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依舊一副兇巴巴的模樣,而那個男人卻一副絲毫不畏懼的樣子,始終瞪視着他。我知道這樣的人尤其是行裏人,往往都是很倔強的。于是我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然後扯住,對他說,你最好是快點說,爲什麽要跟蹤我們,爲什麽要對那個梁老頭下手?男人眼鏡開始看向我,然後一泡口水,吐在了我的褲子上。這讓我覺得非常憤怒,雖然口水本身并不髒,但是這個舉動相當污辱人。我還是忍了,我繼續問他,我說你們是白蓮教對吧,我雖然不明白你爲什麽要選擇梁老頭來下手,可是你們不覺得這麽做太卑鄙了嗎?人家好好的一個尋常百姓,就因爲你們需要利用一下,你看看把人家害得多慘。
男人這時候,用很慢的語速,反問了我一句,什麽白蓮教?
人通常有這麽一個習慣,當希望撒謊騙人的時候,如果有人當面把伎倆給戳穿了,哪怕此刻對方臉上表現得再平淡,心裏其實也是在發慌的。而且大多數人會選擇如同這樣的方式回應一下,以表達自己其實和這件事沒有關系,但是在我看來,從他問出這句話開始,其實是已經因爲心慌而露出了馬腳。
胡宗仁冷笑了一聲說,你還裝傻是吧?接着胡宗仁一把抓起這個人的左手,把他的衣袖捋了起來,我們清晰的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個蓮花刺青,和先前那隻鬼手上的刺青一模一樣。許多宗教會在自己身上紋身以表示身份,白蓮教川系這邊就有這樣的習慣,雖然并非每個白蓮教的教徒都會如此,但是數量也不少。看到他手臂上的紋身以後,我從口袋裏摸出了先前在彌勒佛底座下找到的那個金屬蓮花片,放到胡宗仁抓着的那隻手上,然後我對他說,什麽白蓮教?你裝得還挺像啊!
當他看到那個金屬蓮花片的時候,眼神裏明顯露出非常驚訝的樣子。這個表情傳遞給我一個非常準确的信息,那就是他沒有料到我會拿到這個金屬蓮花片。而截至目前我和胡宗仁看到過的金屬蓮花片隻有兩個,一個在梁大爺的嘴裏,一個則在這河神廟的彌勒佛身底座下。而從這個男人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是沒料到我曾經取走了一個,甚至不曾料到在此之前我已經先來檢查過這個河神廟了。但是前提是如果這個世界上被他們所使用的金屬蓮花片,如果隻有這麽兩個的話,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這也恰好是這個家夥正在疑惑的地方。
于是我站起身來,指着廟子中間的那一排神像說,你不會不記得那個地方擺的是誰了吧?那可是你們的老祖宗。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訴他其實我早就從底座下拿出了那個金屬蓮花片。誰知道他卻突然苦笑了一下說,既然你都拿到了,那我也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了。你說得沒錯,我們是白蓮教的,你們這兩個臭小子還真是很厲害啊,沒想到我們以爲一直是在算計你們,你們卻早就發現了。
我沒有說話,胡宗仁卻對那個男人說,既然你也承認了,那就說說你的目的吧。爲什麽要做這些。男人冷笑了一聲說,找上那個老頭,并不是随機找的,讓他變成那個樣子,本來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不過這個老頭的身份有些特别,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這麽離奇,而我們找上他,就是爲了從他那裏得到一些東西,不過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怎麽才能找得到,所以隻有借助你們的力量,因爲我們明白如果你們倆得知了這件事情後,一定會管到底的。胡宗仁問他說,那你跟我們說一下,你們和軒轅會是什麽關系,既然你都找上我了,應該是明白我和軒轅會之間的瓜葛吧。那個男人說,我們隻是在後頭跑腿辦事的人,等到我們的任務完成,自然會有新的人來接替我們的任務,所以你說的那個軒轅會,我們雖然也聽說過,但是沒有什麽關聯。
這一點是我和胡宗仁都沒有料想到的,不過仔細一想,覺得他說的大概也是真是如此,如果說這整件事情牽扯出一個我們大家都未曾料想過的秘密的話,親力親爲的,肯定都是一些隻知道一部分真相的人。所以眼前這個男人甚至包括先前廟會上的那幾位師傅們,很可能隻是這整件事情當中的一環,由此也可以推斷出,他們在辦完廟會後還在這裏逗留了這麽長的時間,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在等着我和胡宗仁這樣的人出現,讓我們一步步發掘線索,帶着他們找到那個他所謂的想從梁老頭那兒“得到的一些東西。”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就問他,你們想要得到什麽東西,還有,現在還留在這裏的人,除了你還有别人嗎?
