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長方形原本就不大的小範圍裏,其實要找一個東西是相當容易的事,前提是你能看見的話。鬼魂和我們在一起鬥,它們最大的優勢則是可以讓我們看不見它們。而我們最大的優勢,其實來自于我們深知自己是活人的那一口陽氣。這口陽氣支撐着我們走了很遠,如果有一天連我和胡宗仁都認爲我們快挂了,那估計也就真的離挂掉不遠了。我四下尋找,卻什麽都沒找到,眼下還沒有被攻擊,于是我忽扇了胡宗仁幾個耳光,想把他給打清醒一點。因爲剛才發生在胡宗仁身上的那一幕,早前也曾在我自己身上發生過。我也曾經被鬼魂卡住了脖子,但是和胡宗仁不一樣的是,當時我身邊還有雇主。在雇主的眼裏看來,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給卡住了,這說明在那個時候我是收到了鬼魂的影響,準确的說,是自打我們相信鬼魂存在的一刻開始,它就能夠影響我們,隻要它願意。
當初那種感覺讓人非常難忘,人無法呼吸就必死無疑,加上我本來也要抽煙,所以肺活量可能稍微差一點,當時我就隻感覺我的耳朵裏翁翁直響,甚至這種嗡嗡聲更大過于周圍環境的聲音。耳朵心裏有一種很癢但是撓不到的感覺,眼睛也因爲擠壓的關系,變得四周圍略略有些發黑,最難受的是太陽穴那一帶,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頭膨脹,随時都有可能把我的腦袋給炸掉一般。舌頭也會因爲一直想要呼吸但無法呼吸,開始微微朝着後邊卷曲,都快要噎住自己一樣。而最奇妙的就是會在非常短暫的時間裏,容易想起一些過去發生過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些小事換做今天我可能眨眼就忘了,但那個時候卻非常清晰的出現在腦子裏,一閃即過,但卻非常深刻。
後來我問過黃婆婆,她告訴我,那就是人快死掉的時候那種感覺。會不斷好像閃片似的回憶起一些事,這當中往往都是因爲自己記不住而感到遺憾的。所以黃婆婆曾告訴我,大多數人死後,都因爲死前最後一刻這些零星的記憶片段,而察覺到原來自己活了一輩子,卻還留下了這麽多遺憾。而她每次走陰,都算是一個從生到死的過程,這也是爲什麽每次她回來跟我們轉述情況,會以如此高齡還記得這麽具體的原因。
胡宗仁被我扇了幾巴掌後,就好像一個醉漢般,搖晃了幾下腦袋,接着側過身去,把身子蜷縮起來使勁的咳嗽了幾聲,這種咳嗽完全是因爲先前舌頭堵住了自己的喉嚨,造成作嘔的感覺。我深有體會,但是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我跟胡宗仁做人工呼吸那也是絕不可能的,因爲我不跟男人嘴對嘴看,即便是胡宗仁。
看他咳嗽出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一點,我開始拖着他的腳朝着隔離門的方向移動,剛想要伸手到褲子裏把遙控鑰匙拿出來打開門然後躲進去的時候,剛剛把手拿出口袋,又是一鼓緊箍感襲來,不過這次是左手,看來王婆婆覺得我一隻手還不夠,得對稱點才行。雖然我無法确定此刻王婆婆抓住我是因爲想要阻擋我開門進去還是怎麽,出于本能,我轉頭去看着我被抓的那隻手,但是我卻隻看到一隻手臂,而且手臂的方向和我手臂的方向是相對平行的,吓得我趕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果然,在我的脖子上也有一隻手臂,王婆婆以剛才挂在胡宗仁身上的方式,現在已經挂在我身上了。
雖然很害怕,但是當時其實已經由不得我想那麽多,我隻能松開正在拉扯胡宗仁的手,趕緊趁着現在卡脖子的感覺還沒出現的時候,深深的吸入一口氣,然後用松開胡宗仁的那隻手,計算了一下王婆婆此刻腦袋的位置,照準了拍了一掌,一掌揮過去的時候,左手的緊箍感消失了,右手卻被抓住了,而因爲角度的問題,這次我就沒辦法反扣住它的手腕,隻能被它死死抓住。
