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卓爾來說，放棄生命的獻祭應該出現在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時刻，因此對于殷天正的做法，紮克.納梵不理解，而對于秦玉來說，生命本就不該放棄，至少殷天正不應該放棄，因此秦玉也同樣不理解鷹王爲什麽要以死明志。

張三豐靜立在演武場之上，安靜地看着殷天正的遺體被明教中人擡走，垂着頭似乎若有所思。

良久，張真人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緩緩擡起了頭，看了一眼秦玉又看了一眼張無忌，忽然雙臂舞動，同時口中以磅礴的内力高聲吟頌道：

“大道者，統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名，含陰陽動靜之機，具造化玄微之理，統無極，生太極。無極爲無名，無名者...”

秦玉仔細一聽，竟然是張三豐所著的哲學著作《大道論》，這篇被稱爲元之後道家思想總綱、整合了之前衆說紛纭道家思想的道教奇書，竟然是在張三豐目睹了殷天正的悲壯末路之後創作的？！

好吧，無論這個操蛋的設定和自己影響了《倚天屠龍記》的進程有沒有關系，這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太極，最強的太極！！！

無論如何，秦玉知道，自己必須得仔細看！！

因爲秦玉已經發現，随着張三豐開始吟誦大道論，自己的太極總綱出現了代表不穩定的顔色變化，顯然是要有變化，具體說來，是大道論影響了太極總綱！！！

大道論不必說了，秦玉這種書蟲自然沒少看，雖說不能理解全部，但至少大緻理解字面意思不成問題；

至于張三豐現在所展示的這套武功、或者說是一種武學修煉的法門，秦玉完全看不懂，隻能靠死記，記下張三豐每一個動作。甚至打開了攝像精靈錄像，秦玉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他知道如果什麽都不做肯定沒用。

而屏息凝神傾聽張三豐吟誦、觀看張三豐動作的不止秦玉一個，事實上。是所有人，當然也包括張無忌。

在所有人中，有資質能把張三豐這些動作和大道論看懂吃透的恐怕就隻有張無忌了，原著裏張無忌就是通過聽口訣、看張三豐現場演示才領悟了太極神功，因此硬件條件上張無忌絕對沒得說。

張三豐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卻仍舊毫不避諱，秦玉不由得從這裏明白了點什麽：

——終歸還是自己的徒孫，張三豐這是在把自己的精華武學理論傾囊相授啊，哪怕張無忌是帶着複仇外加蕩平天下的志向來的，張三豐也仍舊把自己這個資質出衆的徒孫當成了自己的傳人。

至于以張無忌的心性得了這神功之後會不會危害人間。秦玉想不通張三豐是怎樣考慮這個問題的，但既然張三豐在頓悟之後決定如此，必然有他的道理，秦玉隐隐感覺到了什麽，但又有些沒有頭緒。

而秦玉。其實張三豐也知道這個來曆不明的“番邦小子”不屬于這裏，既然品性不錯，傳他倒也無妨。

打了一圈，原來敵人才是真正的主角，自己這個任務主角已經徹底淪爲看客了——不對，還沒有，最後一場比鬥還是要自己上場的。而對手就是這個剛剛搶走了自己“張三豐傳人”名号的大魔頭張無忌！！！

伴随着張三豐手上一套拳法不是拳法、内功不是内功的套路打完，這篇和完整版《大道論》略有差别的即興之作也到了尾聲。

百歲真人緩緩走回武當陣中，問秦玉道：

“可懂了？”

“一點也不懂。”

秦玉實話實說，别說是這麽幾分鍾，就是給自己個幾十年，恐怕也參詳不透這窮極張三豐一生武學造詣。同時又在目睹了衆多慘烈死亡之後悟出的人間大道，天賦、勤奮、閱曆自己差得都是天文數字。

“也罷，你道無忌懂了幾成？”

“想是已經都懂了吧？”

秦玉看着對面面露喜色的張無忌，心中多少有些失落，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雖說是遊戲主系統生成的npc，但這個虛拟張無忌的天才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張三豐卻搖了搖頭：

“未必，”

“未必？！”

秦玉一愣，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自己的天份比張無忌還高？扯淡，自己甚至連最基本的格鬥技巧都一竅不通，又怎麽能和張無忌這樣的武學天才相比呢？

而之前那個萦繞的問題，張三豐就不擔心自己的絕世神功被張無忌學去爲禍世間麽？要知道像張三豐這樣的一代宗師最怕自己的心血成爲世間禍害，

難道說...秦玉腦袋裏出現了一絲飄飄蕩蕩的東西，卻不知該如何抓住，而這時張三豐也發話了：

“去吧，武當要留，無忌的天下也要留，這武當、這河山，就交給你了。”

“師父...”

