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店長把雙手橫抱在胸前,然後聳了聳肩膀,看上去好像是覺得有點冷的樣子。作爲這個季節來說,雖然天氣已經算不上炎熱,但也絕對不至于到要發冷的地步。謝店長說,當天晚上她也在店裏,恰好目擊了整個過程,她說熱牛奶的溫度通常會比熱水要高很多,之前在店裏曾經發生過有小孩子被熱牛奶燙傷的事故,所以當時她看到那個男性顧客把牛奶打翻以後,作爲店長就立刻從櫃台裏站了出來,想要協調這件事,卻在那個時候才發現,整整一杯熱牛奶都倒在了老***臉上。
謝店長說,最奇怪的是,通常大家都會喊痛,這老奶奶一點反應都沒有,而是斜着眼睛朝上看着那個男性顧客。而且她臉上的滴水也和常理有很大區别,就是不是順着臉的輪廓往下流淌,而是直接透過了身體原本可以遮擋的部分,在臉上做了短暫的停留後,直接透過了身體滴到了座位上。
胡宗仁說,是不是就像在水淋在了過濾紙上邊,然後透過了,這個老太婆整個人都好像是透明的對吧?謝店長說,可以這麽認爲,但是眼前看到的卻不一樣,因爲如果這個老婆婆是透明的話,那麽是應該能夠透過她的身體看到背後的景象的,但是事實上卻看不到。
我跟謝店長解釋說,這當中所謂的透明與否取決于當時鬼魂出現的狀态,絕大部分的鬼魂是不存在實體的,也就是說,你看到的那個老婆婆,實際上是它給你們店裏幾乎全部人所造成的一個幻覺,它的确是坐在那兒,但如果沒有受到這種影響的話,你們是看不見的。我接着說,就好像咱們現在站着的這個街邊,說不定那棵樹下就蹲着一個鬼魂但是咱們看不見它,也說不定這來來往往的人們,當中就有其實早就死掉的人。
說完我就重複了我師傅告訴我的那句非常經典的話,你憑什麽去确定你一輩子看見的都是人呢。
聽我這麽說,謝店長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那些過往的路人,其實我并不是有意要吓她,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謝店長接着說,由于那個老奶奶當時的情形實在很怪異,讓我們這些目擊一切的人都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那時候店裏的客人沒剩下幾個,而且因爲這個男性顧客鬧事的關系,也都在望着這邊看熱鬧,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老奶奶突然站起身來,以非常快速的腳步就沖到了我們樓上去了。謝店長伸出一根食指說,我指的是,“看”上去像是沖上了樓,那速度根本不可能是老人的速度,就好像錄像帶快進的畫面一樣,而且這個時候我們才發現,她的雙腳根本就沒着地,而且的确是半透明的,像個薄膜口袋。
我在腦子裏拼湊了一下謝店長說的老奶奶跑上樓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麽我還覺得挺好笑的。謝店長說,由于這一切太怪異,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有點被吓到了,那個男性顧客也沒有再繼續糾纏我們的學生妹,而是慌慌張張的跑掉了。店裏還有個女顧客看到了以後,也慌慌張張的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在開門的時候大聲對着我說了一句,老闆兒你們還不搞快點跑,你們這個店店兒鬧鬼了!
