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和胡宗仁在那個步行街碰了頭,由于以前曾經在這一帶卧底過一個學生,所以我對這附近的好吃的可謂是随口就來,于是我和胡宗仁并沒有趕早跟雇主聯系,而是在那之前,偷偷跑到那邊的地下商場裏,美滋滋的來了一碗酸菜肉絲米線。這家店沒有店名,卻生意爆好,除了那些湊熱鬧的人以外,大多都是以前來這裏吃過的回頭客。老闆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姐,她們家的酸菜據說是自己買的新鮮菜來腌制的,肉絲也是用高壓鍋壓過,入口即融,卻肉香滿口,配上大骨湯熬制的佐料,米線煮得大約7分硬,淋上耗油,撒上蔥花,剛端到面前就能夠賺我一地的口水。
這個地方是一條商業步行街的地下商場,大多集中在販賣一些比較廉價的服裝,因爲在地下的關系,所以店租要稍微比臨街門面要便宜不少,這個地方很有90年代時期朝天門的熱鬧場景,除了那手扶電梯從來都讓人當成樓梯使用了以外。如果說鬧鬼,這裏倒更像是個鬧鬼的地方。不過這裏卻應該不會,因爲在最底下的一層,有一個大池塘,池塘裏養了幾隻綠毛龜,是很老的烏龜了,大概這個商場當初在修建的時候,選擇在這裏養烏龜,本身也是出于了一定風水上的考慮的。
吃碗米線我們走到平街層,一邊抽煙一邊消化消化,丢掉煙頭後,胡宗仁才給這次的雇主打了電話。我們告訴了他們位置之後,等了十多分鍾,就有一個穿着黑色休閑西裝的中年男人走到我們身邊,一臉笑容的跟我們握手,然後說你們二位就是這次請來的師傅吧,這邊請這邊請。
男人走在前頭我和胡宗仁跟在後邊,胡宗仁跟我嘟嚷着,這家夥真小氣,來接人都不派個車。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這是步行街啊,哪他媽準你開車。大概是我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那個男人轉身對我們說,不用開車不用開車,這裏離我們辦公的地方很近的,走幾分鍾就到了。于是我隻能尴尬的笑笑,順便對胡宗仁這種**邏輯稍微鄙視了一下。
很快我們就到了他的辦公室,也是位于步行街上的一棟樓,但是這棟樓相對來說顯得有點老舊,底樓是個商場,大概也正因爲如此,才沒有拆掉新修吧。坐下以後,這個男人關上了門,把煙灰缸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挪到了我們面前的小茶幾上,然後給我和胡宗仁遞煙。我一看那煙,不便宜哦,要賣到50多一包呢,于是此刻我更加深信了這個單位有錢的說法。
點上煙以後,那個男人開始介紹起自己來,說他姓李,和我一個姓,大概是希望我能夠對他有個好印象。他說他是這家電影院的營業部經理。胡宗仁問李先生什麽叫做營業部經理的時候,他就說,就是去購買放映權,談版權費,以及一些外語片引進的渠道疏通工作,說白了,就是電影從上檔到下檔,在這個電影院的範圍内,都需要自己來決定。
李先生說,他們電影院早期其實是職工電影院,規模并不大,但是最近十幾年來,這個區的發展速度非常迅猛,很快這裏就形成了重慶人氣最高的幾個商業步行街之一,由于商業機會的關系,許多大型的商家和知名品牌都入駐了這裏,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名号響當當的大型電影院。李先生告訴我們,就是因爲這麽一擠,電影院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通常來看電影的都是附近學校的一些學生和退休的大爺大媽等,即便是我們的票價比别人便宜一倍,依然也客流量不大。李先生強調說,但是即便如此,咱們多年來還是沒有做垮,完全就是因爲這些人流量的關系。要是換了别的地方,我們早就關門大吉了。
