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讓胡宗仁心裏有壓力,我故作鎮定的笑着跟他說,喲,你這幾粒痣長得還真是别緻啊,人家都是胸有大痣,你這背上長啊,你果然不一般啊。胡宗仁轉過身,然後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這就是這回惹下的事,說來話長啊。穿好衣服後他又拿起窗台上的煙,狠抽了幾口,煙霧熏得他眼睛眯了起來,接着我們扔掉煙頭,走回了屋裏。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家雞雜也不吃了。胡宗仁對大家說,我背上有個東西,算不上是個咒,但也是個結,這個結我必須一步步來破,如今我已經失敗了一個了,還剩下7個。我自認學藝不精,但也不甘心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挂掉,而之所以沒告訴大家,并非我狂妄自大,完全是因爲我在乎大家,不希望把自己的麻煩讓大家受影響。
付韻妮聽到胡宗仁這麽說,立刻撩起胡宗仁的衣服,然後在看到那八顆肉痣的時候,她張大嘴巴,并用手捂住了嘴,一臉非常吃驚的模樣。付韻妮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胡宗仁身上,着急的問,這是什麽東西?誰給你弄上去的?你怎麽都不告訴我!胡宗仁笑呵呵的說,我沒有不告訴你啊是你自己沒看到而已,誰叫你這麽久都不扒我衣服了哈哈哈。
我很佩服胡宗仁,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要換我可真做不到。我問他,你仔細跟我說說,這玩意是怎麽來的,咱們倆的關系,你就算不讓我跟你一塊,我也會自己找着來的,你看着辦吧。
胡宗仁對我們說,你們還記得嗎,7月底的時候,我們一起幫黃婆婆了卻了一樁心願。我說是那個被撞死的小孩的事嗎?他說是的,就是那個劉總女兒被鬼上身的那回事。我點點頭,胡宗仁接着說,那次完事之後,老太婆不是說,要我們當中的一個人,親自把那個小女孩的草人身子送回陝西,去看看那對老夫妻,也完成下小女孩的心願,她不是想回家麽。我說我記得那件事,我還記得那天你對一個畜生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呢。胡宗仁笑笑說,當時我不想去,因爲太遠了,我覺得麻煩,但是後來你說你去的時候我就改變主意了,因爲我順到也能回去成都,看望下我老師傅。他老人家歲數畢竟這麽大了,也跟黃婆婆有一樣的病,就是糖尿病。而且我當時不是跟你說,我還有些自己的私事要處理麽?胡宗仁說到這裏,就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背,苦笑着說,看吧,這就是不自量力,處理的結果了。
我這才想起來,原來那天胡宗仁難得那麽主動的搶着出遠門,原來是去了結自己的私人恩怨去了。可是在那之前,我除了從他口中得知了一小部分關于軒轅會的信息之外,他也沒再告訴我别的,作爲外人我也不便多問,時間一久我也就漸漸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胡宗仁接着說,事情是這樣的,在那天我們去辦劉總女兒的那個案子之前,我就接到了我師傅的電話,師傅在電話裏問的話很奇怪,總之就是反複在問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身上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我當時覺得很納悶,好端端的師傅怎麽會突然對自己噓寒問暖。胡宗仁笑着說,你别看我師傅那次見你的時候一本正經像個世外高人,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頑童,否則我和他之間性格相差太大,這師徒也當不久。平時自己跟師傅雖然嘻嘻哈哈慣了,但畢竟是授業恩師,我父親又去世得早,所以這個世上,我是把我師傅很大程度上當成自己的親爹一樣對待的。
這一點我是深有感觸的,不過我比胡宗仁幸運,我在漫無目的的跑出家門以後,幾乎是沒遭遇什麽挫折的情況下,就莫名其妙的拜了個師傅,所幸的是,我師傅是個好師傅,是個好老頭,盡管平日裏也是一副嚴厲巴巴的樣子,但是真要高興起來,那可比我更嗨。不過我和胡宗仁不一樣,他的師傅隻有他這麽一個徒弟,傾囊相授那是自然的,也能全心全意的對他。可我還有個師姐,師姐雖然有些叛逆,而且給師傅添過不少麻煩,但盡管如此,她依舊是我師傅最喜愛的弟子。我充其量算是個補缺的。雖然我知道自己這麽想有些不對,但我心裏清楚,無論我做得多好,我始終替代不了我師姐在師傅心目中的地位。
胡宗仁接着說,當時我就覺得師傅有些不對勁,就問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師傅支支吾吾的,但是一個勁跟我說最近安分點,别去惹是生非,師傅知道我的脾氣,所以他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跟我說這些,而且臭老頭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壓根就不會撒謊。我笑着對胡宗仁說,道家人一向重誠信,你以爲誰都跟你一個樣,成天胡搞瞎搞嗎。胡宗仁接着說,當下他就一個勁的追問邢崖子,說到後來的時候他甚至都有些發火了,對邢崖子說,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馬上連夜趕回成都來,天天守着你問,我還在成都鬧點動靜出來,看你怎麽辦!
