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婧跟我和胡宗仁之間的關系其實是很敏感的,有時候我常常分不清到底是同夥還是敵人,如果拿她當敵人,但是以我和胡宗仁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觀察力來說,她的心性并不壞,現在正在做的這些事情,大多也是沒有辦法。但是如果把她當朋友的話,我卻不得不時時防備着她,生怕她突然在我們防備最松懈的時候,突然整些幺蛾子出來,要知道,敵對的雙方最容易的就是從内部瓦解,要不每年怎麽那麽多高官被舉報落馬呢。
從信息裏這八個字來看,首先我能夠得到一個資訊,就是趙婧目前被限制住了,雖然未必是真的把她給軟禁了,但是她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是有人監視的,趙婧也是行裏人,對于這些基本的反偵察能力,她還是具備的。我問胡宗仁,這條消息是你什麽時候接到的?胡宗仁說,差不多就是今天下午咱們一起喝茶的時候,我不是離席去打電話去了嗎。我說你接到消息以後給趙婧打過電話是嗎?胡宗仁說是的,不過趙婧的手機已經關機了,所以胡宗仁也沒有貿然回複信息。
假設我是趙婧的話,我發這條信息無非有兩個目的,其一是告訴我們有些事情出問題了,導緻她受到了制約;其二則是給我和胡宗仁預警,似乎大的暴雨就要來到了一樣。而胡宗仁打電話回去的時候關機,則說明趙婧在此刻或許已經丢掉了手機或者被收繳了手機,正如她說的那樣,受到限制了。而她讓我們小心,則是在說有可能下一個遭殃的人就是我和胡宗仁了。于是我猜想,或許趙婧前段時間因爲胡宗仁手腕上的黑印跟我們鬧翻之後,去成都并不是爲了躲避我們,而是去爲這件事要個說法,結果沒要成,反而讓自己身陷囹圄。我們目前和軒轅會之間的聯系,也僅僅隻有趙婧這一個人而已,先前馬道人的電話算是串号的電話,我們實際上也無法直接聯系到軒轅會的人,除非我們拷問我們的事主,因爲他們在找到我們之前,是要先通過軒轅會的。不過那一來不但會打草驚蛇,還跟本就沒多大用,人家直接換個号碼也就行了。想到這裏的時候,胡宗仁跟我說,反正咱們二十四個案子辦完以後,會去一趟成都他們的總壇,到時候有些什麽恩恩怨怨,就一并了結了吧。我冷笑了一聲回答胡宗仁,咱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胡宗仁沒說話了,表情凝重。過了一會他說,不管怎麽樣,咱們也都隻能這樣做。我問他,那你的意思是,趙婧這個人,咱們到底救不救?胡宗仁說,不能說是救,隻能說咱們得幫她,不過目前爲止她隻是行動受限而已,應該沒有多大的危險,師傅雖然死了,但是她的大師兄可是這次背後最大的策劃人,也就是那個馬道人,我想再怎麽不和,再怎麽無情,也不至于對自己這麽年輕的小師妹下手吧。我點點頭,心想胡宗仁雖然魯莽沖動,但是考慮事情的時候,還是粗中有細的。于是我對胡宗仁說,那就這樣,咱們按部就班來,但是私下裏多托人打聽下對方的深淺,這期間咱們就當沒收到趙婧的短信一樣。
胡宗仁苦笑了一聲說,起初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你看這個。說完他把手機信息撥到了下一條,然後遞給我。我讀了一下,是一個并非手機号碼的長号段發來的,大概類似于那些短信群發器。信息的内容還是很有禮貌,說的是趙婧回壇靜修,此後剩餘的案子将短信通知,并希望我們心無旁骛,不要感情用事。說感情用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胡宗仁,總之胡宗仁是挺像那種一沖動起來就不計後果的人。胡宗仁告訴我說,這條信息是趙婧的信息之後大概半個小時後收到的,人家限制趙婧,也沒遮着掩着,隻是用了個好聽的詞,叫靜修罷了。說完胡宗仁調到下一條,上邊寫着一個地址,一個聯系人的電話,并寫上了盡快聯絡。然後在末尾括号你,還加上了幾個字:“虎頭岩的岩”。
我已經挺長時間沒看到這幾個字了,猛然這麽看到,還是有點吃驚。突然回想起起初馬道人留給我們的那首打油詩,洪崖洞的洞,東水門的門,虎頭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前邊兩個已經被我和胡宗仁搗亂破壞了,但是後邊兩個卻一直沒有下文。胡宗仁對我說,你看吧,我就說了,該來的始終會來的,我雖然料想到軒轅會的人一定會把最困難的東西留到最後,但是咱們眼看這二十四個案子就快結束了,這會兒冒出這檔子事來,你說是不是命運弄人呢。
