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山寨裏,響徹起冗長而悠揚的牛角号聲。
在古代這是巫蠱寨的戰号,而在當今沒有了外敵入侵,巫蠱寨便把牛角号當成了祭祀的禮器,當然除了祭祀之外,就是有重要事情發生時,才會吹響牛角号。
“你還真是大名鼎鼎啊。”站在武鬥台上,周星星望着周圍的寨民,吃驚道。
整個巫蠱寨上千戶人,在牛角号的召喚下,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前來觀看這稀奇武鬥,興奮的像是過節一樣。
他們看陸長生的眼神很不一樣,目光裏都透着幾分敵意,如果說剛才在山上的吊腳樓前,都是林家兩兄弟的煽動的話,那現在就不同了。
“我更吃驚的是,你是怎麽在這種環境下活到現在的。”鍾友德搖了搖頭。
他自然能感受到周圍那些寨民們對陸長生的這種敵意,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仇恨,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
陸長生隻是苦笑,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眼神,如果不是有大哥的保護,恐怕早就被這些寨民給弄死了。
他一出生就被套上了野種和喪門星的“高帽子”,寨民們稍有不順,幾乎都能想到他,丢了東西,他就是小偷,生了病,他就是瘟疫,死了人,他就是罪魁禍首,就連誰家小孩還在三更半夜哭了,都是他鬧騰的。
在巫蠱寨,他就是被魔化了的那個人,隻因爲他有一個同樣被魔化的母親,也就是所有人眼中,可憎的草鬼婆。
對巫蠱寨,陸長生沒有半點好感,除了恨,還是恨,恨不得永遠都不回這個鬼地方。
甯薇薇走到陸長生身邊握住他的手,道:“還好,你活下來了。”
“是啊,活下來了。”陸長生臉上平靜,可心底卻升起了一團火。
“打死他咧。”
“打死他咧。”
“打死他咧。”
當林大虎和林二虎擡着一張桌子來到武鬥台時,周圍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激烈而憤慨的聲音,出奇的一緻,而他們要打死的人,就是陸長生這個巫蠱寨的災星。
緊跟着林大虎和林二虎同時而來的自然是寨主林烈和魔公陸增,隻見陸增擡起手,這激烈的聲音瞬間停下。
周星星和鍾友德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們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野蠻時代,想象到了陸長生的童年是有多麽的悲慘,他們也終于明白,陸長生爲什麽很少提起巫蠱寨,可一旦提起,便是深惡痛絕,咬牙切齒。
有這樣的一群鄰居,又怎麽讓陸長生心懷感恩?周星星心想,換做是他,非得出人頭地後,瘋狂的回來報複不可。
“生死契約已經寫好。”陸增平靜的盯着林大虎和陸長生,道,“一上武鬥台,生死由天命,按下手印,簽下你們的名字,就等于把命交給了阿普,任何人不得幹涉,你們還有異議麽?”
“沒有!”林大虎和林二虎搖了搖頭,異口同聲。
“沒有。”陸長生也搖了搖頭。
陸增歎了口氣,道:“按照族規,你犯錯在先,寨裏的勇士都可以向你挑戰,如果你活下來,就是阿普饒了你,如果你活不下來,那就是阿普不保佑你,好自爲之咧。”
說完,陸增離開了武鬥台,走到後面與林烈坐到了一起,也正在他離開之後,從武鬥台下面,再次跳上來七八個人,這都是林家兩兄弟的手下,他們目光裏都露着兇光,似乎不把陸長生砍死,決不罷休。
“怎麽回事,不是一對一嗎?”周星星一臉憤慨。
“這是族規,凡是犯了死罪的人,不能得到公平待遇。”陸大海也歎了口氣,“林芳那賤人說長生毀了林芳的清白,現在長生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入贅林家當牛做馬,要麽上這個武鬥台把命交給阿普。”
“***,這不是坑人嗎?”周星星氣極,雖然他知道陸長生身手好,可好漢架不住人多啊。
就連甯薇薇也擔憂了起來,上去的每一個都比陸長生要壯實,對比起來,陸長生就像是一隻孤獨的綿羊,而林大虎和林二虎他們,就是一群兇狠的餓狼。
“大海哥,你想辦法阻止一下啊!”甯薇薇急切道。
“阻止不了,寨子裏的人都恨長生。”陸大海搖了搖頭,“更何況這是武鬥台,除非俺也簽下契約,隻可惜長生犯的是死罪,盡管俺知道長生不會那麽做,可是........”
盡管這麽說,但陸大海還是做好了沖上去的準備,一旦弟弟不行,他甯願違反族規,也不能讓弟弟死在這些人的刀下。
“這個賤女人!”甯薇薇盯着站在林烈身邊的林芳,恨不得上去抽她幾個大耳刮子。
“就因爲長生的母親是草鬼婆?就都得恨他?”周星星一臉不可思議。
“如果你知道什麽是草鬼婆,你就會明白了。”鍾友德搖了搖頭,“蠱在巫蠱寨俗稱草鬼,根據苗家的傳說,它隻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謂有蠱的婦女,被稱爲草鬼婆,尤其是那些單身女子,巫蠱寨人對草鬼婆的又怕又恨,可以說是越傳越玄,可其實隻是寨民的愚昧無知而已。”
“不對啊。”周星星突然反應了過來,看着陸大海道,“那爲什麽這些寨民們不恨你?”