謝店長繼續說,從那以後,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就再也沒有别人再見過那個老奶奶,而這件事在我們員工的圈子裏很快就傳開了,期間有兩三個人因爲害怕的關系就辭職了,臨走前還再三跟我保證說,這件事情不會外傳出去,但是說什麽也不肯繼續在這裏上班了。你說我這麽一個小店,我雖然是店長但是我上邊也有投資人,他們就算是相信我們店裏遇到的怪事,也沒辦法讓他們關門不做生意了吧。所以第二天我們就停業了一天,接着請來了道士,在上下二樓之間的樓梯口上放了挂了一面大銅鏡,還在二樓的很多地方包括門楣和窗戶上都貼了符咒,并且叮囑我們把樓梯用警示牌或者警戒線給攔住,說那個符咒和銅鏡至少要挂十四天以上才能取下。
胡宗仁插嘴問謝店長說,那你們二樓上邊本來是幹什麽的?謝店長說,二樓本來也是餐廳,但是上邊因爲沒有了點餐台,加上又是樓上,所以要安靜一些,地方也寬敞得多,有獨立的衛生間,還專門設置有小孩子的遊樂區。說完她朝着身後的店一指說,現在我們生意還必須得做,大家做事也都有點恍恍惚惚的,一樓能接待的人數太少了,我們的生意比以前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我還懷疑那個道士的符可能根本就沒什麽用,就在他來做過了手腳之後,還是很頻繁的出現一些怪事。
我趕緊問她,還出現些什麽事了。謝店長說,大多都是出現在晚上,有時候就是晚上11點多,大概就是之前那個老奶奶經常出現的時間,有時候更晚,甚至淩晨三四點都有可能會出現。她說完這句後,我轉過頭去看了看他們店門口的招牌,上邊用很醒目的字寫着“24小時營業”。謝店長接着說,頭一次是在那個道士來做法後的第三天夜裏,第二天大家都很提防着樓上的動靜,卻安安靜靜的,當時大家還在說那個道士真厲害,這麽快就把這兒給弄幹淨了。但是後一天,是他們的廚師正在廚房給還留在店裏點餐的顧客準備食物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的樓闆上,傳來那種咚咚咚咚的腳步聲,據說聲音的頻率很快,這就讓大家很容易就聯想起之前那個老奶奶跑上樓時候的樣子。況且廚房的機器噪音是相對比較大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卻還能聽見這種腳步聲,當時我們那個廚師就伸出頭來跟外邊接待的同事遞了個眼色,意思是樓上怎麽這個時候了還有動靜,另一個同事也側耳開始聽,卻聽見了樓上傳來那種桌子椅子被人拖着走,在地上拉拽時候發出的吱吱嘎嘎刺耳的聲音。
胡宗仁問,當時你們店裏還有客人嗎?謝店長說,當時還好,店裏就一個男人一邊玩手機一邊吃東西,可能是工作到很晚還沒吃飯的那種。胡宗仁又問,那那個顧客察覺到聲音了嗎?謝店長說,當然察覺到了,但是他并沒有多想,以爲可能是我們員工下班後在樓上收拾東西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響,而且那個顧客很快就走了。謝店長接着說,當天晚上店裏的服務員都盡量湊到一起不敢分散,卻又誰都沒有離開。
謝店長還說,我們餐廳的唯一的廁所就在二樓,底樓是沒有衛生間的,自從發生了這件事以後,連我們自己的員工想要上衛生間都得跑到旁邊的商場裏去,而且到了晚上商場是要關門的,他們想要上廁所就得跑更遠,得走到步行街上的公共衛生間才行。這導緻很多顧客包括白天來的時候,想要上廁所卻沒辦法。有好幾次有客人不顧我們的勸說,私自上樓去上廁所,我們都覺得心驚膽戰的,還好他們走下來的時候似乎都沒什麽異狀,看樣子樓上的那個老太太,也沒對一般顧客做過什麽。胡宗仁問謝店長說,光是有聲音雖然是很有力的證據,但是沒有目擊,你又怎麽确定樓上的那個就是那個老奶奶?謝店長說,這就是發生在前天晚上的一件事了。
她說,那個最初給老奶奶倒開水的那個學生小妹并沒有因爲這件事而離職,也許是因爲本身是個有文化的大學生,似信非信,又或者是因爲自己覺得從頭到尾都不曾虧待過那個老婆婆,老婆婆應該不會害她之類的。她甚至還主動要求擔當夜班,因爲白天人氣旺,大家吵吵鬧鬧的,真是有什麽動靜也不容易被察覺。可就在前天晚上剛好是那個小妹妹當班,到了淩晨快三點鍾的時候,店裏已經沒有了客人,廚師也在自己的工作區裏打瞌睡,由于自己是前台她就一直坐在櫃台底下的小凳子上玩手機,打算說如果有客人進來的話自己能夠第一時間站起來服務。卻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頭頂上不遠的地方傳來當當當的聲音。
她說,那個聲音好像是用筷子在敲桌子,但是又不是特别像,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察覺到那一定是樓上的那個老奶奶。于是一開始不敢擡頭,畢竟還是會害怕嘛。但是随着那個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就是爲了引起她的注意一樣,她才慢慢擡頭,蓄着眼睛望向傳出聲音的地方。
謝店長說,那個小妹妹就看見我們櫃台頂部的天花闆上,有一個多餘出來的空間,那就是二樓的地闆,一個倒挂着、隻從天花闆轉角處露出半截身子的老奶奶,一隻手拿着當初那把白色挂鈎傘,另一隻手對着那個小妹妹招手,臉上全是笑容。
謝店長開始模仿起這個姿勢來,一邊模仿一邊陰陽怪氣地說,小妹妹,來呀…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