命運有沒有弄人我是不知道,我隻知道這件事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辦,即便我們并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到底有些什麽。于是我對胡宗仁說,你剛才說的咱們明天見面,就是說的這件事對吧。胡宗仁點點頭說,你看那地址,寫的這條路,好像這條路就在虎頭岩附近對吧?我說是的,這條路上以前有兩個學校,一個職高一個大學,挺小的一條小路,也算是很老了,建設初期的時候這條路就存在了。胡宗仁說,既然地址上寫了這個聯系人是這家超市的負責人,那就說明是這家超市出了問題。
我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那不一定,既然人家在信息裏特别加上了“虎頭岩的岩”,這句話絕不是随便說說的,關于虎頭岩,我們都了解得不多,當中肯定有貓膩。
于是我把車停到了路邊,遇到難題的時候,我最容易求助的人就是司徒。我給司徒打去電話,得知鐵松子師傅最近有點感冒,司徒正在照顧呢。除了對兩位老前輩這情比金堅的革命感情感到可歌可泣之外,我還是厚着臉皮問了問司徒,對于渝中區的虎頭岩,你知道的情況能有多少,上次你跟我們說過一些,但是這次我還得再問得細緻一點。
司徒在電話裏想了想說,那一帶其實并不是什麽特别有靈性的地方,隻是因爲當初在修建隧道的時候,想要炸掉一塊巨大的岩石,那塊岩石已經在那兒一動不動幾千年了,看上去像是一個趴着的老虎,而需要炸掉的地方,就是老虎的頭。除此之外,并沒有聽說那一帶有什麽了不起的傳說。我對司徒說,你知道那背後就是一個軍區醫院吧?司徒說當然知道。我說有醫院的地方都基本在附近有相應鎮壓的風水擺設,修在虎頭岩頂部的那個電子發射塔,會不會就是其中之一。司徒說看上去是挺像的,但是細想下來倒也未必,這醫院算是修在山頂上的,而這個山體原本就是虎頭岩的一部分,面朝着嘉陵江,而嘉陵江的對面就是洪恩寺,這麽看來,算是這座寺廟隔江而鎮了。我試圖多在司徒嘴裏挖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于是我問司徒,我們收到了當初打油詩裏其中一句作爲信息,虎頭岩的岩,我和胡宗仁都認爲人家不會無緣無故就把這句話給寫出來,所以這當中肯定有某種聯系,你還能想到什麽嗎司徒大爺?
我很少稱呼司徒爲大爺,因爲大爺本身是一句罵人的話,加上司徒一直不承認自己早已進入大爺的年齡階段了。司徒說,如果你硬要摸索出一點關聯的話,那跟虎頭岩這個地方原先的名字或許有點關系。我一聽馬上來勁了,纏着司徒說清楚,司徒說,這虎頭岩在古時候叫做“卧虎嶺”,其實就是個巨大的石頭坡,虎尾就在你說那醫院一帶,虎頭就在如今朝着江面的一帶,老虎本來不該打盹,所以卧虎通常形容的是一種無精打采。不過老虎這種東西,是五形之一,如果納入到我們道家的說法裏,無非就是白虎一說…
說到這裏的時候,司徒突然停頓了下來,我原本聽得正起勁,他這突然的停滞讓我很不舒服,耳朵裏就隻剩下我車子應急燈那一下一下滴答滴答的聲音。于是我問司徒,你倒是接着說啊,愣着幹嘛?司徒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把你們當初的那首打油詩再告訴我一下,你等我下啊,我去拿支筆來!
司徒聽上去有些語氣激動,好像真的是想到了什麽,這不免也讓我跟着激動起來。随着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司徒一把抓起電話說,你現在說吧。“洪崖洞的洞,東水門的門,虎頭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在電話裏聽見司徒寫字那刷刷刷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司徒說,這下妥了,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他突然這麽發笑到底是什麽意思,司徒說,你們現在還剩下多少案子沒做?我說四個。司徒啧啧的說,好厲害的一群人啊,你們倆都算後起之秀了,竟然耍你們到了臨近結尾的時候,才讓我發現了端倪啊。
挺司徒的語氣好像有點不對勁,似乎有一種大的危險正在朝着我們襲來,我問司徒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能不能說清楚?司徒說,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們倆,立刻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