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夥計,是我啊!”布呂尼熟絡的上前打招呼,使勁翹腳才拍到站崗士兵的肩膀,“‘金舌頭’布呂尼,忘了嗎?”
“啧啧,上帝啊,難道真的隻有到世界末日那天才可以不再見你這張老騙子的嘴臉麽……”被拍肩膀的士兵一把推開步履你的手,很是嫌惡的說道,“做好你的事,别跟我套近乎,混蛋!”布呂尼讪讪笑着,回頭沖我們投來“别擔心我能搞定”的眼神,歐文撇撇嘴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他們全是我領來的,馬上辦通關手續吧。”“金舌頭”氣勢十足的揮着手,好像張開懷抱的巨人,将身後的商隊攬入胸中,“動作利索點的話,說不定趕得上老皮克家的旅店開門……”
士兵不高興的瞪他一眼,布呂尼仿佛拆了電池的鬧鍾般瞬間噤聲:“用不着你來教我怎麽做事,老騙子!”
旁邊看熱鬧的村民爆發出哄笑和倒彩,從他們字裏行間夾雜的粗口判斷,布呂尼應該不是第一次在守門士兵這裏出醜了,老騙子剛剛還誇口說自己是什麽什麽手眼通天大人物的親戚,現在看來,牛皮破得挺快。
“呵呵,脾氣不小。”“金舌頭”聽不出喜怒的機械笑着,閃身讓排隊的小販子先過,“帕維亞來的,做蜂蜜的買賣,五枚銀币。”
“隻有五枚銀币?别想騙我,老混蛋!”士兵操着長槍示意準備通過的小販後退,懷疑的盯住布呂尼。
後者折了面子,臉上卻還要裝出恭順的模樣湊近對方耳朵,壓低聲音說了些悄悄話,士兵這才稍微滿意的努努嘴,小販糊塗的撓撓後腦勺,不知如何是好,布呂尼照他屁股狠狠一腳。嘴裏罵罵咧咧,把剛才受的氣一股腦發洩到倒黴蛋身上:“被魔鬼吃了魂還是沒帶腦子?想再交一枚金币嗎?閹骟的蠢豬!”賣蜂蜜的小販連滾帶爬的趕着驢子過去,惹得圍觀農民又是一陣嘲笑,看來他們每天的樂子全賴于此。
第一個順利過去了。剩下的布呂尼自然駕輕就熟,到後來幹脆也學士兵的樣子懶洋洋歪着,熟練地報出過關商販的信息:“比薩大商會的人,給莫城伯爵大人送薩拉森沒藥,咱們得罪不起,一枚金币得了……從拉爾瑪過來收皮貨的,五十枚銀币……賣雜貨的卡累阿累人,油水太少,十枚銀币……”他們幾個人一唱一和的倒也順當,交錢走人。頗有點高速公路收費站“一車一杆、車損自負”的道道。排在前面的人都通過了,終于輪到我們,大家緊張的望着我——對一群以殺人爲職業的武士來說,從來隻有他們盤問搜查别人的份,這回要夾起尾巴裝溫順。的确很是爲難。
“熱那亞來的朋友,一枚金币。”布呂尼躲在士兵背後擠眉弄眼,分明在說“咋樣,跟我混沒錯吧?”
歐文臉上堆着難看的笑容正準備牽驢過去,一名士兵突然攔住他問:“熱那亞來的?要到哪去啊?”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歐文脾氣上來再給演砸了,因爲他的怒氣已經明顯湧到頭頂。左手似有似無的按着腰際,随時可能拔劍發飙,“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呢,反正錢都收了……”布呂尼看出氣氛不對,趕忙嬉笑着打圓場。
“我在問他。你閉嘴!”問話的士兵年紀不大,嘴上的胡須毛絨絨的,恐怕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可惜常年和老兵油子混在一起,應有的淳樸蕩然無存。換成一副作威作福的兵痞嘴臉,“混蛋!啞巴了?”他揚起手掌,飛快的給了歐文一耳光,“啪!”脆聲響過,所有人全傻眼了。
唯有我暗暗放心的舒口氣,以歐文的行伍身手,隻要他想,區區一少年兵痞根本近不得身,既然選擇不反抗的挨下這巴掌,就說明他打定主意繼續裝老實,用不着我們提心吊膽。果然,歐文害怕的捂着臉,磕磕巴巴的回答:“老爺,我就是個小販子,拿點村裏的物産出來做買賣,聽說北面生意好做,便跟着大夥碰碰運氣,哪有啥想好的目的地……看在上帝的份上,您放過我吧……”