這期間我曾嘗試着把我的後腦勺朝後邊撞,因爲以往和人打架的時候如果有人從背後鎖住我的脖子,我就這麽給他的鼻梁或下巴撞一下以便掙脫,但是王婆婆的鬼魂根本無法受力,我這一脖子仰過去,直接就撞到了隔離門上。一直閉着的一口氣再也沒能忍住,就噴了出來,伴随着耳後許行長的驚聲尖叫和保安大叔那種害怕的叫喊,聲音開始變得有些弱,并且越來越小,與此同時我脖子上也出現了緊箍感。作爲我個人來說我特别懼怕這樣的感覺,因爲如果無法掙脫的話我是注定要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我一輩子雖然不算什麽正人君子,但要我死在銀行的atm機跟前,那我還是沒辦法接受的,睡在一堆巨款邊,但錢還不是我的,這對于我這麽一個愛财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想到這裏的時候,趁着我現在還沒有脫力,我站起身來,努力調整自己身子的角度,背朝着胡宗仁癱軟在地上的方向,倒了下去。胡宗仁原本被我幾個耳光給扇得有些清醒了,再被我這麽一壓,除非是讓我給壓死了,否則胡宗仁看到眼前這情況,是一定會出手救我的。果然跟我料想的一樣,胡宗仁在我腦袋後邊罵了一句髒話以後,狠狠一個雷符,就朝着王婆婆的腦袋上拍了過去。結果其實和我當時的那個無字決是一樣的,這個老婆婆我覺得還算精靈,一下子躲開,而我身上的感覺也因此驟然消失。
因爲我并沒有吃虧到胡宗仁剛才那麽嚴重,所以我很快就能自己站起來,不給胡宗仁扇我耳光的機會。如此一來,就變成了我和胡宗仁二對一了。我們倆基本是背靠本站在一起,但是我們身體的一側都是靠着隔離門上我先前畫好的敷那裏的。雖然早有預料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就被解決,但我也沒想到一上來就來個這麽猛的。我低聲問胡宗仁,現在啷個辦?胡宗仁沙啞着嗓子說,提防着撒!我怎麽知道這個死老太婆這麽經得住整!我對胡宗仁說要不這樣,你抓一大把香灰,我抓一大把墳土,我先丢墳土,你看到我的墳土打到什麽東西以後你就照準了灑香灰,香灰沾住了咱們就上去打,能看見打起來比看不見容易多了。胡宗仁沒回答,而是點點頭,他的後腦勺在我的後腦勺上上下磨蹭,雖然我知道那是在點頭,但是我還是覺得有股發自内心的變态。
于是我和胡宗仁分别拿出墳土和香灰,我們算是在這個區域的盡頭,對面的情況一目了然。于是我盡量散的把墳土朝着對面給砸了出去,中途有一些墳土因爲和鬼魂發生接觸的關系而改變了位置,胡宗仁看準了那個地方,就是一把香灰給丢了過去。很快就在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個沾了香灰的小影子,但并非人影,畢竟胡宗仁的香灰也沒覆蓋到這麽大的面積,不過這已經夠了,當我和胡宗仁正想撲上去打的時候,突然從那個香灰的影子裏傳來一聲非常尖厲的叫喊,就很像那種老太婆打麻将輸了,但是卻有想要賴賬,撒潑似的叫喊聲。聽到聲音的時候我情不自禁的遲疑了一下,接着我和胡宗仁就看到眼前那團香灰沖到我們跟前,速度很快,接着我們倆的胸口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推了一下,并不是那種很用力的,但是我們卻因此連續後退了幾步,還沒站穩,就看見那團香灰朝着我畫了敷的電子感應門撞上去,發出咚咚咚的聲音,然後嘩啦一聲,門碎掉了,正好是我敷的位置。
我想當時吃驚的除了我,還包括胡宗仁。雖然我的敷不見得關得住全部鬼魂,但也不會好像現在這樣,被鬼魂給輕易的撞破。不但破了我的敷,還連同玻璃門一塊給弄碎了,那是得有多大的念力才做得出這種事來。這碎掉玻璃的動靜引來了周圍那些熙熙攘攘路人的眼光,然後他們還從碎掉的門裏看到了我和胡宗仁正擺着一個不像好人的姿勢,于是我很快看到有人摸出電話,拍照或是打電話報警。于是我抓緊時間用羅盤測了一下,發現王婆婆的鬼魂已經逃走了。接着我用遙控鑰匙打開了隔離門,然後和胡宗仁鑽了進去。
看到許行長和保安師傅的表情,我覺得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原本打算一個晚上解決,畢竟此刻算是我們失約了。于是我跟許行長說,待會可能有警察要來,你想個法子搪塞一下吧,然後明天先找人來修門,修好門以後跟我們說,我們到時候再來。
沒辦法,目前看來,隻能如此。我們無法在衆目睽睽下幹這些事,正好有一天的空檔期,我們也好想想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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