,而我卻覺得送錢很俗,但是不送更俗。于是我托朋友鑄了一個黃金的小玩意代替禮金送給了胡宗仁,至于裏頭是什麽,我想他一看就懂。
那天我喝醉了,下午打麻将的時候因爲暈乎乎的關系,輸得一塌糊塗。和我同桌的幾位,恰好就是刹無道的師傅們。這樣也好,也算是爲當初那事兒報仇了。晚飯後我就沒什麽記憶了,我隻記得第二天早上我發現胡宗仁和付韻妮占據了我和彩姐的床,而我們卻可憐巴巴的在客房裏睡了一晚,當我問起昨晚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彩姐說你們倆喝醉了,一個睡在人家的舞台上,一個睡在人家的飯桌上,付韻妮也差不多大了,沒辦法,就隻能把你們弄回家來了。我說你一個人把我們三個人弄回來啊,你可真夠厲害的,彩姐沒回答,隻是非常調皮的吐舌頭笑了笑。我知道那一晚胡宗仁的婚禮讓我們這群經曆了很多的人感慨萬千,也深知如今的安穩是得來不易的。從她的眼神裏,我知道,她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在期盼着我們自己的婚禮了。
胡宗仁一直睡到差不多中午,才從我那柔軟順滑的鵝絨床單上醒來。雖然他發出了和我一樣的疑問,但這個神經大條的人很快就忽略了作爲新婚夫妻,頭一晚卻睡在朋友家這種挺混賬的事兒。我和胡宗仁都算宿醉了,于是當天迷迷糊糊的吃飯,打電子遊戲,然後晚上送他們倆出門打車回家。
值得一提的是,胡宗仁和付韻妮當晚回到自己家以後,付韻妮給彩姐打了電話,痛罵胡宗仁是個畜生。彩姐問爲什麽的時候,付韻妮才說,這婚禮都辦了,他們倆才發現還沒去領證。
三天之後,我和彩姐應約去了胡宗仁家裏吃飯。胡宗仁告訴了我他的計劃,決定要在重慶買房安頓下來,不過在那之前,應該把手上的恩恩怨怨都了清了。所以他告訴我,在這頓飯以後,咱們就要繼續辦事了。我問他,是軒轅會的人終于打電話來了嗎?胡宗仁說沒有,不過該輪到咱們主動出擊了。胡宗仁說得慷慨激昂,我大概是受了他的影響,于是也就答應了他。對于這件事,彩姐和付韻妮都給予了我們最大的理解。也許是因爲她們知道無法阻攔,于是隻是在反複叮囑我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胡宗仁告訴我,這些天時間裏,他找到了那四個白蓮教的家夥活動的蹤迹,他們一直在距離佛圖關不遠的大坪附近,住在一家小旅館裏,那天晚上被我和胡宗仁暴打以後,也依舊住在那裏。也許是還在繼續尋找那把純銅骨朵的蹤迹。胡宗仁告訴我,這是咱們發起反攻的唯一一次機會,錯過了,也許今後又會變得非常被動。咱們明天就動身,去他們的那個小旅店邊上蹲點吧。
我不解的問他,你蹲點有什麽用,又不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兒,而且你是怎麽知道人家藏在哪兒的?胡宗仁笑嘻嘻的說,你還記得之前在河神廟裏,我揍了那家夥一頓,然後在他身上放了個小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