所以這就是我一直跟胡宗仁玩得好的原因,遇到一個瘋子的時候,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裝成是個傻子。胡宗仁是在成都打出名聲來的,他這麽一說邢崖子也就真的擔心自己這個瘋徒弟真會幹出這樣的事來,于是才告訴了胡宗仁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胡宗仁說,邢崖子師傅早年帶着胡宗仁一起,脫離了軒轅會,因爲當初走的時候非常固執,所以引起了很多跟邢崖子師傅同輩的其餘師傅的不滿。而瑤山派作爲道家的分支,除了邢崖子和胡宗仁以外,還有别的徒子徒孫在軒轅會中。他們倆這麽一走,讓别的人呆在裏邊就非常尴尬,有的人臉皮厚點,也就裝作不知道的留下了,剩下的大部分也都随着離開了這個組織,于是在軒轅會這個專屬于道家的組織裏,他們瑤山派就成了一個另類,這種另類,就好像要脫離道家,欺師滅祖一般。
道士的脾氣本來就臭,當然我是指的大多數。瑤山派的退出,對于他們來說,就好像自己千辛萬苦養大了一個孩子,到頭來卻被别人帶着私奔了。自己半點好處沒撈着,還搭上了這麽多年的撫育費。當然這個比喻可能有點不恰當,但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情況吧。所以幾次三番來找邢崖子師傅遊說,希望他們能夠顧全大局,重新回到軒轅會。邢崖子師傅是瑤山派目前還活着的輩分比較高的前輩了,他說話基本上能代表整個瑤山派,但邢崖子說,他清閑慣了,向來不喜歡和任何人比個高低,自己的徒弟有沒有本事他自己知道,不用别人來替他判斷。言下之意,就是覺得這個組織内部喜歡争強好勝,自己沒興趣攪合進來。
胡宗仁說,軒轅會的元老們雖然不爽師傅的做法,但是也是敬重師傅的名望,加上師傅已經很多年不問江湖事了,所以也就沒難爲他。直到我退出以後,還繼續在這行裏混飯出,本來能低調的混也就算了,去年跟刹無道的人一鬧,搞得我在成都的師傅圈子裏大家都知道了,而且我還常常跟着我師傅一起不鳥他們,跟我同輩的其他門派弟子有不服我,所以在自家師傅耳朵邊說些挑撥離間的話也就難免,于是軒轅會的人決定,既然我身在此行,不入軒轅會,又在道上搶了他們很多業務,那麽就要來試下我,看看我究竟幾斤幾兩。
胡宗仁說這話的時候,說得非常委屈。其實我也挺替他委屈的,這家夥根本就是因爲自己那桀骜不馴的性格才吃虧樹敵的,徒弟跟着師傅幹是絕對沒錯的,所以他在這件事當中,就成了個莫名其妙躺槍的人。
胡宗仁說,當時師傅告訴了他這些情況以後,果然再一次造成了他的腦子短路,一下子暴怒了。他覺得對方簡直就是在欺人太甚,如果說别家門派的前輩要考驗自己,起碼也得先跟自己打個招呼吧,就這麽陰着幹了,最氣人還是居然完全不把邢崖子師傅放在眼裏。于是他當時并沒有在電話裏跟邢崖子表現出來,而是在幾天後帶着黃婆婆的草人,直接從重慶去了陝西,回來的路上才去了成都,找到了成都一個軒轅會的老家夥,先是假意把人家約出來,想要談談重新回到軒轅會的事,結果在香堂前,當着人家這位前輩徒子徒孫的面,把人家給臭罵了一頓,還動手打了其中的一個徒弟,随後揚長而去。
我啞口無言,因爲我覺得他簡直就是隻豬。付韻妮也罵他說,你這個寶器,你逞一時之快有什麽意思嘛?你舒服了,人家把你恨上了,現在對你動了手腳,看嘛,想脫身反倒脫不了是吧?
胡宗仁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傲氣又上來,他說,惹了就惹了,那又怎麽樣,真要把我弄死了,老子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他。我趕緊安撫他的情緒,我說你放心,你變成鬼了我會親自把你捆了送你上路的。然後我問他,你這背上的玩意,你知道它是做什麽用的嗎?
他說知道啊,這是八極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