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是數量很多,且都是從墳裏往外爬的話,那就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必須要解釋一下,蝸牛這種動物本身是軟體動物,也是屬于智力低下的一類,和鼻涕蟲不一樣,雖然二者生活習性差不多,但是鼻涕蟲沒有殼,也就失去了保護。蝸牛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縮回到自己的殼裏,以此來自我保護,所以蝸牛是否縮回去幾乎成了判定危險與否的一個标準。農村的老墳裏多少都會生長一些蝸牛,但是如果蝸牛連縮回自己的殼裏都覺得不安全的話,那就一定是被鬼魂的怒氣所影響,被迫逃了出來了。更不要說數量如此之多。
趙老師接着跟我說,當時他看到那滿地的蝸牛時候,也是很吃驚,在農村有很多老舊的說法,關于墳墓的就有不少。例如墳包開裂,墳裏有蛤蟆,或者是水淹墳等等。這些在鄉下人看來都是不好的兆頭。但是墳裏爬出這麽數量巨大的蝸牛,倒是第一次遇見。趙老師說,當天他就找來了他們村子裏一個神婆,在墳前又是唱又是跳的折騰了很長時間,香燭紙錢燒了一大堆,神婆也信誓旦旦的說,這是祖宗知道要遷墳,所以不高興才出來吓唬人的,這法事一做完就不會有事了。當下趙老師和他的兄弟就給了神婆幾百塊錢還讓她提走了一隻雞和一筐雞蛋,本以爲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但是在當天晚上,又出現了怪事。
趙老師說,這天晚上就是自己老婆遇到的了,折騰了一整天,他自己累了就很早先上床睡了,趙老師的老婆把家裏裏裏外外收拾了還腌了不少鹽白菜打算第二天就可以當個菜吃,忙完以後已經是夜裏11點多,上床以後就拉上蚊帳睡了。農村的晚上還是挺涼快的,當天晚上她還沒能熟睡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冷浸給驚醒了,于是就睜着眼睛發愣。漸漸的眼睛就習慣了夜裏的黑暗,也正因爲慢慢能看見東西了,她發現自己的蚊帳外頭,直挺挺站着一個人形的東西,于是她慢慢坐起身來,打算看個仔細的時候,隔着蚊帳的紗幔,她清楚的看到一個帶着地主帽的幹巴瘦老頭,臉貼着蚊帳咧嘴笑着看着她。
這一下就把她給吓慘了,呼天搶地的大叫起來,她的叫聲不但吵醒了趙老師,還引來了旁邊屋子住的弟弟和弟媳婦,于是當天晚上一家人都不敢睡覺了,湊在趙老師的床上打了一夜的撲克。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說你們一家子人還真是想得開啊,換我的話我早就跑了。趙老師苦笑着說,跑,能跑到哪兒去啊,這半夜三更的,上山的路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好走,我們打算等到天亮後,就去找那個神婆評理去。結果第二天一家人氣勢洶洶的去找神婆理論的時候,卻發現神婆不在家,鄰居說當天做完法事回來就歡天喜地的進城去了,也不知道去幹嘛。于是一家人隻能又回了家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已經熬了一個通宵了,當晚再怎麽害怕也得接着睡,這一晚,又輪到了自己的弟媳婦。
這時候趙老師的弟弟接過話說,因爲害怕,當天晚上兩口子靠得緊緊的,而且還是背靠背,這是爲了不管哪個方向發現了那個鬼老頭都能相互提醒一下。趙老師的弟弟說,孩子在城裏上高中,那天夜裏老婆就拿手機跟兒子發信息,關心一下。我們都知道在關了燈的環境下,手機的光芒是會因此顯得特别亮的,就在她發信息的時候,突然手腕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給抓住了,然後朝着上邊掰,随着手上手機的移動,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通過手機光亮就又看到那個老頭子了,表情和頭一晚嫂嫂說的那個表情差不多,也是呲牙咧嘴的笑着,趙老師的弟弟告訴我,他媳婦還說嗎老頭張開嘴以後是沒牙齒的。
這是一條很重要的信息,沒牙齒的話說明歲數已經是挺大了,于是我問趙老師,你們家那祖墳裏頭埋的是哪位啊?趙老師兄弟倆齊聲回答說是我們的爺爺。我又問那你們的爺爺是多大歲數的時候仙逝的?兩兄弟都說,自己還沒出生的時候老太爺就已經死了,兄弟倆都沒見過,由于是舞龍世家的關系,所以小時候從父親口中得知爺爺在當地是舞龍技術最好的,是掌龍頭的人。胡宗仁問什麽叫做掌龍頭,趙老師告訴他說,就是手裏的棍子上頂着的是龍頭,從龍珠開始到龍尾結束,中間最關鍵的就龍頭,龍頭的走勢直接決定了這條龍舞得好不好看。
