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裏,我一會趴在門上叫胡宗仁,一會又走到李佳身邊看屏幕。屏幕上已經看不到那個女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躲到鏡頭的死角裏去了。畢竟胡宗仁剛才那麽一拼命,飛機攝像頭的位置已經發生了改變。而到最後,李佳飛機上的led燈電量耗盡,屏幕斷電,我們也什麽都看不到了。
從我挂上電話開始,大約過了 多分鍾,朝天門尤其是批發市場一帶晚間的車流量倒并不算很大,盡管路面很窄,也大多都是單行道,但是付韻妮還是在路燈剛剛亮起的時候,趕到了。付韻妮一下車就直接沖到門邊高喊胡宗仁的名字,我覺得這一路上咱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于是冒着逆行的危險,親自把車開到了人行道上。人行道比較窄,恰好也就隻能通過我的車,想要加速沖撞,還缺少點距離。于是我把車頭稍微調正了一下方向,然後讓付韻妮讓開,接着我猛力轟了一腳油門,我車頭的右側,就直接撞上了陳先生店裏的卷簾門。
但是這第一下也許是我膽子小了,或者說是低估了這個道卷簾門的質量,我也僅僅是把門上裝出一個巨大的凹陷而已。我仔細看了看卷簾門和地面上的縫隙,大概還不到半個巴掌那麽寬,于是我再度倒車,這回稍微隔得遠了一點,再一次加了點力氣沖撞上去。
連續兩聲哐當的巨響引起了周圍很多人的注意。許多行人看到我直接開車撞門了,都不由得害怕得跑得遠遠的,他們大概是認爲我是黑社會幫派分子來滅門的吧。而我知道,這動靜一出現,肯定很快就會有好事之人選擇報警。這一帶我雖然不常常來,但是做我們這行的,對于某一個大區域内什麽地方分布了警察局或者交巡警平台,還是非常清楚的。如果一旦有人報警,10分鍾以内警察必然就會趕到。這歸功于那幾年的重慶市委領導,爲了打擊黑惡勢力,在大街小巷都分布了價值不菲功能齊備的交巡警平台。于是在我第二次撞擊卷簾門後,我看到底下的豁口稍微大了一些,但是門兩側的鎖銷還依舊卡在牆上。于是我趕緊找出我的工具箱,把裏邊當時買車的時候,配送的一個簡易千斤頂拿了出來,夾在卷簾門與地面的縫隙處,開始瘋狂的朝上頂。
我的這台車自從我買回家以來,從未因爲我的主觀原因發生過什麽大的事故,在那天之前唯一的一次,就是在中梁山隧道出城往璧山方向的時候,被一輛打瞌睡的德國車給追尾了。由于我的車殼子比較薄,沖撞的力量又很大,差點直接導緻我的三廂車變成了兩廂車。我就不說撞我的車是什麽牌子了,反正我被撞的尾杠上,多了四個圈的凹印子。從那以後,我對我的車可謂是呵護有加,如果這次不是因爲胡宗仁鎖在屋裏的話,我說什麽也不會對我的車做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的。
很快我就頂開了一側的鎖銷,接着就換另一邊,我已經差不多忽略了時間,這個時候有些人就圍在我車子的周圍看熱鬧,在我頂開了另一側的鎖銷之後,我迅速一把拉起了卷簾門,之前因爲車輛的撞擊,拉門的時候有點不順暢,發出刺耳的聲音。卷簾門裏邊是一道滑拉式的鐵栅欄門,好在胡宗仁把自己鎖在裏邊的時候并沒有連同這道門一塊鎖了。我和付韻妮就趕緊拉開了門,付韻妮立刻沖了進去,開始用手推着趴在地上的胡宗仁。而我進門的時候,映着戶外的燈光,我看到門口處的紅繩陣依然是好好的,并未被掙斷。于是我知道這個女鬼此刻依舊在屋内。我趕緊對付韻妮說,咱們抓緊時間先把胡宗仁弄到外邊了再說,而付韻妮卻站起身來,用一種非常冷靜的聲音對我說,李哥,你去把卷簾門拉上吧,被外邊的群衆看到了不好。
我趕緊對付韻妮說,現在拉上幹嘛啊,咱們先把胡宗仁擡出去再說吧,這裏太危險了,救人要緊啊。我甚至開始擔心付韻妮的突然冷靜,是不是因爲她察覺到趴在地上的胡宗仁,已經斷氣的關系。付韻妮打斷我的話,依然冷冷的說,把門關上!
我和付韻妮認識的時間隻比胡宗仁短了一點而已,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潑辣型的,而且憤世嫉俗。如果有人做了什麽讓她看不順眼的事,刺激到她無法原諒的某根神經的話,那她一定會狠狠的回敬這個人的。包括早前我們幾個被魏家兄弟挾持,付韻妮都敢潑辣地辱罵那夥人的頭子,所以付韻妮雖然是個女人,一個各方面都還挺時髦的姑娘,但我一直都拿她當個漢子看待。胡宗仁本來就是個爆脾氣,但付韻妮比胡宗仁小了這麽多歲,卻依然能把胡宗仁收拾得跟個雞似的,付韻妮的本領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付韻妮這種突然的冷靜,卻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我隐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甚至擔心付韻妮也要玩命了,要拼個魚死破的意思。于是我對她說,妹妹你别這樣,胡宗仁是不是已經…?
