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在一派你好我好的歡樂氣氛中結束,大家吃喝得都很盡興,尤其成功成爲衆人矚目焦點的“馬舌頭”,他胡謅的葷*段子博得滿堂彩,衆人捧腹大笑,“瞧瞧,這些人離不開我啊,啧啧。”他醉醺醺的摟着我,模樣憨态可掬,活像個得到關注的街頭藝人,更加賣力的耍寶搞怪。
“甯願遇上一個憤怒的諾曼人,也不願面對一個喝醉的諾曼人。”坊間傳聞均非空穴來風,當我以爲爛醉如泥的士兵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時候,他們直接用行動證明常人眼光的可笑,酒氣熏天的諾曼人不僅沒耽誤工夫,而且利索的完成集結,“走,去沃蓋伊!”雷耶克也喝了不少,臉蛋紅撲撲的。一群人吼叫着策馬奔馳,擾得沿途雞犬不甯,他們倒是沒醉,卻變成興奮異常的多動症兒童,路上但凡見到活物,總有幾個人歡天喜地的沖出去,于是乎,在我們身後,隻留下滿地狼藉。
走馬觀花的經過沃蓋伊,陽光曝曬再加奔馳颠簸讓大半人酒醒,狂飲暴食的後遺症開始顯露出來,“馬舌頭”不停地打着哈欠,眼皮沉得快粘到一起——這同時是幾乎所有人的狀态。頂着日頭從沃蓋伊離開,下一站距離較遠,正好路過一片半山腰郁郁蔥蔥的橄榄林,雷耶克趕忙吩咐休整避暑。
“這該死的日頭!”“馬舌頭”的後背都讓汗水溻濕了,發酵的酒精混着口臭。全方位向我撲來,“南面的天氣真是受不了,該春不春、該秋不秋。冷不防的忽冷忽熱……”他後面的抱怨在我發呆的世界中逐漸消聲——想想第一次來意大利的那年冬天,寒潮來襲普降暴雪,凍得人伸不出手,那我找誰說理去?
“……啧啧,能睡快睡,要不兵長要抓你去站崗了,精神頭足又是新兵。别怪我沒提醒。”“馬舌頭”随便枕着鞍具,前一秒還在喋喋不休的叨叨着,下一秒便鼾聲四起。我哭笑不得的歎口氣——這大分貝擴音器可讓人怎麽睡?
算了,閉目養神乘乘涼也好,我剛要合衣躺下,矮個兵長的地獄魔音飄忽而至:“那個……那個誰。波什麽洛克來着。對對,就是你,公爵大人的親兵,沒錯,你站第一班崗,這是我們的規矩。”他理所當然的指使着,老兵油子欺負菜鳥,自古相承的壞作風。我期待的望着兵長旁邊準備睡覺的雷耶克。希望後者能說句話,結果丫的把臉一蒙。瞬間呼噜雷動,奶奶的,全都欺人太甚!
在兵長殺傷力超過一萬伏特的眼神注視下,我磨磨蹭蹭的爬起來,“去那邊,視野好,太陽西斜一刻之後叫醒大家。”呦呵,還變本加厲上了,真當我是個逆來順受的菜鳥,“對了,看好馬,它們在林子後面吃草。”
他指定的站崗地點明顯在刁難我,那是塊突出山崖的岩石,正對着行人常走的大路,南來北往均逃不出視野,确實是個瞭望的好位置,不過……沒遮蔽物太陽直射就不吐槽什麽了,離他們睡覺的林子這麽遠,有啥情況要讓我喊破嗓子不成?伴随着士兵們幸災樂禍的竊竊私語,我“毅然決然”的走向山岩。
“給我等着,一定會殺了你!”我咬牙切齒的捏碎手中幹燥的頁岩,這種千層百褶的石頭很适合發洩怒火。林中的嘈雜慢慢歸于平靜,不堪困倦的衆人終于沉入夢鄉,午後的鳥鳴蟲聲也随之收殓,天地籠罩在使人昏昏欲睡的氛圍裏,安詳的不像話,我打着哈欠,眼神悠然飄忽,世界變成窄窄的一道縫,然後……
“醒醒,混蛋,你就是這麽站崗的嗎!”兵長的吼叫如劃破夜空的一道閃電,我猛地驚醒,眼前是整張因憤怒而扭曲的大臉,“瞅瞅你幹的好事,親兵大人!”他飛濺的吐沫迅速占據視線的其他角落,我迷迷糊糊往兩邊看看,登時從發梢醒到骨子裏——原本睡了滿地的戰士們正撒丫子追着戰馬到處跑,雷耶克臉色鐵青的觀望山下,一對騎兵揚長而來,紅色的角旗烈烈飄舞。
怎麽,困了不能睡覺麽?我在心底抱怨着,嘴上卻說不出什麽來,隻能斂氣吞聲裝木頭人,挨罵這種事,生氣的人最讨厭被叫嚣反駁。“……混蛋,要是戰馬丢了一匹,看我怎麽收拾你!”兵長恨恨的跺腳,領人迎上奔來的騎兵。
來者是諾曼人自己的傳令兵,他們帶來熱那亞的消息,雷耶克背對着我們一動不動的站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周圍氣場的低壓,“十有**是個壞消息……難道勃艮第人打過來了?”“馬舌頭”扯扯我的袖子,湊近說道。
沒工夫操心别人的事,清點戰馬數量的兵長才是真正讓我擔心的,我用眼角的餘光瞥着他陰晴不定的臉,心裏七上八下的忐忑,“要是戰馬真丢了,雷耶克會攔着他不把我大卸八塊嗎?”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我隻能自求多福。
傳令兵和雷耶克交頭接耳說了半天,急匆匆上馬走了,諾曼人的男爵轉過身,戰士們立刻關心的圍上去。
“兄弟們,有事情。”他的語氣沉穩堅定一如平常,但足以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公爵大人的車隊在半路遭到不明身份武裝人員的襲擊,敵人數量衆多且極其殘忍,大人他……生死未蔔!”
