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裝完畢後,試用了幾天,效果非常好。所以直到今天我還在使用那台電視機。而那一陣子,爲了炫耀我這個高端的電器,我邀約胡宗仁來我家,和我一起看我剛剛從上下載的一部高清好萊塢大片,《拆彈部隊》。
聽說這部片子得了奧斯卡獎。
我家是絕對不會缺少啤酒這種東西的,而我和胡宗仁都算是好酒的人,我倆可以圍着一包酒鬼花生米幹掉差不多大半箱老山城啤酒,所以他走到我家基本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冰箱找酒喝。彩姐那天不在家,具體幹嘛去了我給忘記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兩個大男人,就這麽默默地坐在電視機前,欣賞着這部頗具争議,又刻畫的很殘酷的電影。
看到一半的時候胡宗仁的電話響起,我就按下了暫停鍵,正想鄙視胡宗仁你看個電影接什麽電話的時候,胡宗仁卻接起電話說,哎呀老師,我這回有點事走不開,等我待會忙完了就直接過來行不?
胡宗仁的電話是比較老式的那種,所以即便是不打開免提功能,我也依舊能聽到電話那頭夾雜着電流聲的人聲。隻不過我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但是從語氣上感覺,對方是個女人,而且是比較焦急的。胡宗仁敷衍了對方幾句,說自己一忙完就過去,随後就匆匆挂上了電話。
然後胡宗仁問我,我接完了,你怎麽不繼續放啊?我心想胡宗仁不是本地人,而在電話裏他又說忙完就過去,說明對方就在重慶本地,那肯定就是他接到什麽業務了吧。于是我問他,是不是有生意要做啊?
他喝了一口酒說,沒事,就是昨天有人找到他,讓他去看看他們小區房子,好像那棟房子都有點問題。我問胡宗仁,可是你不是不看風水的嗎?胡宗仁說,聽對方那意思,似乎不是風水的問題,而是這棟樓的某個地方有那玩意,待會陪你看完這片子,我再過去就是了,不着急。
我按下播放鍵,心裏卻再也沒辦法靜下來看電影。
這是我個人的劣習,我必須承認。盡管在那之前我和胡宗仁跟刹無道之間已經折騰得夠嗆了,雖說最終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但卻讓我從那段日子開始産生了前所未有的退意。但我這人就是這樣,越是不想沾惹這些事,越是想方設法去避開,但當我真正得知這些事離我如此之近的時候,卻又難以控制心癢的感覺。
抽煙要上瘾,喝酒要上瘾,看來抓鬼,也會上瘾。
又心不在焉地看了十來分鍾,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按掉電源鍵,整個客廳恢複一片安靜。胡宗仁對我怒目而視,那意思似乎是在說,我他媽正看得起勁你給我關了電視是什麽意思啊?我看着他說,電視咱們之後再看,你接的那單子,現在就去忙吧,我跟你一塊去!
我特别強調,我要幫不上忙就算了,幫上了,你請我吃頓飯就行,我不要錢。
而事實證明,在那之後的所有我和胡宗仁合作的單子中,我倆都會共享傭金,因爲我們彼此都明白,拿人錢财才替人消災,不管這錢财多少,總得拿一些,否則的話,那就叫多管閑事,橫生因果。
以胡宗仁對我的了解,我想他當時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的。他知道我其實是坐不住了,犯瘾了。于是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咕嘟咕嘟喝完,說好吧,咱倆這就動身。
咱倆都喝酒了,幹脆打車去吧!我對胡宗仁說。
好!他答應道,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中年。
在小區門口打車,直奔袁家崗而去,胡宗仁在車上除了目的地是袁家崗以外,就沒再跟我說别的,因爲擔心吓着人家出租車司機。人家拼死拼活一個月,生活可不是容易的事。胡宗仁有個習慣,他喜歡和出租車司機聊天。我也曾以爲他隻是話多嘴賤,後來有一回問他爲什麽鍾愛和的哥聊天的時候,他才告訴我,因爲一個城市裏的的哥,是最了解這個城市的人。這個城市裏雞毛蒜皮的事,估計他們聽說了不少,有時候随便一打聽,就能因此而繼續挖掘,從而做到一單生意。
胡宗仁雖然大大咧咧,但倒不蠢。
到了袁家崗下車後,胡宗仁才告訴我,昨天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所了解的簡單的事情經過。
他說,對方是那棟樓物業管理公司的一個大姐,那棟樓是商民混用的,高層建築,裏邊有住家戶,也有不少小的諸如美容會所,廣告公司之類的小公司。樓是 00年左右修的了,是個單體樓,有一個小裙樓。裙樓的面積全部租給了一些汽車銷售公司和超市。那棟樓最近半年來,不斷有住戶投訴說,電梯的質量有嚴重問題,而且每次遭罪的,都是這棟樓裏的年輕女性。公司最早就按照業主所說的,請來了電梯維修單位進行檢修,卻發現絲毫問題都沒有。但是樓裏住了不少老年人,他們因爲歲數大了,可能很多事都看開了,見鬼這種事對于他們而已,恐怕其受驚的程度早已大大降低了。他們也曾跟物業公司反映,自己搭乘電梯的時候,偶爾會聽見電梯裏不知道哪個角落,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
胡宗仁告訴我,據說,是很悲傷的那種哭聲。
我心裏琢磨着,因爲這種鬼其實我和胡宗仁早已遇到過多次,雖然每次出現的方式和本身執念的性質不同,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這些女鬼,都是帶着不甘心或是不情願死去的,否則怎麽會有強大的執念,造成它們殘留人間吓唬甚至傷害别人呢。
胡宗仁說,電話裏他也就了解了一個大概,自己答應物業管理的那位大姐說自己今天會現場去瞧瞧,有什麽具體的情況,還是當面說的好。說到這兒的時候,胡宗仁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回要忙完了,我家裏能買兩台你那樣的電視機呢!