“關上!”
她加重了語氣,我也不知道爲什麽硬是乖乖的拉下了門。在門關上後,屋裏一片漆黑,我隻能摸出我的打火機照明。因爲打火機微弱的光線,我音樂看到付韻妮盤膝坐在地上,也就是胡宗仁的身邊,一隻手呈念佛狀,一隻手取下自己手上的那一圈和黃婆婆一樣的念珠,嘴唇微微動着,念念有詞。幾十秒後,我聽到輕輕的“啪”的一聲,緊接着就傳來念珠散落在地上的聲音,看樣子是付韻妮自己弄斷了念珠的繩子,她繼續念經,然後大約每隔10秒左右,語氣就會加重一次,就在加重語氣的同時,她就撿起地上一粒散掉的念珠,朝着不同的方向以一種類似打飛镖的方式,把念珠給丢出去。
這一招,我曾在早年看到黃婆婆做過。黃婆婆慈悲爲懷,就算她知道什麽地方有鬼,也不會輕易去打,所以多年來很多認識和聽說過她的人,都隻知道她是個走陰婆而已,并不知道她師傳還有念珠打魂的這一招。這是每個門派都會有的,就算不修習術法成天念經的門派,也會有一套用于自保的拳術的。陰陽道上的人,想要在這行站住腳,首先并不是有多深的打鬼技巧,而是得先活着。
付韻妮的每一粒念珠打出去,我就聽到耳朵裏傳來一種類似突然灌風進去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耳朵裏的壓力突然變強,和坐飛機的感覺很像,唯一的區别就是,你能明顯的聽到壓力改變的聲音。付韻妮連打了四五粒念珠出去後,我手上的打火機突然熄滅了,而且我再怎麽打都因爲有風的關系打不着了。而此刻屋子裏再度一篇黑暗,我突然聽見一種非常凄慘的叫聲,那種叫聲聲音不算很大,但是頻率非常高,高到有些接近電視機突然打開後,那種隻在腦袋後半部萦繞的“嗡”的聲音。可是這樣的聲音我是聽得真切的,細細聽的話,甚至還能聽到之前女鬼嘴裏的那種血泡泡翻騰的聲音。這種聲音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我的四周來回亂竄,吓得我趕緊又把無字決和雷符給準備好了。
而随着一陣哐哐當當的亂響,屋子周圍的繩子上再一次冒出那種被撞到的火星子,我之前關好的卷簾門,也出現那種用力連續沖撞的聲音。我知道,這是那個女鬼打算要逃跑了,這說明付韻妮念經已經快讓它受不了了。果然還是女人厲害,尤其是付韻妮這種玩命的女人。屋裏的擺設不斷被這個我們肉眼看不見的女鬼反複碰撞着,緊接着我面前呼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我的右側突然飛到了我的左側,然後聽到一聲破碎的聲音,聲音傳來的方向就是我進屋的門口,然後門口處的繩子再次泛起一點火星子,從火星子下降的樣子看來,是我門口處的繩子給弄斷了。
卷簾門一陣亂響後,屋裏整個安靜了下來。
從頭到尾,付韻妮都在安靜的念經。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他對我說,把門打開吧,我們先把老胡送醫院去。她這麽一說我反而放心了,因爲這說明胡宗仁至少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可能隻是暈厥過去了。于是我趕緊拉開卷簾門,光線照進來,我發現地上一堆碎片。除了被掙斷的紅繩散在地上以外,地上的碎片,竟然是收銀台上邊供着的那個關公像。我苦笑了一下,望着關二爺的碎片搖搖頭,心想您老人家沒料到吧,這麽不給您面子,您可得保佑我們最終把它給收拾了啊!
門外圍了很多群衆。我在群衆堆裏找到了李佳的身影,我非常懷疑他是不是也把自己當成是看熱鬧的群衆了。我沖着李佳喊,快進來幫忙。李佳進屋後,沒有去扶胡宗仁,而是第一時間心疼的撿起了他的遙控飛機。我和付韻妮一起把胡宗仁像擡過年豬一樣擡到了門外,這時候有警察趕到了,付韻妮立刻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對警察說警察叔叔救救我老公吧,他煤氣中毒了。
于是警察立刻通知了1 ,在我們把胡宗仁送上救護車之前,我偷偷給陳先生發了個信息,說店裏現在幹淨了,不要等警察來找到你,你自己先趕過來,否則盤問調查起來你生意也别想繼續做下去了。信息的末尾,我加上了一句,不要亂說話。
随着付韻妮跟着胡宗仁一起搭上了救護車,我也偷偷找了個機會帶着李佳開溜了。逃跑這種事,我可是經驗豐富。路上給付韻妮打了電話,知道是那所醫院後,我問李佳,你還跟着我們一塊嗎?李佳告訴我,當然要,多好玩啊!
我苦笑着搖搖頭,我們這樣要死要活的,李佳竟然覺得好玩。不過這也不怪他,誰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呢。于是在路上繞了下,給彩姐打了電話,說胡宗仁受傷了,在某某醫院,讓她快點趕過來,接着我就開着我那撞壞車頭的“很好開 10”,朝着醫院行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