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疑惑的問,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我沒理他,胡宗仁卻告訴他說,我們是跟死人打交道的,這回打交道的死人,就是先前因爲你而死的那個女人和孩子。男人好像是沒聽懂胡宗仁的話,面露疑惑。胡宗仁說,你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就是那個某某電影院對不對?男人說是的。胡宗仁又說,那你們最後在一起看的那場電影,就是《海角七号》那部台灣電影對不對?男人點點頭說是的。胡宗仁說,現在那個電影院鬧鬼了,鬧鬼的時間就是放映這部電影的時候,你說這人吧算是因爲你而死的,你該不該負責。
顯然胡宗仁的一番話在這個男人耳朵裏聽來顯得非常的荒誕,他滿臉不相信的搖搖頭說,你們瘋了,你們全都發瘋了,這怎麽可能,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鬼。胡宗仁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相信我,許多年以前,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樣。接着胡宗仁一下子用臂彎鎖住了那個男人的脖子,然後對他說,反正你今天願意不願意都得跟咱們走,我脾氣可不怎麽好,你不想身體吃虧的話,你就聽話點,解決了麻煩,對你對别人,都是有好處的。說完胡宗仁就把他拉着,打算朝着門外走。
我也跟着出了門,由于這個茶館的老闆知道我一貫辦事都比較粗暴,尤其是當胡宗仁跟在我身邊的時候,也就沒說什麽,我去櫃台結了賬,就讓胡宗仁現在樓道口等我一下,我下去攔個出租車。爲了不讓這個家夥在路上胡言亂語,以至于導緻這個出租車司機把我們拉到派出所。所以我在攔車的時候就首先跟出租車司機說了,待會上車的兩個人是酒瘋子,你别理他們,直接把我拉到某某步行街某電影院的地下車庫就行了。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出租車司機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了,但至少這一路上不管那個男人怎麽呼救,他都沒有把我們拉去派出所,而因爲幾次打算逃走,那個男人還是被胡宗仁狠狠揍了幾拳。在路上的時候我曾給李先生打了電話,要他盡快趕到電影院去等我們,所以當我們趕到的時候,恰好他也趕到了。
我和胡宗仁好像兩個押解犯人的捕快,盡量避人耳目的把這個男人給帶到了電影院裏,李先生鎖上了大門後,我們才放了他,因爲他現在沒地方可逃了。李先生問我們,這就是昨天新聞照片上那個人嗎?我說是的,這次之所以要叫他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之間的恩怨了解了,我們才能安心帶着那兩個鬼魂上路。不過在此之前,你還需要等我一下。
于是我走到辦公室外邊,給那個冉記者打了電話,我說現在當事人的幾方都已經到齊了,今天很多事情就會得到一個圓滿的結果,你還有興趣跟進這個案子嗎?如果有的話,你就到某某電影院來吧。冉記者說他馬上就趕過來最多半小時,于是在等待的這半個小時時間裏,我試圖用稍微溫和的方式讓這個男人理解我們的做法,雖然他未必真的能夠理解。總歸不能讓他糊裏糊塗的就來了,所以我和胡宗仁輪番給他說了一下頭一晚我們遇到的事,而李先生也給男人講了這段日子電影院鬧鬼的情況。我們甚至還翻出昨天的那條新聞,告訴他我們就是因爲這條新聞的線索,才找到的你。
想必是因爲之前的幾十年這個男人從未真的去相信過這些事情真的存在,所以直到今天他聽到以後,顯得一時之間難以消化,我知道他其實非常不願意相信我們所說的,可是卻又找不到任何破綻來反駁,所以内心深處其實是知道我們沒有說謊的。不過當我們形容起頭一天和鬼魂直面的時候的那個場景,這個男人還是流露出非常害怕的神色,當他得知我們一會要帶着他和那兩個鬼魂面對面的交流的時候,他非常抗拒。
但是抗拒是沒用的,他自己也知道。胡宗仁叼着一根煙好像一個流氓似的堵住了門,今天他不願意做的事,估計也由不得他了。很快我就接到了冉記者的電話,他說他已經到門口了但是門是鎖上的,問我怎麽進來。于是我問李先生拿了鑰匙後,就走到門口給冉記者開了門。
