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不僅猝不及防地打濕了我們全身,還打濕了胡宗仁的新手機。因爲那并不是我的所以我還有點幸災樂禍。但最重要的,胡宗仁手裏的那一大把香,也全被澆濕了。
我知道不對勁了,那玩意怒了。于是我大聲對胡宗仁說,胡宗仁!快跑!于是我們倆争先恐後的朝着出口跑去。根本管不了鐵門上的鎖會發出多大的聲音,就開始爬,依舊是胡宗仁先爬,才剛剛攀上去,鐵門就是一陣搖晃,胡宗仁也因此重重摔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鐵門外面唯一的一盞路燈,突然開始有些不正常的變亮。看上去就好像電流突然加大一般,接着忽閃了幾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閃動了大約四五下,每一次黑白交替的時候,我都能隔着鐵門,看到門外站着一個臉圓圓的,齊劉海短頭發的女人,臉看上去灰白色,眼睛不大,但眼睛下邊的眼睑上,也不知道是血還是什麽黑乎乎的一團,面無表情。在閃最後一下的時候,我已經看到那個女人已經幾乎貼着門外站着,身體在鐵門外邊,但是頭卻已經好像穿牆一般伸長脖子到了門内,也就是我們站着的位置,距離我的臉不到一尺。
那個姿勢,就跟最初黃老師形容的那樣:身體筆直,但脖子平平的伸長。這個畫面的最後一刻,我眼前一黑,啪的一聲,頂上的燈爆掉了。
胡宗仁對我喊道,你讓開!因爲環境實在太黑,我除了能遠遠看到同學們在宿舍裏的燈光和眼前鐵門豎着的鐵欄杆的黑影之外,對身邊的情況我一概看不清。聽到胡宗仁這麽一喊,我習慣性地朝左手邊側讓了過去。然後我就看見一個黑影從先前我們站的位置,助跑,然後狠狠一腳踢在鐵門上,發出一聲哐铛铛的巨響。胡宗仁就這麽連續踢了好多腳,但那始終是鐵門,而且這家夥顯然物理是沒學好的,他朝着鐵門的中間踢,那當然踢不開了。而此刻我們也漸漸适應了這種黑暗,能大緻看見周遭物體的輪廓了。
我對胡宗仁說,你退回來,我們撞門。于是我倆一起助跑,然後以一種類似打橄榄球的姿勢,直接朝着兩扇鐵門閉合的中間、鎖住鐵鏈的位置用力撞過去。這才哐當一聲,撞壞了鎖,鐵鏈掉落在地上。我們倆也因爲用力過猛的關系,在鐵門被打開的時候脫力跌了出去,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顧不得疼痛,我們就開始朝着有光亮的地方拔腿就跑。遠遠就看見黃老師站在宿舍樓底的路燈下,大概是我們跑的動作過于慌張,黃老師看我們朝他跑過去,他竟然也開始轉身朝着離宿舍樓不遠的學校側門或是後門跑去。我跑得比胡宗仁快,于是我眼看已經到有光亮的地方了,就呼喊黃老師,說黃老師你别跑了,你跑什麽啊!黃老師這才停下來,作爲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人來說,他這逃命的功夫還是值得點贊的。胡宗仁趕上我們後,我們三個湊在路燈底下的花台邊呼呼喘氣,剛才跑動的腳步聲比較大,但所幸時間已經很晚了,于是沒有誰注意到我們,我們此刻的位置臨近學校的後門,裏頭有個小保安坐在那兒,但小保安看是黃老師,也就沒過問什麽。
我低聲問胡宗仁,剛才燈爆掉的時候,你看見什麽東西了嗎?他說他看見了,還打算問我看沒看見。我說看樣子咱們看到的是同一個畫面啊。黃老師問我們看見什麽了,胡宗仁和我都沒搭理他,隻是胡宗仁歇了歇氣,咱們先出學校,找個地方坐坐抽根煙,今晚咱們肯定幹不了别的事了,我有些事還要問問你,等問完還是先回家去休息吧。
學校門口周圍的商鋪差不多都收攤了,隻有距離校門有一段路的地方,有個露天的燒烤攤,不少人打着赤膊卷起褲腿,在那兒坐着喝啤酒吃燒烤。我們就也坐下胡亂點了些菜,然後叫了些啤酒,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給自己壓壓驚。
胡宗仁把我和他在女生澡堂裏遇到的情況大緻上跟黃老師說了一下。我們也曾經遇到過不少次鬼有膽子跟我們對着幹的,甚至想要來傷害我們的情況,但今天這次遇到的,很顯然,它如果想要傷害我和胡宗仁的話,那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她卻隻是吓唬我們,而且還有點逗我們玩的感覺。我回想起我和胡宗仁在澡堂裏狼狽逃竄的模樣,還真是覺得怪丢人的。黃老師聽了以後,懊惱地喝酒搖頭,感覺像是在說,我怎麽就攤上這麽個破事的感覺。胡宗仁對黃老師說,黃老師,今天在你帶咱們去找那個女生拿鑰匙的時候,你說那個澡堂子以前也曾經傳過鬼故事,學校裏還有個老師被吓壞了不敢去洗澡,你還能記得當時那個鬼故事說的是什麽嗎?
