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敬堯最愛海棠,但是他卻并不喜歡這種花,因爲在他看來那些火紅色的花朵就像是一片血海,給他一種血腥感覺,令人煩躁,盡管他的手上也沾滿血腥。
雖然在很多人看來,他就是章敬堯,章敬堯就是他,但歸根結底而言,他不過是一個披着章敬堯的皮,在這裏發号施令的傀儡。
“實話告訴你吧,盟主已經打算放棄章敬堯了,所以你若是配合的話,盟主另有重用,否則的話,你知道自己的結果。”禦書房之内,肖智望着眼前的人影,說了一半之後冷哼了一聲,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全部說完,有時候說一半的效果反而會更好。
長着與章敬堯同樣臉的人望着對方,沒有吃驚沒有恐懼,隻是道:“不知肖盟主需要我做些什麽?”
肖智望着眼前人,淡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賞,他從懷中拿出一個血色的玉葫蘆,輕輕的遞到對方手裏,道:“找機會把這玉葫蘆刺入章靈惜的後心上,你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這玉葫蘆瘦長形狀,葫蘆口有些削尖,閃爍着凜然寒光,暗紅的色彩,像是其中蘊藏着惡魔的血液。這人聽到肖智的話,之前聽到那驚人的消息之後都淡然的臉,這一刻也是有了一絲變化。
他的手掌僵硬在那裏,竟然不敢再去接。
肖智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冽之色,帶着些許嘲諷韻味道:“怎麽,現在就後悔了?”
“不是說要殺浔仇嗎?怎麽會是……”他的嘴唇都有些幹澀,看上去沒有多少生氣,顯得有些假。
他的臉皺起來,皮膚上的皺紋似乎也在這一刻有了些手工處理之後留下的痕迹。
“六道聯盟中隻有兩種人活着,一種是沒有問題的人,另一種是有問題但是不會問隻會去執行的人,至于其他的,都已經死了,或者馬上就要死了。”
他望着眼前這個在六道聯盟中極具權勢的護法大人,護法的身份與超強的修爲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莊嚴感,反而那倒懸着的三角眉,略微塌陷的鼻子與薄薄的唇,看上去讓人覺得無比厭憎。
“不要再不會有可能的事情上浪費時間,難得盟主看重你,在關鍵的時候做出你最該做的選擇,那樣最起碼你還能得要一些起碼的東西,比如實力,還有性命。”
“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考慮。”
肖智的臉上挂着笑,但這種笑比猙獰還讓人覺得難看。他說完之後推開禦書房的門,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仿佛不是活人,笑容也詭異可怕。
肖智消失在夜色中,留下這個帶着假面具的人坐在禦書房中,看着那暗紅色的葫蘆陷入呆滞狀态。
他想起之前肖智說的話,再思索着這四年多他在這裏以章敬堯的身份做着開平帝國的皇帝,之前的很多事情似乎都變得有些恍惚起來。
他這時候才真正想明白他不是真正的章敬堯,而真正的章敬堯已經開始被肖無極放棄,那麽以肖無極的做事風格,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又爲何偏偏讓他去做這件事情?
難道肖無極不擔心自己不僅不會按照他說的做,而是把這一切都捅出去?
還有就是他們爲什麽要把目光對準章靈惜?
他苦苦思索難以得到理解,但是他的腦海中沒來由的亮了一下,他想到之前肖智倒背着雙手走出去,臉上滿是得意與嘲諷的笑容,眼眸深處更是有着一種掌控一切的味道。
那種勝券在握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實力弱,難以違逆六道聯盟的意思,而是還包括着其他的東西。
他想到肖智手上握着的那個玉牌,然後他便是騰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的身體在顫抖,眼中燃氣兩團怒火,但是他的腳卻是不敢再邁一步。
肖智雖然消失了,但他知道對方就在這座皇宮之内,而肖智也分明知道,當他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也隻能僵在這裏,不敢去找他說一個不字。
而且他也會真正按照聯盟要求的去做。
肖智很聰明,是六道聯盟的智囊,這些年爲六道聯盟出了出謀劃策,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肖智知道章敬堯不可能對于聯盟忠心耿耿,而且當年事情的真實情況若是被章敬堯發現,更是會徹底的撕破臉皮。
隻不過就算是他撕破臉皮也沒有關系了,聯盟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防備章敬堯,禦書房中的這個章敬堯雖然還是個傀儡,但卻不是章敬堯以爲的那個人。
最成功的謀劃就是讓對方的心腹成爲自己的人,這一步棋往往能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讓對方成爲自己的人有很多方式,但是在肖智看來最有用的一種方式就是把對方最關心的人捏在自己的手裏。
簡而言之威脅!
