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胡宗仁約好,剩下來的這段時間,咱們什麽事也别幹,哪兒也别去,安安靜靜的等着你身上的八極印徹底消了,咱們再制定下一步的對策。因爲擔心胡宗仁這個家夥不怎麽規矩,我還特别悄悄給付韻妮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頭一晚我們和馬道人之間的對話内容,讓她幫忙盯着胡宗仁,别幹蠢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和司徒師傅。這才放心各自回家。
三天後,付韻妮打來電話,說馬道人的咒是有用的,胡宗仁背上的八極印已經從新鮮的疤痕開始漸漸變淡,現在已經是暗紅色了,摸上去也沒有明顯的凸出感了,可能過兩天就會漸漸消失,她說她會繼續觀察的。我也趁着這幾天的時間,好好休息了一下,每天什麽事都不幹,睡醒了就下載一部電影,削點水果,喝着啤酒看電影。持續長時間的神經緊繃,讓我特别享受那幾天閑逸的生活。彩姐偶爾還買點我愛吃的肉類回來,親自下廚犒勞我的胃。
一周後,胡宗仁帶着付韻妮來了我家,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撩起衣服讓我看他的背,果真馬道人沒有騙我們,八極印已經隻剩下一個淡淡的影子,不仔細看的話還挺不容易發現的。當我告訴胡宗仁給馬道人打個電話,感謝一聲的時候,胡宗仁卻說他早已打過了,我們唯一能夠聯系到馬道人的那個電話号碼,已經辦理了停機的服務,也就是說,我們可能再也找不着這個人了。
吃飯的時候,我問胡宗仁,接下來怎麽打算的?既然八極印已經沒了,好像咱們也沒神馬路理由再去成都跟那個糟老頭子見面了吧?胡宗仁喝了一口啤酒後告訴我,雖然八極印沒了,但是他還是會去一次,有些自己當初惹下的事,還是得當面解決才行。看樣子這些天的空白,讓這個不羁的家夥還是好好思考了一番,知道總結自己的缺點,知道沖動隻能惹禍了。于是我點點頭,說那到了中秋那天,咱們一起去吧,我也正好想見識一下這個稱呼我爲巫家臭小子的姚老前輩,到底是什麽人。胡宗仁問我,你說現在軒轅會的人知不知道我身上的八極印已經解了?我說我不知道,知道了又怎麽樣?難不成還再來整你一次?恐怕這麽下作的事情他們這些長輩還是做不出來吧。胡宗仁搖搖頭嘿嘿的笑着,意思大概是在說,你想得恐怕是太簡單了點。
從那天胡宗仁和我的對話中,我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已經變得有點輕松,但是依舊沒有卸下防備。我和他有過類似的經曆,在我和刹無道之間的矛盾因爲付強的關系化解了以後,雖說我已經不需要害怕什麽,但還是會在起初的那段日子裏夜裏睡不好覺,總夢見一些可怕的東西,甚至夢見過那個穿紅衣服的女鬼,所以即便是危機暫時解除,危機感卻還是會在心裏存在很久,這是無法改變的,所以我非常理解胡宗仁此刻的心情。
就這麽繼續混着日子,到了 10年9月 号那天,也就是農曆的八月十三日,距離胡宗仁和那位姚老前輩的成都之約還有2天時間,我給胡宗仁打電話,問他準備什麽時候動身去成都,他說那咱們明天就去吧,提前一天到,咱們也順道去看望下我師傅,你不也好久沒見到他了嗎?我說好,邢崖子師傅算得上是我的貴人,雖然在那之前僅僅隻見過一面,但是就那麽短短時間的會面裏,卻因爲邢崖子師傅的關系,我結識了藏傳佛教的尹師傅,而也是因此,我的胸口上才多了一道不動明王咒的紋身。這個紋身保佑了我很長時間,加上我本身是屬雞的,不動明王在藏傳佛教中,是我屬相的守護神,即便我本身并不是個信佛的人,卻也因此受到庇護,一切機緣,也都是邢崖子師傅帶給我的,太久沒見,也是該去探望探望了。