“什麽!”“該死!”“讓我去殺了那群混蛋!”這消息好比重磅炸彈,投入一池春水,瞬間炸得稀爛。
“留守的大人們從熱那亞傳來命令,要我們展開搜索,尋找公爵大人的下落。”雷耶克叉着腰,高大的身形投下長長的陰影,“現在開始兩人一組,分别前往如下地點……”他一一叫出每個人的名字,幹練的安排任務地點,眼睛都沒眨一下,不說别的,光憑這記憶力和對自己戰士的熟悉,就足夠令人佩服。
“……波洛克、老瓦茨!”雷耶克喊到我的名字,等等,另一個是誰?我疑惑的左右看看,“馬舌頭”懶洋洋的舉手答到,“瓦茨?”沒想到這家夥還有名字,而且寓意不錯——“幸福雲朵”。
“你倆去普勒姆,那裏的軍隊負責監視都靈附近奈梅亨人的情況,聯系他們的長官。”雷耶克取出一卷很窄的羊皮紙,封口蓋着印有公爵徽記的漆封,“将這份命令交給他,愈快愈好,明白嗎?”
老瓦茨搶在我前面拿過羊皮紙卷,團團就塞進衣襟,信心滿滿的拍着胸脯:“保證完成任務,大人,不過,把這個給了駐軍長官之後,我們兩個……您知道這家夥總礙手礙腳的。”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指着我,“我們兩個該去哪?留在普勒姆,還是回熱那亞,或者,接着找公爵大人?”
“随你們便,活着回來便好。”雷耶克回答的時候已經騎上戰馬,他盯着我,眼神中藏有彼此心知肚明的太多信号。
“馬舌頭”一通擠眉弄眼:“得嘞!”
對于老瓦茨自任隊長的荒唐行爲我沒啥好吐槽的,可他隔三差五的支使幹這幹那我就忍不了了,“嘿,‘石頭人’,波洛克!”他提高嗓門,擺出長官的模樣,“去前面偵查偵查,我在這等你。”
偵查?一條光秃秃的黃沙大道但凡視力達标的人都能從頭望到尾,而且咱們隻有倆人,有偵查的必要嗎?我沒好氣的把剛灌滿的水壺扔給他,冷冰冰的表達了不滿:“雷耶克大人要咱倆越快越好,照你這速度,明年開春這條路長滿青草也到不了普勒姆,水壺幫你灌滿了,别再命令我,清楚嗎?”
“啧啧,菜鳥不聽話會死的很快。”他煞有介事的做着鬼臉,當我是三歲小孩般糊弄,“我會砍人的時候,你還沒法站着撒尿呢!”
無聊!我嫌惡的笑笑,驅馬跟上老瓦茨,畢竟他熟稔去都靈的小路,在到達目的地前,必須學會适當的忍耐。
越靠近都靈,路兩旁的林木越繁茂,“前面拐個彎就能看見普勒姆的老水車。”“馬舌頭”延續了一路的絮絮叨叨,“那玩意又破又糟,差不多用了幾百年,啧啧。”他挑着手指比劃水車的形狀,“又是羅馬人留下的玩意,啧啧,要是他們還在就好了,那得搶到多少寶貝啊。”他憧憬的攥着拳頭,強盜氣質展露無遺。
“啊。”我胡亂應付着,戰馬突然警覺地止步不前。
“怎麽了?怎麽了!”老瓦茨驚慌失措的問道。
“恐怕……麻煩了……”一名将自己與道旁風景融成一色的戰士站在路中央,在他兩側,越來越多的士兵将我倆團團圍住。
“馬舌頭”徹底吓傻了,我勒住馬,盡量穩住不安的情緒,“你們是誰?”爲首的士兵厲聲喝道。
我們是誰?這問題很棘手,我和老瓦茨面面相觑,誰都找不到合适的答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