這一招狠下做,但是這些年來肖智已經不記得自己做過多少下作的事情;這一招顯得很低級,但是不管低級不低級,隻要是能發揮作用就行了。
這也是肖智這些年來能在六道聯盟舉足輕重的重要原因,他心狠,所以有很多手段來達成自己的最終目的。
房間裏的章敬堯取下改在臉上的面具,年輕的面龐顯現出來。
他拿起桌邊的銅鏡,雖然世俗界的帝國不能與仙府相比,但是這些物質條件卻是充裕,這銅鏡打磨的極亮,更清晰的照應出他的臉。
這種清晰甚至能照應出他的眉宇的淩厲以及眼中的血紅,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因爲在那裏他仿佛看到了這些年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
有些事情在曾經的他看來全無意義,現在卻像是一根刺,讓他開始懷疑自己走上修煉一途,究竟是爲了什麽。
難道就是算計與殺人?
他的眼睛依舊很有神,但是眼眸深處就像是浸染了一絲髒東西,這髒東西是不是的冒出來;他的臉依舊棱角分明,隻是皮膚之下有時候會散發出一絲淡淡的灰,然後就很快消失。
不管他怎麽做,那東西也開始影響到他,而且是越來越厲害。
自從五年前新秀戰結束之後,他一直以章敬堯的身份停留在臨京城之中,這五年時間中,她來過皇宮幾次,不過大多時候就算是她在臨京城也是一個人待在公主府。
或走或留,從來不與他說,他才知道她與章敬堯之間究竟隔着怎麽樣的千溝萬壑。
他甚至開始有些心疼,他曾經瘋狂過,執着過,爲了追求高強的實力而不惜铤而走險,不擇手段,但是這幾年來的生活讓他的心境有了些許變化。
或許他錯了,曾經爲了追求什麽而付出,結果讓自己離起初的念想越來越遠。
他想起章敬堯,在很多人眼中章敬堯是一個真正的惡人,殘酷瘋癫,醉心于殺戮,但可悲的是,在肖智或者其他一些人看來,章敬堯不過是一枚棋子,而他曾經是章敬堯的棋子,現在有人要他的打算。
棋子就是他的命運,從這裏到那裏,主人不同但是大同小異,隻要到了他徹底沒有價值的時候,停在誰的手中就由誰捏碎好了。
都說強者以天下爲棋盤,以衆生的生命爲棋子,六道聯盟的盟主肖無極還有他的這些左膀右臂打着爲蒼生之念的大旗,對于感情、親情、人心這些都作爲利用的籌碼。
但是他能做什麽?在那些人看來,他現在簡直就是弱爆了,所謂的欣賞,或許也不過是能在眼下的事情幫助他們罷了。
他将暗紅色葫蘆收起來,然後打開禦書房的門,将周圍的所有侍衛全部遣走。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明智的決定。”禦書房的門關上的時候,肖智已經出現在房間内,他坐在龍椅上,看着站在一邊安靜等待着的人微笑道。
不知道他們身份,僅僅是看到這兩張臉的人一定會覺得這一幕有些怪異。
“護法,我該怎麽做?”
“你是她父皇?居然問我該怎麽做?”
肖智覺得有些好笑,冷笑着道。
一旁的人看着肖智臉上的笑,并不會覺得輕松,而是臉色更加蒼白,肖智穿着一身黑袍子,連着一副的黑帽子戴在頭上,燈光似乎都照不到他的臉,令他的臉格外慘淡。
肖智看着一邊身體緊繃的,斂了笑容,随後平靜說道:“她不來你就去,在浔仇到臨京城之前做成此事。”
肖智看着桌上放着的瓷杯,這是向皇宮特供的名貴茶葉,之前是宮内的侍女倒給他們皇帝的,而她們的陛下在見到了自己之後,顯然沒有心思再喝這杯茶。
興許是因爲時間過得久了一些,杯中茶的顔色深了一些。
肖智看着茶杯裏微漾的茶色,臉上流露出一抹志得意滿的笑,他看這杯茶看了好久,好像能看穿眼前的這杯子一樣。
“天亮之前讓我看到你的成果。”肖智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覺得一股超出于茶水本來味道的甘甜順着他的喉嚨流入他心中。
世人都想做皇帝,若是抛開修煉以及對于上層境界與長生不老的追求,皇帝倒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