我問胡宗仁你這回去見人家軒轅會的長老,你都不準備點什麽防身的家夥嗎?胡宗仁說,就是要别準備,他才不好意思欺負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小朋友啊。我說這倒也是,不過你自稱小朋友還是讓我挺震驚的。第二天我們坐動車去成都,動車挺方便,又輕松又便宜,下車胡宗仁給邢崖子師傅打了電話,說到了,先去吃個東西就去看您。随後就拉着我幾乎掃蕩了春熙路上所有的美食,吃得我倆一路打着嗝去了邢崖子師傅家。和上次我來的時候看到的擺設一樣,這麽長時間以來,邢崖子師傅都沒添置點什麽新東西,除了牆上多挂了幾幅丹青之外。
邢崖子師傅見到我們挺高興,笑得樂呵呵的,他沒有子嗣,所以拿胡宗仁除了當弟子之外,更多也是當他是自己的孩子。不過胡宗仁和邢崖子師傅相處的方式和我跟我師傅相處的方式多少有點雷同,尊敬是尊敬,但時不時還是要不正經一下,起碼我還不敢像他那樣稱呼自己的師傅爲死老頭子。早前得知邢崖子師傅糖尿病,我還特别找了我一個在儲奇門附近做藥材批發生意的朋友給我弄來不少三根,即南瓜,苦瓜,絲瓜的根,都是脫水曬幹的,滿滿一大包分别裝好,我告訴邢崖子師傅,每天取三根各二十克,煮水熬湯引用,盡量替代白開水或是茶葉,因爲那味道跟白水也沒什麽差别,不僅對糖尿病有所控制,還能預防胃炎和高血壓,要知道上了歲數的人,這些都是常見病。胡宗仁身爲弟子就比較沒規矩了,他問邢崖子師傅是怎麽查出糖尿病的,邢崖子師傅說當然是大夫查出來的啊。胡宗仁哦了一聲然後說我還以爲你嘗了嘗自己的尿發現是甜的呢…
胡宗仁跟邢崖子師傅說了我們此行的目的,而我們從邢崖子師傅口中得知,軒轅會的姚師傅并不算是一個心胸豁達的人,幾十年來費盡心機才爬到這個組織的頂端,自然不希望自己門下出現不待見自己的人。而邢崖子師傅的輩分地位在那兒,對方才不好意思爲難他,隻是胡宗仁作爲晚輩,自然就成了受欺負的對象,甚至于成了姚師傅的弟子們用來比較師門強弱的标準。去年胡宗仁聲名鵲起,軒轅會想要重新勸他回來遭到拒絕,這在姚師傅看來是一件特别沒面子的事,所以百般刁難,好像就說得過去了。胡宗仁說,這次來主要目的就是跟他們劃清界限,今後誰也别惹誰,各走各的路,邢崖子師傅說,你們晚輩的事情,我就不多管了,你的性格暴躁沖動,今天給我的承諾出了門你也就忘了,你是我的徒弟,我太了解你了,隻盼你這次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謂的名望地位,等你到了我這樣的歲數,你會發現那些根本就是個屁。
晚上陪着邢崖子師傅喝了些自己釀的小酒,胡宗仁就住師傅家了。房子不大,我不願意睡沙發或是地闆,更不願意跟胡宗仁擠着睡,于是就出門随便找了家幹淨的酒店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去跟邢崖子師傅告别後,我就按照之前姚師傅的電話打了過去。姚師傅接到電話後第一句話就是,喲,你們還沒忘記今天的約定啊?我說我們已經在成都了,你說個地方吧,我們直接來找你。姚師傅讓我告訴胡宗仁,就在上次他撒野的地方。
挂上電話後胡宗仁告訴我,那是他們的香堂,邊上就是一處全真龍門派非常有名的道觀,目前成都大部分軒轅會的人,都跟這座道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我問胡宗仁,不會是我想的那個道觀吧?胡宗仁點頭說,就是你想的那個。然後胡宗仁告訴我,香堂就在道觀附近,那位姚師傅好像也是常年住在那兒。
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軒轅會的香堂。軒轅會畢竟是一個比較秘密的組織,并沒有好像電影裏那樣,挂上一個大牌匾,生怕誰不知道這是個幫派似的。見到姚師傅的時候,我還是楞了一下,因爲但凡稱之爲老前輩的,我像起碼也是和司徒師傅差不多歲數才行吧,而眼前這個人,卻看上去隻有50歲上下,非常瘦,瘦得身上穿着的白色道袍顯得空蕩蕩的,黑發黑須,壓根沒個老前輩的樣子,要我說的話頂多就和馬道人輩分差不多。