打開門後我看到一個光頭的男人,有點微胖,戴着眼鏡,下巴上留着那種很時髦的胡子。看歲數大概跟我差不多。隻不過不止他一個人來,身邊還跟着一個手裏提着攝影機的男人。于是我把他給擋在了門口,很認真的對他說,如果你要進來跟進報道這我願意,不過拒絕拍攝,而且隻能讓你一個人進來。冉記者有些面露難色的說,你怎樣怎麽行啊,你看我們人都來了。我堅決的搖搖頭對冉記者說,必須如此,否則的話二位就請回吧。我并沒有跟冉記者留下什麽商量的餘地,無奈之下,他也隻有答應我了,于是他讓他的同事就在附近等着我們,自己一個人跟着我走進了電影院。在從門口到辦公室的途中,我告訴冉記者,請他不要見怪,因爲今天你接下來要看到的一切,可能你會非常難以理解,甚至會很抵制。不過我需要的不是你關注這個過程,而是關注當初那個案件的結果。
我對冉記者說,想必你也因爲當初的那件事覺得不平,我也能讀出當時你寫下那篇稿子時候的心情,我得跟你道歉我對你撒謊了,因爲我根本就不是什麽當事人的家屬,我隻是一個專門抓鬼的人罷了。
聽到這裏的時候,冉記者突然用非常疑惑的樣子看着我,他大概也在想我是不是瘋了。我說,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等會自己看吧。如果你堅持要把這件事回頭寫進報道裏,那我也攔不住你。其實我是在試探他,雖然我是真的無法确保這一點,因爲看過他的新聞,覺得他是有正義感的人,所以單方面的相信他罷了。冉記者并沒有給我一個準确的回答,而是告訴我,讓他先看看再說,他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
到了辦公室以後,我和胡宗仁還是押着那個男人朝着放映廳的方向走。李先生因爲害怕也沒有跟過去了。走到放映廳門口,胡宗仁還是和昨天一樣,先在門口點燃了蠟燭,但是蠟燭的火苗一會旺一會又微弱,東搖西擺的,非常不穩定,但卻始終沒有熄滅,胡宗仁告訴我,這是裏邊的鬼魂開始察覺到外頭有人的反應了,不過我覺得它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到底帶來了誰。由于之前并沒有鎖門,所以胡宗仁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那個男人在門邊不肯走,結果被我一下子給推了進去,冉記者是最後進入的一個人,等到他進來以後,我才關上了門,并在短暫的時間裏,先用手機電筒的燈光找到了總控的開關。
又一次回到這個放映廳了,我從燈光亮起的一瞬間開始,就一直忍不住朝着那個護欄附近的地方偷瞄着。那裏就是我和胡宗仁分分明明真真切切看見那對母子鬼魂的地方。可是當我走到開闊處,卻什麽都沒看見,從我的羅盤上來看,現在這個放映廳的裏鬼魂情緒有些激動,但是我卻不知道爲什麽它們不肯現身。于是我問那個男人,當時你們看電影的時候,坐的是哪個位置?男人朝着中區的指了指,那地方,也恰好就是先前那個放映員和我們看見鬼魂的地方。于是我讓胡宗仁把他給帶到那個位置坐着,胡宗仁和冉記者則坐在了男人身後的幾排,我就跑到放映室裏打算直接播放那部電影。由于之前走掉了也沒來得及關閉機器,好在總控關閉之後,這裏也就自然斷電了。當我放好電影重新回到放映廳裏的時候,從小口子裏射出來的光柱,越過了胡宗仁和冉記者的頭頂,在經過那個男人坐着的那一排身後的一排時,我卻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好像頭頂的影子,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難注意到。
于是我對那個男人說,你現在别回頭,待會如果聽見什麽聲音,要是害怕就閉眼睛,但是如果有人問你問題,和你說話,千萬不要不回答。那個男人的身體已經看上去有些發抖,他現在還沒逃走的唯一一個原因,就是因爲他知道自己無法逃走罷了。我則折返回放映室裏,稍微把放映機上的腳架擰得松動了一點,然後猛然一下,把光柱透過小口子,射到了那個男人身後的一排。
我聽見一聲哎呀媽呀的大叫,那聲叫喊是冉記者發出來的,由于機器的遮擋我的角度看不見他和胡宗仁,但是有胡宗仁在身邊我卻完全不用擔心。而我也注意到,當光柱集中在那一排的時候,兩個分明的人影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就這麽怔怔的坐在男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