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轉頭繼續看着那個老婆婆,她依舊還是起初的那個姿勢,眼睛依然望着我和胡宗仁,眼前的一切并沒有使她的狀态發生任何改變,隻是她看着我們的眼神讓我覺得挺不舒服的。我這并不是第一次被鬼魂這麽死死盯着看了,早年學藝的時候師傅告訴我,鬼魂如果死死盯着一個人看,不轉移目光,那麽最有可能的是以下三種情況,一是它有話想要跟你說,卻不知道從何開始,甚至是忘記了表達的方式。二是它在向你示威,盯着你的一舉一動,告訴你如果你再靠近的話我就要弄死你了,這種情況基本上出現在鬼魂知道我們是幹嘛的,并且知道我們出現在它面前的根本目的,勉強算得上是在想法子自保。最後一種聽上去就比較讓人發冷了,那是它在分析你身體的哪個部分最脆弱,一旦有了結果,它就會攻擊。
我當然不希望是第三種,雖然我一向尊老愛幼,但是如果這個老婆婆真的撲上來的話,我還是有辦法制服它的。話說她的外貌看上去的确如先前我們打聽到的一樣,最少也是70歲上下的人,這樣的鬼魂除非是有莫大的冤屈被害死了,導緻怨氣萦繞,我還能怕個幾分,剩下的大多數勸導一番也就安安靜靜跟着走了。而第二種可能性也相對比較小,先前那個冒牌的道士就是個證明,如果要攻擊的話,那個道士恐怕沒辦法用走路的方式下樓。況且我和胡宗仁算是臨危受命,之前謝店長也沒想過會叫上我們倆來,所以這個老婆婆不該知道我們是幹嘛的更不該知道我們的意圖所在,除非它還擁有根據制服來區分職業的本事,但我認爲那并不可能。于是就隻剩下第一個情況了,即便如此,我也沒從它的臉上表情看出是想要跟我們說話,而更像是對我們這麽多人看着她,覺得不開心。
但是有一點我能夠确定,這個鬼魂并沒有多深重的怨氣,先前羅盤上的反應已經告訴了我這一點,她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因爲别的理由而非是爲了害這裏的某個人。我低聲問胡宗仁,現在怎麽辦,胡宗仁沒有回頭,隻是把手心朝下向我伸過來然後按了幾下,意思是你别做聲我在想之類的。于是我趁着這個空隙,再次把目光瞄向了我手上的羅盤,羅盤上的反應并不算劇烈,但是比起初我檢查座位的時候稍微強了一點,那就證明,我檢查座位的時候,其實這一幕是被這個老婆婆看在了眼裏,它也明白我們是沖着它來的。
很快胡宗仁就轉過了身子,正面朝着老***方向,接着把手伸到腰上解下了自己的八卦袋,還有他的那個難看的腰包。我正打算喝問他想要幹嘛,因爲以我對這厮的了解,他幾乎全部的寶貝都在這腰包裏,包括平日裏自己準備好用來應急的符咒,這包包一取下,胡宗仁和那群店員基本上沒有區别,除了個頭大一點會打架一點外。胡宗仁卻把東西統統都放到了餐桌上,然後張開雙臂,一副要擁抱全世界的感覺,緩步地,朝着老奶奶走去。
我特别讨厭胡宗仁這種不經過商量就自己做決定的性子,來不及阻止,我也就慢慢跟在他的身後,手裏端着羅盤,一邊注意着胡宗仁和我之間的距離,一邊注意着羅盤的動向。我刻意讓胡宗仁的背影擋住我和老婆婆之間的視線,因爲在那之前,老婆婆的目光反反複複在我和胡宗仁身上打量,所以我就算是站着不動,也沒有可能置身事外。每靠近一步,羅盤的反應就猛烈一點,并且随着胡宗仁腳步的落地,指針就好像心跳一樣突然彈得猛烈了一點,是戒備,絕對沒有錯,多年來練就的一身看盤的本領告訴我,這個老奶奶對胡宗仁的行爲雖然感到不解,甚至是認爲他沒有惡意,但卻私下防備着。
就在我低下頭再度看羅盤的時候,耳根子後邊突然傳來一聲非常嘶啞蒼老的叫聲,那叫聲就好像我小時候在愛國主義電影裏看到八路軍大喊同志們沖啊似的,是一種呐喊,但卻蒼老而嘶啞了許多,我無法用一個準确的描述來形容那個叫聲,在當時我隻能下意識的一邊轉身一邊伸手到包裏抓紅繩,卻在我還沒能看清背後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正在用力往下壓,我身高175,那個老婆婆撐死了也才160還别說她生前年老骨骼猥瑣的可能性,單憑她駝背這一點,她就沒有可能能夠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壓低。但是那股力量很大,被鬼魂直接接觸到身子的感覺大概就是突然由内而外的發出一陣寒冷,寒冷中帶着一股力量,這股力量你光是領教到第一次你就會死死的明白無法抗拒。