出于禮貌,我們還是先打了招呼,胡宗仁雖然談吐已經收起了一貫的狂妄,但語氣上依然是不卑不亢。我作爲局外人,也就一言不發的聽着他們的對話。胡宗仁告訴姚師傅,八月十五之期已到,今天登門來,一是爲了之前的魯莽給前輩道歉,還希望前輩大人不計小人過,有些過節就此作罷。起初姚師傅還是有些輕蔑,用那種陰陽怪氣的口音酸溜溜的諷刺着,但是當胡宗仁告訴他,自己身上的八極印已解,而且今天前來,什麽東西都沒帶,隻想要你一句話,要麽今天就把我胡宗仁弄死在這兒,要麽就讓咱們各走各道,老死不相往來。
在聽到八極印已解的時候,姚師傅明顯露出不相信的眼神。但是胡宗仁撩起衣服給他看的時候,他才相信,并且很快就算到這一切是馬道人背後幫忙的結果。香堂上除了姚師傅以外,還有七八個看上去是他的弟子的人在邊上候着,眼神裏也充滿了對我和胡宗仁的不屑,從這陣勢上來看,想要姚師傅善罷甘休,隻怕是當着這一群弟子,他也不會答應了,當我正打算小聲告訴胡宗仁,咱們别浪費時間了,這家夥不會放過咱們的時候,姚師傅突然說:
那馬唯安馬道人,是不是給了你們一部電話啊?胡宗仁一愣,問道,是啊,可是你怎麽會知道。姚師傅冷笑着說,他是我門下棄徒,你說我知不知道?這樣也好,這馬道人自以爲是幫了你們一個大忙,我也就順着他的路子走吧。說完姚師傅對旁邊的其中一個弟子說,你知道那個電話号碼嗎?那個弟子點點頭。姚師傅看着胡宗仁說,你現在是常年定居在重慶那小地方了是嗎?胡宗仁看了看我然後說是。姚師傅笑着說,那好,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一年十二月,我就算你平均半個月辦完一件事,那叫做低估了你的實力,加上你身邊還有這個臭小子幫着你。
臭小子,那是在說我,這老混蛋,不是看在你這麽多弟子在邊上的話,我非把你的胡子給撕下來不可。
姚師傅接着說,我給你半年的時間,你替我辦完二十四件案子,如果都能順利解決,從此軒轅會從我以下所有門生,絕不會再找你的麻煩打擾你的生活,但是如果你辦砸了一件,你就乖乖回我軒轅會,弘我軒轅道門,案子的收入我們一分不拿,也不幹預你怎麽去做,隻要結果是辦妥即可。這是君子約定,不給你下咒,不給你施壓,你敢不敢?
胡宗仁看了看我,我拼命對他搖頭叫他别答應。胡宗仁突然揚起嘴角一臉怪笑,我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混蛋的傲氣又上頭了。果然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站得端正,而雙手插在褲兜裏,歪着腦袋仰着下巴看着姚師傅,跟個痞子似的對他說,行啊,那就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了。
我翻了翻白眼,這家夥果然跟他師傅說的那樣,出門就忘了。
姚師傅哈哈大笑着站起身來,對他身邊的弟子說,好,徒弟們,今天我們做東,替我好好款待這兩位小兄弟,等他們回到重慶開始,二十四樁案子,咱們走着瞧。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香堂。
那之後,姚師傅的其中幾個女徒弟款待我們吃了午飯,雖說這些道姑長得還真是挺好看,成都姑娘本來就漂亮,但我卻沒什麽心情了。一直到吃完飯我們去了火車站,我都沒跟胡宗仁說過一句話,隻是在回重慶的路上,我知道這件事已經再度因爲胡宗仁的沖動變得沒有後路了,我才對胡宗仁說,那你回去可得随時保證馬道人的電話不會斷電不會欠費啊。
胡宗仁沒看我,隻是伸手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輕輕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