黃老師回憶了一下說,記得,那件事就是去年上半年的時候發生的,就是在女生澡堂裏,起初最早的時候應該是同學們的惡作劇,說是女生澡堂的水龍頭一定不要使用靠近最角落裏的那一個,據說是有一次有女同學開了那個噴頭後,流出來的全是紅色好像血一樣的水,那個女同學擡頭看噴頭的時候,就看了一個女人好像鴿子似的蹲在噴頭頂上,低頭笑着看這個這個女同學,于是那個女同學就吓得慌忙逃走了。但是這件事最早隻是在傳,是從哪個學生那兒出來的已經沒辦法查證了。由于傳得有點厲害了,學校就派了水電工去檢查水管,發現那并不是血水,而是管道鏽蝕的鏽水,但也沒有學生們傳的那麽誇張,說什麽血紅的顔色那也不至于。于是學校還專門在澡堂門口貼了一張告示,說是管道鏽蝕,請同學們不要以訛傳訛。當時那張告示就貼在打開水的地方,大家可以不來洗澡,但總得來打開水,所以大多數人都看到了。等學校把水管都換好以後,這件事在學校的辟謠下也漸漸淡了下來,同時也有那些膽子大的同學進去洗澡,慢慢大家也就忘了這件事。
黃老師說,但是在那之後沒多久,有一個女同學在洗澡的時候,突然發瘋般的大叫起來,說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然後不穿衣服就準備跑出去,卻被地上的水給滑倒了,一下子摔下去的時候腦袋撞上了中間放衣服的凳子,就暈倒了過去。黃老師說,這件事當時很多一起在澡堂洗澡的同學都看見了,後來同學們給她穿了衣服送去了醫務室。這個女同學從醒來以後就一直拉着身邊的同學和老師說,她洗澡的時候沖頭發,閉上眼以後在熱水淋浴的情況下都能感覺到那種冰涼的手指甲在她鎖骨到脖子之間滑動的感覺,一開始還以爲是身上爬了什麽蟲子,于是趕緊睜開眼睛去看,卻看到一雙白的發藍的手,正呈爪狀在她的鎖骨上摳着,然後轉頭就看見一張圓乎乎的臉,表情很詭異的看着她。于是她就開始大叫,然後就摔到了。
這件事被當時在醫務室的幾個同學傳了出來,就這樣,一度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的。聽黃老師這麽說,這仿佛跟我們在澡堂外邊看見的那個女人很相似,都是圓臉蛋。于是我問黃老師,她見鬼的地方,是不是入口斜對角上的那個噴頭?黃老師說好像是。我又問,那個女同學看見的鬼影,除了是圓臉以外,是不是還有齊劉海和妹妹頭?黃老師說這他可就不清楚了,因爲他也很很多人一樣,隻是聽說了這件事,也沒當真。
胡宗仁問黃老師,那現在還能夠聯系到當時這個女學生嗎?黃老師說那件事以後沒多久就轉學了,是上一屆的畢業生了,就是現在我們高四這群孩子的同年級學生。黃老師還說,這個女同學平時就不是那種很乖的學生,社會交際比較複雜,常常跟校外一些不好的孩子在一塊玩。在學校也經常充大姐頭,還常常欺負别的同學,所以同學們多數都不怎麽喜歡她。聽說就是她在澡堂摔到的那天,在進去澡堂的時候還欺負了班上的一個女同學,就是剛才我們去拿鑰匙的那個,我們班的生活委員。
黃老師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和胡宗仁正打算湊到嘴邊的酒瓶就停了下來,然後我們倆一起望着黃老師。黃老師大概是說道這裏後,加上我們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于是他好像是也想到點什麽。
胡宗仁放下酒瓶,對黃老師說,看樣子咱們明天還得問問那個胖乎乎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