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并未感覺到有任何對我們身體的擾動,即便是羅盤,也僅僅是彈動了一下,繼續回到平靜。這下胡宗仁可不敢繼續睡了,于是他跟我一起,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偷偷瞄一眼電影,但是我們倆在演到精彩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轉過頭來哈哈笑幾聲,然後繼續觀察,跟做賊似的。
當電影演到這樣一個橋段,就是田中千繪在一場鄉裏間的聚會上,喝醉了酒,然後歪歪倒倒地睡在草地上,指着天上的月牙彎彎一邊哭一邊用日語罵道,連你也笑我的時候,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爲在我小時候,父母曾騙我月亮不能指,否則會被割耳朵,我也不知道這個愚蠢的謊言最初是誰發明的,不過就在我笑出聲的同時,我身後傳來了一陣嗚咽的哭聲。
我下意識的轉頭朝着我身後的座位看過去,卻什麽都沒有,這時候我才分辨出那個聲音是從我左後方傳出來的,也就是我們進門後,恰好被護欄給擋住的那少數幾排座位。而那個位置恰好也被護欄擋住了燈光,在原本不算明亮的環境裏,那一帶就更加看不清楚。而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坐在最裏側,好像是用頭靠着護欄一般,從影子的輪廓來看,肯定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長頭發的女人,這就跟之前聽說的描述非常吻合了。
胡宗仁也看到了,我們倆同時看到,要麽就是這個鬼魂主動讓我們看到,要麽就是剛才電影裏的那一幕,恰好就是觸發了它出現的一個關鍵。胡宗仁扯了扯我的衣袖,然後對着那個地方大聲喊道,你是誰,爲什麽你會在這裏。
那女人接着哭,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傷心,但是卻沒有回答我們的問題。胡宗仁又高聲問了一次,也是依舊如此。胡宗仁開始緩緩朝着它靠近,但是卻用手勢告訴我呆在原地别動,不過當胡宗仁越來越靠近這個女鬼的時候,女鬼的哭聲就漸漸變得小了起來,而且越來越沒了那種傷心的感覺,就好像是它開始對眼前胡宗仁靠近的這個舉動,更加在意。在大概胡宗仁距離它大約三米左右的時候,胡宗仁站定了腳步,開始試探着身子想要把那個女鬼看仔細,而此刻女鬼也完全停止了哭泣,隻是姿勢還是和先前一樣,好像是頭靠着牆壁一般。我看到胡宗仁把手伸到了包包裏,我知道他是打算拿出米粒或者香灰一類的東西進行一下試探,但是當他的手還沒伸出來的時候,那個女鬼突然用一種很怪異的方式,好像一股黑煙一般,非常快速的移動到了胡宗仁的跟前,在胡宗仁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那個女鬼重重的一推,胡宗仁朝着身後跌跌撞撞了幾米後,一下子摔倒在地,還朝後倒滾翻了一個跟頭。
看到胡宗仁受到攻擊了,而此刻雖然我沒看見女鬼的樣子但是畢竟也算是現形了,因爲它其實大可以用我們看不到的方式攻擊我們,而此刻卻讓我們看見,這說明它要麽是有恃無恐,要麽就是因爲某種原因或者情緒,無法把自己藏起來。我把羅盤迅速放回包裏,反正此刻也用不上了,跑到胡宗仁的身前擋住他,此刻我站的位置距離那個站在走道上的女鬼也差不多是三米左右,我深呼吸一口,心裏快速念誦了幾次口訣以後,手裏抓起無字決,就打算朝着它的腦袋上打過去,可是在我沖到距離它不到兩米的位置的時候,一股抓拽感把我硬生生的拉住了,由于我是左手拿決,此刻我的右手因爲慣性的關系,是垂在我身體的一側的。抓扯我的那股力量,也恰好就是從右手的袖子上傳來,我本能的低頭一看,地上站着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看年紀大概也就兩歲大小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它是個鬼魂的話,我會覺得它長得很可愛,甚至很想捏捏他的臉。不過它眼神裏全是悲傷,但是面上卻沒有表情,它的兩隻小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好像是在阻止我把無字決拍到那個女鬼身上一般。