我問李先生,你說是職工電影院,是那個廠呢?李先生說,就是以前的某某廠,那個年代,這家職工電影院算是重慶那麽多職工電影院裏設備最好的,放映廳最多的,也最豪華的一家了,不過由于這家企業最後開始市場化經營,而且成爲了股份制的有限公司,所以許多廠裏的配套設施都當作上市和股權的資本轉讓出來了,我們就是因此而接手了這家電影院。李先生說,他們原本屬于中國南方地區一個較大的影業集團,這個集團的業務除了拍攝電影電視劇以外,還有不少下屬的放映機構,其中有一部分就和他們一樣,是從别的地方承接過來的,但是被納入到那個影業集團的編織内,統一營業,然後業務分成。
胡宗仁對李先生說,你說了這麽多,就是說你們隻是這個影業集團的承包商之一嘛,對不對?李先生笑笑說,大緻上可以這麽理解,應該算是分銷商,利潤大部分是自己的,隻需要繳納管理費就行了。胡宗仁說,那你們這一帶人流量這麽大,陽氣夠足啊,而且據我們所知道,就連當初修建這個步行街的地産商,都是在國内出名的注重風水呀,這電影院又不是主流的消費對象,怎麽會鬧鬼呢。
李先生說,這不請你們二位來就是爲了弄清楚這件事嗎,你想想,我們的管理費是按季度繳納的,這都一個多月,季度都過了一半了,沒有營業額,我們拿什麽來繳費。而且我們總不能把這件事跟上頭直接說,到頭來他們覺得我們不是一個良好的合作夥伴,取消了這層關系,咱們損失可就大了。胡宗仁沒說話了,大概也是這個李先生說得夠誠懇,煙也抽的挺好的。于是胡宗仁對他說,那這樣吧,你先大緻上跟我們說一下你們遇到的具體情況吧。
李先生說,事情是這樣的,大約在一個月以前,他們影院推出了一個優惠套餐,除了贈送爆米花和可樂之外,還能夠以一場電影的票價,連續看三部電影,期間還是無縫連接的。隻不過時間定在了午夜,于是稱之爲“午夜場”,爲的是吸引那些談戀愛的情侶,讓他們能夠來感受下我們電影院的實惠。
午夜場,在我小時候那個年代,和放小黃片兒基本上是一個意思。李先生還說,而且他們的午夜場電影,還根據放映廳的不同而不一樣,更增加了客戶的選擇權利,這個活動吸引了比平時更多的看電影的人,通常白天一整天加起來的人數,還不如晚上一個午夜場的人數多,如此說來,公司對于這件事的促銷策略,其實是非常成功的。
李先生說,可是就在大家爲這件事覺得高興的時候,第二天的我們就遭遇了投訴,有些客人顯得非常激動,說我們是不是爲了賺錢什麽人都給放進來,看電影一點素質都沒有之類的。當時還和我們值班的一個經理發生了沖突。後來我們在了解情況的時候才知道,這群客人之所以要投訴,是因爲他們在看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有人很不禮貌的在一邊大笑或者大哭,大聲說話,甚至還有人跑到熒幕跟前從一頭跑到另一頭。當時影院内的觀衆都很氣憤,于是就罵了幾句說誰這麽沒素質之類的話,但是那個聲音持續了很長時間,而且還常常會有人在熒幕前走來走去,弄得許多看電影的人都非常生氣,于是找到放映廳的小弟投訴,才出現了之後的沖突。
胡宗仁問李先生,說你們電影院難道就沒事先在電影開始之前,放個什麽觀影須知之類的片子嗎?例如把手機調成振動,不要大聲喧嘩不要抽煙和擋住别人之類的。李先生說,這是國家電影院嚴格要求的東西,怎麽可能不放,但是放歸放,總有人不聽,我們也沒什麽辦法啊。胡宗仁問李先生,那這件事最後是怎麽收場的,李先生搖搖頭說,還能怎麽收場,問了全部看電影的人,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電影院又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所以根本查不到是誰啊。
我突然打斷了李先生說的話,我說你們的放映機是背投式的,還是原先那種播放機式的?李先生說,是放映式的,隻不過機器設備都比較新,應付現在大部分電影,根本就不在話下。我又問他,那你說當時在銀幕跟前有人跑來跑去,那些人看到的是個人影,還是具體的人?李先生說,這個當時他并不在場,所以無法确鑿的回答,不過在那之後還發生過幾件事,這讓他們員工開始懷疑,那天因此而引發沖突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人。
或者說,根本不曾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