可是陸大海卻不回答,他隻是盯着武鬥台,但很快周星星似乎明白了什麽,陸大海和陸長生長的可是一點也不像啊。
陸長生利索的拿起毛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了手印,随後冷冷的看着對面的一群人:“簽吧!”
林大虎和林二虎兩人對視一眼,目光裏滿是得意,雖然他們奈何不了陸大海,可在陸長生身上找回來,也是一樣的,更何況寨子裏的人幾乎都痛恨陸長生,即使他們在武鬥台上把陸長生剁成肉泥,也沒人會同情他。
所以他們也是二話不說便簽下了生死契約,當陸增将契約收好之後,兩人看向陸長生時,卻發現他臉上滿是得逞的笑容。
這讓林家兄弟一愣,但想到陸長生那和他們比起來孱弱的身形,兩人又松了一口氣。
“打死他咧!”
“打死他咧!”
“打死他咧!”
“打死他咧!”
圍觀的人再次炸開,就連小孩也開始跟着大人在喊,雖然他們不知道到底陸長生和他們有什麽仇,可跟着大人的喊聲,卻潛移默化的喊出了幾分仇恨。
這高昂的呼聲讓林家兄弟有些亢奮,多年來被陸大海欺壓的仇恨現在全都轉嫁到了陸長生身上。
想到臂膀上的疤痕,還有當初在武鬥台被陸大海打的像死狗一樣,林大虎揚起柴刀便怒不可歇的朝陸長生砍了過來。
而剩下的七八個人,雖然站在武鬥台上,也簽下了契約,可他們卻并沒有動手,隻是站在一旁看着,他們覺得林大虎和林二虎要收拾陸長生已經足夠了。
見大哥沖上去,林二虎也兇狠的提刀而上。
陸長生手握柴刀巋然不動,當林大虎攻擊而來時,他的意念卻已經算準了落點。
“锵”的一聲,林大虎的柴刀和陸長生的柴刀對碰在一起,但讓林大虎吃驚的是,他身形明明比陸長生粗壯,可是一刀下去,卻被震了回去,虎口開裂一般的痛。
林二虎緊接着就砍向了陸長生的手臂,但是陸長生的反應速度遠遠要比他快躲,鬼魅般便躲過了他的一刀,手中柴刀從下往上一揚。
“噗哧”鮮血飛濺,一隻手飛上了天空。
“打死他。”
“打死.......”
呐喊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衆人看到林二虎被砍斷了一隻手,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看着武鬥台上那個曾經弱小的身影。
得意的林烈和林芳更是不可思議的看着那隻飛起的手和血腥四濺的林二虎,這感覺就像是正吃着粑粑,卻發現張口飛進了一隻蒼蠅,難受的同時,卻又無可奈何。
隻有陸增眯着眼睛,雖然有幾分驚異,卻很快消失。
“啊......”落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林二虎才反應過來,立即發出慘烈的聲音,疼的在地上打滾。
“二虎!”林大虎見到弟弟被砍斷了一隻手,頓時臉色一變,他正準備沖過去,陸長生便擋在了他面前。
“野種,你找死!”林大虎揚起柴刀便朝陸長生砍了過去。
“锵”的一聲對碰,林大虎再次被震退,手中的柴刀脫手而出,但這次他沒有機會在後退了,陸長生欺身而上,手中柴刀狠狠的劈了下去。
“噗哧”林大虎那隻本來應該被他大哥砍下來的手,被他卸了下來,此時武鬥台周圍已經陷入了一片寂靜。
兇悍的林家兄弟居然在一瞬間都被陸長生卸下了胳膊,按照他們的預測,應該是陸長生被卸下胳膊,躺在地上任人魚肉才對。
沒有人上去幫忙搶救,因爲這就是武鬥台的規矩,沒有人敢觸犯,除非是陸長生主動饒了他們,不然兩人隻要還在武鬥台上,那他們的命,就是陸長生的。
盡管看起來有些血腥,但周星星和鍾友德幾人還是感覺一陣莫名的暢快,這要是換成他們,恐怕憤怒之下,就不隻是砍掉兩隻手了,直接砍掉頭都是有可能的。
但很快他們發現,陸長生并不是憐憫這兩人,他走到滿是痛苦和恐懼的林二虎面前,道:“還記得我七歲那年,在寨門口,你們兩兄弟是怎麽把我弄進麻布袋裏毒打的嗎?”
“還記得我八歲那年,你們又是如何在山上用陷阱對付我嗎?”
“還記得我九歲那年,你們是如何在寨子裏所有人面前羞辱我嗎?”
“還記得我十歲那年,你們在山裏是如何用鳥铳把我當野獸一樣對待嗎?”
“還記得我十二歲那年,你們是............”
陸長生的話很平靜,但是誰都能感覺到他的憤怒,而當初高高在上的是林大虎和林二虎,可現在高高在上的是陸長生。
“你們不記得,我都給你們記着!”陸長生眼裏滿是仇恨的怒火,而那幾個兇悍的人,見到陸長生一瞬間砍掉了林家兩兄弟的胳膊,全都心生恐懼。
“他一定繼承了草鬼婆的蠱術咧。”
“肯定是大力蠱,可以增強力量的蠱蟲咧。”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不然他會報仇咧。”
寨民們又是恐懼,又是仇恨,周星星總算明白,草鬼婆在這些寨民眼裏是多麽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