男人說,這個東西他也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既然是組織需要,那自己作爲教衆就必須完成上級的吩咐。而至于這裏還有沒有别的人,這個就不可能告訴我們了。
我一時沒有辦法,想來如果死逼着他說,他也不一定會告訴我們實情。胡宗仁不耐煩的對我說,這樣,你先到外頭去盯梢,順便給老爺子打個電話,剩下的消息,我來問他算了,你這麽文雅的問,誰會跟你說實話。胡宗仁的意思,大概是要打算粗暴一點了,雖然和這個男人是第一次見面,而且對方歲數較大,如果真的論資排輩的話,說不定還是我和胡宗仁的長輩,原本在廟子裏打架,對于我和胡宗仁來說,都算得上是一種大逆不道了,不過我們也确實沒有别的方法,連武的都不行,文的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我站起身來對胡宗仁說,你還是要斯文點,人家畢竟是個師傅,咱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爲了結怨。好好跟這個師傅說,最起碼,要他幫忙解開梁大爺身上的死咒。男人聽見我說這句話後,驚訝的看着我說,你是怎麽知道他身上是一個死咒的。我冷笑了一聲說,其實我也是剛剛才察覺到,就是你手上的這個刺青。我是親眼見到過梁大爺床上的那隻鬼手的,鬼手上的刺青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樣,這就說明如果這個鬼不是被你們在外邊收來故意用于施咒加害到梁大爺身上的話,那麽這個鬼生前肯定就是你們白蓮教的人。這樣的咒我是見到過的,操控的雖然是鬼,但是害的卻是人,雖然我知道你隻是一個下面跑腿的人,但是我跟你保證,如果我們沒法讓你給那個老頭解咒的話,算我們無能,而且我擔保你餘下的日子,也将會過得非常不堪。
我這句話也說得惡狠狠的,倒真不是吓唬他,玄門中人,如果心術不正,想要整人害人,我們也一樣可以做得到。說完我就走出廟門,一邊放哨,一邊給司徒打電話。胡宗仁口中的老爺子就是司徒,因爲擔心将他卷入這次的事件中,所以當着外人尤其是敵人的面兒,胡宗仁特别用了老爺子來稱呼。
在司徒接起電話後,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一下我在這期間找到的新線索的時候,司徒卻搶先告訴我,他也是剛剛才從别的師傅那兒打聽到消息,說是川派這邊的白蓮教最近活動比較頻繁,北到陝西南到廣西,西藏人家進不去但往東卻又招攬了一批散在民間的教徒,等于是在重振旗鼓,不知道想要幹什麽,而且這個動靜從前年的下半年就已經開始了。我趕緊問司徒說東邊的散徒?那具體是哪裏?司徒說細節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湖南湖北一帶吧。聽到這裏我開始緊張起來,因爲那個沒有見面的愛抽煙的師傅,說不定就是湖南人,雖然這單一的一個人顯得非常牽強,但是事到如今很明顯對方在策劃一件大事,這就不得不防了。我等司徒說完,花了不少時間把我在河神廟和那些廢棄房子裏找到的情況仔細跟司徒說了說,甚至還把那兩個房間裏,起初我揣測的每個人的個性是什麽,這類的推斷也告訴了司徒。司徒也一直在電話那邊思考,當我說道地上的泥巴腳印的時候,司徒卻告訴我說,你回想一下,就是這個空房子附近有沒有什麽地方是能夠把泥土帶回來的?我說這周圍就是老城牆,城牆下頭就是河灘,如果要帶泥土回來的話,恐怕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吧。司徒卻告訴我說,那可不一定,因爲屋裏的泥土會比較多的話,除非那個房子距離河灘并不遠,否則走回來泥土早就擦掉了,怎麽還會帶進屋子裏?
司徒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我,我本來一直以爲這群人出入都經過了下頭的河灘,但是沒理由幾個人一起出入,卻隻有一個人留下了腳印,而這個人腳上的泥污也正如司徒說的那樣,應該是在距離那座房子很近的地方帶回來的。
于是我很快想到了一個地方,就是城北盡頭處,那道被堵上的城門外,那個小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