歐文示弱的衰樣讓少年很滿意,他習慣了挑挑眉毛旁人就吓得屁滾尿流的威風,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婆婆媽媽的廢話,快滾快滾!”少年罵罵咧咧的擺擺手,得意的瞅向下一個獵物。
按照他們的速度,不消一頓飯的功夫,原本擁擠在門外的商隊便一一魚貫而入,通過馬蒂尼的關口,士兵面前裝錢的口袋也随之越來越鼓,估計今天收入不錯,眼睛笑得都快沒了。“哈哈,一會的酒我請,誰都别搶!”布呂尼陪着終于露出笑臉的幾個兵痞,不遺餘力的套近乎。
穿過簡易的棧橋,再往裏走便是馬蒂尼小鎮的核心區域,發源于山頂的泉水彙入石砌的池子,供給全城人生活所需。圍繞池子周圍開着幾家不大的旅舍和酒館,茅檐低小、門廳破敗,相當不上檔次,正好說明當地貿易的蕭條,要不是趕上北面大戰的機會救着,十有**會關門大吉。
我慢悠悠踱步子,看似閑逛卻有心觀察着小鎮的兵力部署——門口四個、門内六個、水池邊調戲洗衣服的婦女三個、酒館外面醉醺醺曬太陽兩個、街上遊手好閑瞎溜達四個……七七八八的算起來,最多二十人的配置,“先找個地方落腳,注意留心他們的換防時間,摸清情況後晚飯前碰個頭。”我沖歐文挑挑眉毛,後者心領神會的帶幾個人走開,裝作要去街上做買賣。
“讓開,讓開,男爵大人來了,都讓開!”幾個身材強壯的親兵拳打腳踢的推開人群,護着一位披挂半身鎖甲的騎馬貴族走來,肌肉怪、絡腮胡、舊傷疤,我同歐文對視一眼,基本和他曾介紹過的萊芒男爵奧托對上了号。
馬背上的男子睨視左右要麽倉惶躲避要麽恭順行禮的衆人,志得意滿的咧嘴笑了,而他的親兵則愈發蠻橫的開道,腿腳不便的老人被粗魯推倒、抱嬰兒的婦女哄着懷裏嚎啕大哭的孩子……總而言之,男爵大人出行的排場和陣仗活像個橫行鄉裏的街頭霸王,搞得處處雞飛狗跳。
“大人!大人!”布呂尼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摩肩接踵的亂叢中依然隻能看到他高舉的雙手,奧托男爵皺着眉,似乎很不滿意有人打斷自己的巡視,“男爵大人!男爵大人!”叫魂般的吼聲不絕于耳。老騙子穿過人群,迎面撞上肌肉結實的親兵直接彈飛,摔個滑稽的大馬趴,不過這也讓奧托男爵瞅清了喊話的是誰,眼角立刻扯得老高,兩個親兵各拎布呂尼的一條胳膊,将他拖到主子面前。
“上帝所祝福的世間最偉大的騎士、萊芒至高無上的領主、吟遊詩人個個贊頌的英雄,我親愛的男爵大人,您又俊朗英武了不少!”“金舌頭”搜腸刮肚的整出一堆肉麻到極緻的詞彙,腰杆彎得差點紮進泥裏,“您知道我日夜祈禱上帝了多久隻爲再睹這獨一無二的真正騎士的英姿嗎?”他小心地察言觀色,小眼睛轉得滴溜滴流,“生命的每時每刻,呼吸的每分每秒都不能停止,哦,上帝啊!”
“得了得了,就你嘴甜。”奧托男爵被捧得舒服,故作高冷的回話,其實語氣中掩不住的驕傲和受用,“你祈禱了上帝多久我不知道,但你帶來多少大魚我可數的清,要是敢騙我……”
“您把我扔到爐子裏燒火!”布呂尼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站崗的士兵扛着裝滿新收金币的口袋哼哧哼哧的擠上前,谄媚的獻給主子:“尊貴的男爵大人,這是今早的收入,合計九枚金币,分文不差。”他不易察覺的挺了挺腰杆,希望得到領主的表揚。
誰知奧托男爵眉毛高挑,不滿的從鼻眼裏哼出一句話來:“九枚金币?一個早上才這麽點?”戰馬感覺到背上主人的憤怒,也狐假虎威的刨着地面,“光我看見的就不止一百個小販,你拿九枚金币想交差?是不是私吞了我的錢!”話音剛落,幾名親兵便沖上去按住他一頓拳打腳踢,任他如何告饒都不停手。
剛開始還能聽到站崗士兵苦苦求饒的哀嚎,一番雨點般的拳頭之後,眼見他沒了聲息,腦袋囫囵個血糊糊的,八成活不了了,“拉到門口的木枷鎖起來,讓那些吃裏扒外的混蛋玩意好好瞧瞧,敢偷吃男爵大人的東西,絕對沒有好下場!”
全場鴉雀無聲,連孩子的哭鬧都戛然而止。
(今晚準備文件,明天上午開會,下午又要千裏迢迢奔赴兄弟的婚禮……大家知道我要說什麽了,跪地告饒,像那位慘死拳腳之下的站崗士兵一樣,求各位大大多多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