所以我一下子猶豫了,其實我大可以先給這個小孩一決,然後再去收拾女鬼,相比于那個女鬼,這個小孩兒的樣子就顯得具體了許多。他穿着那種小孩子很可愛的圓領襯衫,外頭有一件黑色的毛衣,毛衣的外頭是一件白色的棉質馬甲,下半身由于孩子太矮的關系我其實是沒看清楚的,但是我注意到它并沒有穿鞋,在看到它的腳丫子的時候,我才驚訝的發現,在它站立的地方,地上有一灘濕漉漉的水漬。
因爲小孩兒并沒有直接抓到我的皮膚,而是抓住了我的袖子,所以我并沒有感覺到它的觸感,而是在發現那灘水漬之後,繼而察覺到了這個小孩兒身上的那件毛衣,毛衣也是濕漉漉的,好像還在滴水,頭發也是如此。所以我基本上就可以判斷出,這個小孩的死因一定是和水有關,多半就是淹死的。
可是正當我在短短幾秒内想到這麽多的時候,身邊那個女鬼的位置又傳來了一聲尖叫,那種尖叫就像是一個聲音本來很大的人,喊啞了嗓子似的,聽上去粗犷又急促,我趕緊轉過頭來,發現那個女人已經向前走了一步,來到了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正在猶豫這一決到底該不該打下去,或者說該打這個小孩還是該打這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鬼突然伸手撩起了自己原本散亂垂着的頭發,那個動作似乎是要我看清她的臉,這一看不要緊,還真是吓了一跳,就跟那個女工作人員形容的差不多,隻不過近在咫尺的感覺和想象上還是有不小的差别,心中的恐懼感遠勝于我早前的想象。而它的手指細長蒼白,指甲也是尖尖的,指甲蓋上絲毫沒有紅潤的血色,而且當它撩起自己的頭發的時候,我注意到它的頭發也在滴水,寬大略有些扁平的額頭上,也濕漉漉的沾滿了水珠,頭發很長我看不清她衣服的具體顔色,總之是淺色。在看到它面容的時候,我出于自保,幾乎是本能的強行擡起了我的左手,打算先不管那麽多打了再說,就在我的手還沒能夠揮出去的時候,它突然松開了撩起頭發的手,雙手伸平,手指呈現爪狀,一下子重重的擊打在了我的胸口。
所以下場是和胡宗仁一樣的,我也直直地被撞得連滾帶翻的後退了一段距離,而那個死小孩竟然在這個時候松開了我的手,以至于我的腦袋不偏不倚的裝在了走到一側其中一個座位的扶手上,好在作爲的外邊是包了一層泡沫,否則這一下我絕對就是腦震蕩。而當女鬼伸手抓向我的時候,我甚至注意到它的手是好像穿透了我的衣服一樣,直接擊打在了我的是胸膛肌膚上。
其實挨揍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就算是揍我的人是個鬼魂,那也正常得很。我雖然沒辦法直接用我精湛的格鬥技藝和鬼魂搏鬥,但多年來練就了一身經得住打的本領,就是這連續幾個翻滾的動作,加上腦袋被撞,讓我有點頭暈眼花。我掙紮着站起身來,順便拉了一把胡宗仁,再朝着女鬼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她站在離我們稍高的幾步台階之上,那個小孩也不再剛才站着的位置,而是換到了那個女鬼的身邊,伸手牽着女鬼,那樣子若非本身知道是個鬼魂的話,我會覺得隻是一個帶着寶寶來看電影的媽媽。
于是我們就這麽站着對峙,它們也并未進一步朝着我和胡宗仁發起攻擊,我猜測最初攻擊胡宗仁,都是因爲胡宗仁靠得太近,讓它産生了危機感,就早前的幾次目擊情況來說,這個女鬼似乎并沒有主動去攻擊他人,而隻是讓他人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吓唬人這是另外一回事,誰知道它自己是否認爲自己的舉動吓到了人呢。
兩個鬼魂,兩個濕漉漉的鬼魂,從眼前的樣子來看,這一大一小的兩人,應該是母子關系,或者有一定的親屬關系。而從他們身上的水份來看的話,死因肯定是水了,說不定是跳河死的,誰讓重慶的兩條河都那麽大呢。很顯然胡宗仁也想到了這一點,于是他在我的耳邊輕輕說,咱們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商量商量再進來。
胡宗仁的是語氣略微有些顫抖,好像他此刻很冷一樣。我點點頭對他說,好吧,先撤。
而我才發現,我的聲音竟然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