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比預想要結束的快,巴魯赫射完最後一支箭的同時,車外的喊殺聲也戛然而止,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混上被染濕的泥土和入夜叢林所散發出的戾氣,有種說不清楚的詭異。
巴魯赫摟着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女輕輕安慰,貼近對方的耳朵竊竊私語的哄着,幫她擦掉臉上猶濕的淚痕,和剛才殺氣騰騰的英姿飒爽判若兩人,溫暖、多金、柔情似水,還有那要命的男子氣概和迷離的異國情調,天底下任何女人面對這樣全型全款的男子都會喪失抵抗力。
“老爺。”木沙爾出現在門口束手而立,顯然已經摸清楚襲擊者的情況。
“講!”猶太商人把侍女攬入懷中,動作輕柔的像是在呵護某件價值連城的易碎品,但盯着仆人的雙眼卻炯炯有神。
“五十名襲擊者全部死亡,重傷者也嚼碎早咬在嘴裏的劇毒自殺,無一活口,所以我們沒有取得口供,屬下無能!”木沙爾自責的跪地謝罪,眉頭緊緊鎖着,“不過我讓人仔細檢查了屍體,找到些蛛絲馬迹。”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擡頭小心的觀察自己主人的眼色,不知該不該繼續。
巴魯赫撫摸着呼吸漸漸平順的侍女後背,貌似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把你找到的線索都講出來。”
“是,老爺。”木沙爾緊張的咽口吐沫,飛快的瞄了我一眼才開口道,“敵人裝備精良,人人着有鎖甲,他們在路兩邊埋伏了不少弓箭手,先利用斷木逼停車隊,然後集中火力射擊我們拉車的馬匹造成混亂,再投入兵力貼身近戰,整個過程有計劃有組織,很是打了我們的措手不及。”他跪了許久。身子仍筆直的紋絲未動,“天黑路險也看不清敵人,侍衛們剛開始确實吃了點虧,好在對方的射擊沒持續太長時間。近戰中咱們的武士未落下風,慢慢扳回頹勢,最終擊殺了全部敵人……”
“疑點呢?”巴魯赫沒等他說完便打斷問道。
“負責火力壓制的弓箭手在情況明顯不利時沒有趁機溜走,反而加入戰團,這也是我們全殲敵人的原因之一,他們似乎抱着必死信念發起的攻擊,如此看來,對方是爲了除掉某人而不惜代價。”他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這種義無反顧的死士沖鋒,倒不像惜命的異族人能做出來的。”
猶太商人何等精明。木沙爾幾句意有所指的拐彎話說的誰他當然心知肚明,“死士沖鋒?呵呵,這讓我想起了當年在巴格達的時候。”巴魯赫說話的聲音很輕,生怕吵醒了懷中乖貓咪般熟睡的侍女,悍勇武士、精明商人、翩翩君子、浪漫情人……哪個身份才是真正的他。“等等,你說敵人射光了我們的馬?”
“恐怕是這樣的,老爺。”木沙爾自覺失職的低下頭,支支吾吾回答,“大部分重傷,幾乎不能再站起來拉車了。”
“命運總喜歡開令人懊惱而絕望的玩笑。”巴魯赫在侍女額頭蜻蜓點水的一吻,後者迷糊着嬌嗔兩聲。往他懷裏鑽的更緊了,“那你說說看,接下來怎麽辦?要讓我兩條腿走着去熱那亞嗎?”
“兩座山頭外有座城堡,那裏的領主一定養馬,我派了幾個拉丁語說得不錯的侍從帶着錢過去,看看能不能買回兩匹。若是對方不同意……”木沙爾舔舔因恐懼而幹燥的嘴唇,這種對主人的敬畏根植于内心,讓他完全成了唯命是從的傀儡,“實在不行,我特意吩咐他們收幾頭驽牛。畢竟也可以拉車……”
巴魯赫沒有吭聲,歪頭确認懷中的愛妾已經睡熟,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身邊的軟榻上,“乘牛車嗎?我們有客人在,牛車有點太不成體統了吧。”車外響起馬匹瀕死的哀鳴,想必趕車人在用特别的手段結束這些生靈的痛苦,“把戰死的武士和馬匹集中起來燒掉,我們得帶骨灰回家,不能将他們扔在舉目無親的異教國度,記着,舉火前念段經文,我會向哈裏發陛下解釋一切。”他踩着車梁負手而立,突然沖我蹦出一句,“我的手下得收拾會,咱倆去外面走走?”