趙老師的弟弟說,當天晚上自己媳婦撞見這事之後,也是驚慌的大叫起來,于是一家四口又湊到一起打了一晚上的撲克。趙老師接着說,所以從那天白天開始,家裏人就四處托人打聽靠譜點的師傅,這才找到了馬師傅,繼而找到了胡宗仁。胡宗仁問他,你們父親的墳在哪兒?趙老師說,父親的墳就在祖墳的下坡處,農村有習俗,子孫的墳不能比祖墳埋得高。胡宗仁又說,那這樣吧,趁着現在還沒吃午飯,你帶我們去看看你們家祖墳吧。
于是我們起身離席,趙老師帶着我們繞到屋背後,順着田坎上的小路走了幾分鍾,路上撥開一些雜草堆,在一篇已經割掉的玉米地裏,找到了這個祖墳。胡宗仁看到祖墳後,然後順着祖墳的朝向遠遠看了出去,說你們家祖墳的位置可不算很好啊,這地方看出去有山沒水,而且山勢也是彎彎拐拐的,加上玉米長起來之後,擋住了墳頭,這就相當于把墳裏不管好的壞的東西全都聚集在這裏,這墳背後又是一個小山坳,前後無路,老祖宗這會兒才來找你們的麻煩,都算是忍了你們很久了。
胡宗仁在風水上比我擅長很多,而且這家人看上去也不是有錢人家的模樣,吓唬他們也完全沒有必要。而我卻注意到這些條石壘起來的墳的縫隙裏,果然還陸陸續續爬出來不少蝸牛。胡宗仁對我說,要不你這就檢查一下。于是我摸出羅盤,先在心裏默念了一段對逝者表達敬意的咒文,因爲我實在不想待會在檢查的時候被攻擊,早年曾遭遇過一次,所以對待老墳我還是要小心點爲好。念完咒之後,我就端着羅盤先計算了東南西北,所謂的方向是要配合 10年的流年,這将決定我繞着墳走的方向究竟是順時針還是該逆時針。走了一圈,有靈異反應,但是還算溫和。通常情況下,這樣的老墳裏經曆了過長的時間後,裏邊埋着的死人應該是漸漸消失了,也就是純粹的墳而已,隻是說祖墳管三代,祖墳埋的地方對了,會讓後人享福三代。但是看到趙老師家裏的條件之後,我實在是對此表示懷疑。
走了一圈後,心裏有數了,這墳裏的死人尚未消失殆盡,或者說本來已經是離開了很久,但是因爲某個誘因的關系,又回來作怪了,我姑且認爲修路遷墳是造成老祖宗回來的主要原因。而與此同時我還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幾乎每一個從墳裏爬出來的蝸牛,大多爬到距離墳頭幾米之外的位置就原地不動了,隻有少數還在繼續朝着外頭爬,我仔細辨認了一下蝸牛門爬行的方向,就正好是趙老師家裏的土房子。而且不止這樣,當我的羅盤湊近到蝸牛的時候,都會發出靈異反應,雖說也不強,但是卻比墳墓本身的靈異反應強,這說明這些蝸牛和我起初的預想是不同的,它們并非是受到了危險信号而逃離,而是本身就因爲被靈異的物質所操控而産生這樣的行爲。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點什麽,于是我把我的想法私下告訴了胡宗仁,胡宗仁也圍着墳墓試探性的點咒燒符,發現他得到的結論和我的猜想相差不大,于是胡宗仁跟我說,那這樣吧,咱們現在不按原路返回了,咱們就順着蝸牛的軌迹找找,要是蝸牛爬動的目的地就是趙老師他們家的房子的話,那這房子裏應該有答案才對。
我和胡宗仁貓着腰,沿着那數不清的蝸牛找,顔色大小都差不多,而且正在爬行,爬動的方向還都一樣,這就非常耗時了。找了十幾分鍾之後,聽見趙老師的老婆在屋角大聲喊我們,說讓我們趕緊回去吃飯了,由于我們并沒有告訴趙老師我們在找什麽,所以他和他兄弟就隻能在我們身後跟着。好幾次他都笑着提醒我和胡宗仁,要不咱們先回去把飯吃了再說?我們沒理他,還是一直找着,本來幾分鍾就能走到的路,我們硬是找了半個多小時,最後結論果然如我所想,這些蝸牛最終有好幾隻都爬進了屋,而且他們都朝着同一個地方。
進屋後我揉了揉我的老腰,院子裏先前我們圍坐的桌子上已經放好了飯菜酒杯,當大家都要入席的時候,胡宗仁突然說,咱們把這桌子菜擡屋裏去。趙老師不解的問,爲什麽啊,這外頭寬敞多了啊。胡宗仁說你聽我的就行了。由于有求于胡宗仁,趙老師隻能答應了,我們幾個人合力把桌子擡進屋子後,胡宗仁又說,咱們坐擠一點,把這個位置給空出來,大嬸麻煩你多拿一副碗筷酒杯,半碗飯,夾上菜。
于是我這就明白胡宗仁要幹什麽了。等到一副沒人吃的碗筷擺好以後,趙老師終于忍不住了,問胡宗仁說您這是什麽意思啊?胡宗仁一邊大口的喝酒吃肉,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請你們家老祖宗吃飯啊。兩兄弟對望一眼然後害怕的問,老祖宗這會兒在嗎?胡宗仁說,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在看着咱們。
說完他擡手指着挂在牆上的龍頭,然後說,你看,龍角上有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