于是在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的時候,我的雙膝就撲通一聲跪下了,瓷磚地闆,我這麽一跪還真是挺疼的。當我終于擺正了身子想要看看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在距離我鼻子尖不到一寸的地方,老婆婆正面對面的看着我,我雖然是個單眼皮但我的眼睛在單眼皮界還是算大的,起碼比杜海濤要大了很多,加上驚恐之餘眼睛會本能的睜大,所以我這麽大的眼睛裏,竟然似乎看不到别的東西,除了那一張蒼老的臉。與此同時,我也察覺到了還真是她把我按得跪了下來,接着她開始皺起眉頭,張開嘴巴,眉心和鼻梁因爲皺眉的關系疊得一層一層的,很像是蔥油餅,而張大的嘴巴裏發出了起初那種蒼老的嘶吼聲,但是我隻聽到了聲音,卻沒從她近在咫尺的嘴中察覺到一絲氣息。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的一秒鍾以内,很顯然周圍的那些店員們也都看到了這一切,他們尖叫着驚呼着,胡宗仁也在這個時候過來救我,我背對着胡宗仁所以我看不見他的舉動,我隻是聽到耳邊一個風聲響起,随着風聲老婆婆在我面前扭曲變形,接着好像煙霧粉塵一樣消失不見了,我身上的壓迫感也不見了,而就在此事,我的右臉突然火辣辣的疼起來,耳朵裏也突然嗡了一聲,我才意識到,胡宗仁剛才可能是在用手上的雷符或是九鳳君符打老奶奶,爲了救我,卻被老奶奶給躲開了,于是他這一下子,就直接打在了我的臉上。
在我側身倒下的時候,我看見門口的易拉寶和x展架似乎被什麽東西給撞倒了,接着大門出現了被拉拽但是卻打不開的動靜,接着原本攔在一樓和二樓之間的那個“正在維修”的牌子也倒下了,然後在離我們不遠的二樓樓梯中央,傳來一聲清脆的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
胡宗仁把我扶了起來,問我有沒有打疼,我告訴他如果我說不疼的話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個特别虛僞的人,這一巴掌等完事了我再問你讨回來。已經有一個女店員被先前那一幕給吓哭了,真不知道她爲什麽要哭,中招挨打的又不是她。她嚷嚷着要回家,胡宗仁大聲喊道,不準開門,開了門,就再也找不到了。
胡宗仁吓唬女人還真是比我厲害,他這麽一吼,那姑娘竟然不哭了。胡宗仁對我說,咱們上去吧,它肯定是躲到樓上去了。說完他就要上樓我拉住他說,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還想再打我一耳光啊,你的腰包和八卦袋怎麽不帶上?他說我再試試吧,如果還是不行,下來取就是了。我問他你要試什麽?胡宗仁看着我說,我試試能不能跟你那樣,盡量不動粗,就能夠把她給帶走。
我愣了一下,胡宗仁已經走在了前面,我對胡宗仁說我就算不喜歡動粗但我也不至于連防身的東西也不帶啊,剛才我手裏還捏着繩子呢都被按住了,你這麽赤手空拳的上去不是在找死嗎?胡宗仁停下腳步對我說,剛才她按住你的時候,除了嘶吼,還對你做了什麽嗎?
這還真沒有,于是我開始明白了胡宗仁的用意,雖然很讨厭這家夥用我來做了一次試探,但起碼我們此刻是知道,這個老婆婆大不了也就是在阻止我繼續向前,因爲當時我心裏是非常戒備的,手裏的羅盤和紅繩表明了我是對她不信任的。但即便如此,她也隻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制止我,并沒有過度來傷害我,要知道,在當時那個情況下,換成真正的敵人,早就要了我的小命了。
于是,我放下了我的包,紅繩米粒墳土一律都拿了出來,放在餐桌上跟胡宗仁的那堆破爛擺在一起,手裏隻拿了個羅盤,因爲我需要羅盤告訴我鬼魂的準确位置,考慮到最後老婆婆逃竄上樓的樣子,我能夠察覺到她是知道胡宗仁那一拍是沖着她去的,并且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再者她上樓的時候隻有動靜而沒有身影,也就是說她可能不打算再讓我們看見她了。
在我跟着胡宗仁準備上樓的時候,小田在我身後喊道,讓我也跟着上去吧,我雖然不會你們這些東西,但是我試試跟奶奶溝通吧。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後對小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