這句話可把秦玉壓得不輕，保住一個武當已經讓自己智計窮盡了，還得幫張無忌打天下麽？什麽叫“這武當、這河山，就交給你了”，一個武當都夠自己嗆了，還要成爲收複河山的關鍵人物？

雖然是遊戲裏的任務情節，但秦玉還是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人有俠名，天有俠道，爲俠之大者...”

張三豐後半句沒說，隻是微笑這看着秦玉，秦玉一怔，不自覺地就接了上去：

“...當爲國爲民！！！”

當爲國爲民！！！俠之大者當爲國爲民？！

這一瞬間秦玉忽然産生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什麽是俠，俠是激情、俠是博愛、俠是決心，即便僅僅是個遊戲，但一句“俠之大者當爲國爲民”依舊完美地展現的俠道的精髓，

秦玉忽然發現自己誤解了很多，楊逍、殷天正、張無忌、張三豐...

原來楊逍對那句“不後悔嗎”的回答不僅僅是和秦玉打的一個啞謎，不光是把楊不悔的安慰托付給了秦玉，其中還有無悔于自己所選自己所爲的意思，誠然楊逍是迫于張無忌的壓力立了軍令狀，但張無忌的志向也同樣爲楊逍所贊同，

——驅逐鞑虜，問鼎天下，這也是楊逍的夢想，是最浪漫的俠道；

殷天正全力一擊自斷經脈，卻也是俠道的另一種極緻體現，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單純的、追逐勝利的一擊是以天下爲公的理念所引導，在鷹王看來，無忌的大志就是對的，自己就要全力以赴！！！

而當這大志要以一代宗師張三豐的生命爲代價、鷹王必須踩着張三豐的屍體取得一場勝利的時候，鷹王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自己！！！

如果說楊逍的俠道是我行我意的話，那麽殷天正的俠道就可以概括爲我入地獄、他人永生，這是最廣博的俠道！！！

至于張無忌的俠道，則是最純粹、最具目的性的，爲了這個目的性張無忌甘願把自己打造成一柄冷血的兵刃，他可以将一盤散沙的五行旗治理的井井有條，也可以殺伐決斷、毫不猶豫地犧牲師長、犧牲友人，即便是如鷹王、武當七俠這樣的至親也是一樣，

但他也會爲鷹王的悲壯而默默動容，卻不露任何痕迹，一切隻爲了那個天下的夢想。

張無忌胸懷天下，就不會讓自己現在手中最大的依仗——絕世武功與天下爲禍，這也是爲什麽張三豐可以放心地讓張無忌也參悟自己的太極之道的原因。

張三豐對張無忌是放心的，就像殷天正和楊逍對張無忌的擁趸一樣，即便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爲張無忌所脅迫、被張無忌傷害，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相信張無忌的俠道，

——張無忌的俠道是純粹的、是單調的，也是不計代價的，這是最果決的俠道！！！

而張三豐，一代宗師的俠道顯然已經脫離了“俠之大者”的範疇，張三豐的俠道是大道，是天地之道，他或許會因爲忌憚武當受到連累而不願意出手擊殺玄冥二老，也可以不作爲送走了殷素素母子、間接爲張無忌的蛻變助力，

但這在張三豐的天地大道前都不算什麽：

膽小怕事也好、無所作爲也好、甚至連爲鷹王之死動容承認了一場關鍵比鬥的失利也好，這都不妨礙張三豐的天地大道，在天地大道光芒前爲國爲民也不過是一縷螢火而已...秦玉知道這是自己永遠不可能碰觸的境界。

而自己的俠道又是什麽？

自己沒有楊逍浪漫、沒有鷹王博愛，更做不到張無忌一般不計代價，至于張三豐的天地大道，除了無處不在的混沌與虛無之外，秦玉是想破頭皮也想不通一丁點的，但好在張三豐已經給出了秦玉答案：

——堅持！！！

秦玉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見到張無忌之前秦玉堅持的是保全武當，而見到張無忌之後，秦玉又爲張無忌率領的明教中人角逐天下的夢想而動容，這都是秦玉的堅持，

既然自己沒有張三豐天地大道的境界，那就堅持自己的“爲國爲民”，做一個“俠之大者”便是了。

想到這秦玉不覺微笑起來，一聲宛若天籁的提示也随之響起：

——恭喜玩家進階英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