我白了他一眼,心裏鄙視他就這麽點出息。說話間我們就到了那棟樓。
這棟樓雖然是 00年左右修建的,但從外牆瓷磚的掉落情況來看,當初開發商在修建房屋選擇材料的時候,肯定是比較廉價的。否則即便是受到環境風化的影響,也絕不至于掉落得如此厲害。
在樓下的時候胡宗仁給物業管理公司打去電話,說我們已經到了,問對方路怎麽怎麽走,但是後來挂上電話後,胡宗仁說,人家下來接我們。
三月份的天氣雖然談不上冷,但也不暖和。我和胡宗仁在樓下站着抽煙,一邊等待着對方的到來。遠遠看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穿着花毛衣,手上還帶着袖套,體型微胖的女人看了我們幾眼,接着就朝着我們走來。我問胡宗仁是這個大姐嗎,他說他也不知道沒見過。但很快那個大姐就走到了我們的身邊,然後很有禮貌地對我說,您就是胡先生吧,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我說,我不是,這位才是胡先生,我們倆是同伴,我是跟他一起來幫忙的。大姐有些不好意思,然後伸出手和胡宗仁握手,接着就帶路,繞道那棟樓的背後,順着樓梯,從平街層步行一樓,到了他們的物業管理辦公室。辦公室裏原本還有兩個年輕男性工作人員,但是自打我們進屋以後,這位大姐就說讓他們倆先回避一下,好談點事。
不難看出,這女的是個領導。起碼在這家公司裏是。等到那兩個小夥子出去,我們坐下來,這位大姐很熱心的給我們端上一杯溫開水,然後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先介紹了一下她自己,她說她姓張,所以我和胡宗仁都稱呼她爲,張大姐。
張大姐開始給我們講述整件事情詳細的過程。事情是這樣的,在差不多半年之前,他們接到的第一宗關于此事的投訴,是家住這棟樓17層的一位 多歲的女業主,說自己下班回家,停好車以後就從車庫電梯上樓,結果在電梯開了一會之後,突然頭頂上有一股子涼氣,接着自己的頭發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扯住了,正在用力往上拽。這位女士說,當時那力道也不算是特别大,所以并沒有非常疼,自己是能夠掙脫的,于是她一邊掙脫一邊擡頭看,就發現自己的頭發好像是被類似吸塵器吸住了一般,順着電梯頂上那用于平衡電梯轎廂内外氣壓的通風孔那兒,被吸住了。那位女士說,當下她就掙脫了,但是她絲毫沒朝着這方面去聯想,隻是覺得這電梯是不是太多年該檢修了,否則這頭發要真被吸扯上去了,卡住了電梯纜繩,這力氣稍大點,估計也就掙脫不了了,那人可就有危險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張大姐從桌上遞給我們一張當初修房的時候,開發商購買電梯時候商家給的産品說明書。看樣子在我們去之前,她早就把這些東西給準備好了。胡宗仁接過來一看,雖然看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參數規格,但是那電梯的款式就跟我們日常坐的電梯一樣,沒看出什麽區别。
張大姐接着又說,在接到那宗投訴以後,他們物業先是給業主道歉,然後就立刻積極地聯系了電梯設備檢修單位的工人來檢查。張大姐說,由于在那之前,電梯是剛剛在前不久才做過一次年檢的,就算是存在零部件老化的問題,那麽當初年檢的時候也應該是被發現了才對。于是這次再度請工人來檢查,卻說電梯沒有問題,那個當初吸扯女業主的通風孔,也并不是直接聯通了轎廂外邊,而是有一個類似z字形的拐角管道,也就是說,僅僅是起到一個疏通空氣的作用,使得電梯在運行途中,會因爲纜繩上下的移動,使電梯密閉的空間裏,有那麽些微的風灌進來而已。而且就算是有風,也是從外到内的,說什麽都不可能從轎廂裏邊把東西給吸扯出去。
張大姐接着說,盡管專業人員給出了檢查結果,物業公司也把這個結果告訴了17樓的那位業主,但由于雙方很難達成一緻,而且業主也并沒用過多去計較,所以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從那以後,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不同樓層的業主因爲同樣的問題進行投訴,物業公司也再度請人來檢修,結論卻依舊是一樣:那個通風孔,根本不可能把任何東西給吸出去。
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我們心裏都明白,越是這種專業理論說得斬釘截鐵,就越有可能是該我和胡宗仁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