從人類誕生之日起爲什麽一直對黑夜存有刻進骨子裏的恐懼?因爲它趕走太陽、奪去光明,帶來深不見底的黑暗和危險,一個所謂勇敢的人,可能不怕屍山血海的搏鬥,卻忌憚黑黢黢的未知。
“很美的夜,星火爛漫,晴空朗朗,您說呢?”巴魯赫将自己裹在一件曳地長袍裏,極富詩情畫意的贊歎道,“去過那麽多地方,我還是覺得意大利的星空最美,即使在我的家鄉,也欣賞不到如此令人目瞪口呆的絕美風景。”
“夜的美,不僅僅在于星空,而是包蘊神秘和未知的胸懷,人類害怕危險,卻喜歡刺激,一輩子拼死和命運過不去,竟把作踐自己當做挑戰命運的勝利,想來真可笑。”我望着遠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樣一段話。
巴魯赫意味深長的注視我,呼出的哈氣挑逗着手背豎起的汗毛,弄得我渾身不自在,“朋友,你是個奇怪的人,我自诩閱人無數,但仍舊無法洞悉你銅牆鐵壁般的内心。”他站得近了些,這距離讓我愈發難受,“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狡猾法蘭克人啊,到底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飛到高,飛到低,成長又成長,多少小秘密”這首城堡廚娘經常哼哼的童謠,不正是我這糾結人生的寫照嗎?是啊,我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一個苦逼的穿越者?一個胸無大志的小白?一個家破人亡的浪子?一個聲名顯赫的公爵?哪個真實,哪個又虛假?沒人知道,包括我自己,也不會知道。
“活在這地棘天荊的世界,謊言是少不得的護身法寶啊,您說呢?”兩個人似笑非笑的對視着,眼神如炬的激烈交鋒,其實我心下虛得很,精神防線早已一潰千裏,多虧有股胡攪蠻纏的勁頭頂着才勉強穩住陣腳。靠着扮萌裝乖演傻子的伎倆故弄玄虛,我騙過相當多公認的聰明人,奧托陛下、格裏高利教皇、米耶什科大公、士瓦本老公爵、丘紮拉祖主教等等,希望這次也可以奏效。
“兩隻失去尖刺的刺猬能夠彼此靠近,但同樣給了老鷹捕獵它們的機會。”猶太商人背身面對莽莽荒野,悠然吐出這句不知所謂的諺語,“現在有點涼了,咱們回去吧。請放心,今晚的事故不會耽誤行程,我的手下定會妥善解決所有問題,況且船不等人,我可不想在熱那亞的港口多吹幾個月海風,城裏的諾曼人相當不友好。”
回到車隊的時候,仆人們已經支好了那頂奢華無比的帳篷,地面上再找不到打鬥的痕迹,帳篷裏鋪着厚厚的羊絨地毯,馥郁的熏香氣味驅走淡淡的血腥,配合着大帳正中生起的篝火營造出恍若靡靡的氛圍,身段婀娜的侍女風情萬種的跪伏在地攤上恭順行禮,眼前的一切瞬間沖走所有不快。
“看來今晚是得在這裏過夜了啊。”巴魯赫張開雙臂,讓兩個侍女幫自己寬衣解帶,另外幾個則貼心的倒好美酒,“别傻站着了,趕緊去烤烤火,明天的黎明還早得很呢,美酒美人,聊以解悶。”
兩個侍女立刻千嬌百媚的服侍我更衣,她們豐腴性感膚色漂亮的身子隐在薄紗底下若隐若現,但凡是個取向正常的男人,估計都會把持不住。我偷偷咽口吐沫,裝作口渴的樣子猛灌葡萄酒,希望藉此滅滅熊熊燃起的欲火。
精明的猶太商人将我的表現收入眼底,嘴角含着說不清是嘲弄還是詫異的微笑:“好色如命的浪蕩子我見過不少,像你這樣坐懷不亂的聖人,真的隻在先賢的經書裏聽聞,朋友,人生苦短,須及時行樂啊。”
及時行樂?連狗兒都知道午後找塊太陽地小憩,更何況我個七情六欲的大活人?我摩挲美女光滑的皮膚,盯着她享受的模樣,眼神逐漸迷離起來……靈與肉、男人和女人、欲望和需求縱橫交雜,仿佛泛着有毒氣泡的沼澤,貪婪吞噬任何不小心陷入的東西,不小心?呵呵,當誘惑大于危險,那便是處心積慮的欲拒還迎。
墜落、不停墜落,深淵、探不到底的深淵。烏黑亮澤的秀發、吹彈可破的臉蛋、異域風情的眉尖、豐滿欲滴的嘴唇;向下、向下,凝若脂玉的肩膀、引人入勝的乳*溝……理智孤零零站在十字路口,眼看我越走越遠、愈陷愈深,我甚至得意的大笑,通過敏感的指尖獲得淋漓的酣暢……瑟琳娜燒焦的臉,晶瑩透明的眼淚攪着灰燼和皮肉湧出,無聲的哭泣、呻吟,直達信馬由缰的靈魂末梢!
“啊!”
我愣愣的望着被推開的衣帶半解的美女,以及好奇往這邊觀望的巴魯赫,他點點頭,舉杯言道:“敬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