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搞不明白,穿越者們爲什麽一定要成爲權傾天下的統治者或者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武道高手,稱霸好幾個位面呢?也許是穿越前的經曆讓他們心中積攢了太多的委屈和不甘,而又在現實世界中找不到可以發洩的途徑,隻能寄希望于穿越後依靠領先時代幾百年甚至千年之久的知識積累,改變自己前世“屍吊”絲的命運,把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事物變成自己随意把玩的玩具,比如美女、比如曆史名人、比如武林高手社會精英……總而言之,過去我沒有的,今世一定要得到!
想想看自己前世就是個平平常常的普通人,沒有顯赫的家庭背景,也沒有殷實的經濟基礎,從小到大更沒有什麽不同凡響的聰明才智,像大多數同齡人一樣按部就班的上學、工作,憧憬一份平凡卻可以持久的愛情,卻屢屢被鋒芒的現實刺得遍體鱗傷,到頭來還是一個人艱難的掙紮在溫飽線上。相比于其他的穿越者,我既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脈的修真者,也不是訓練有素的特種兵,還不是那種滿腹經綸随便拿兩個點子便能平步青雲家财萬貫的“人肉百科全書”,所幸還保持着與生俱來的好運氣,沒有經曆什麽挫折,總能在危急萬分的時刻化險爲夷,慢慢獲得了今天這種安定的生活。
此刻我正獨自一人付手站在城堡塔樓頂端的小陽台上俯瞰着自己廣袤的領地,目之所及範圍内的一切都是奈梅亨公爵的個人财産,腳下的城市裏有無數同以前的自己一樣普通的老百姓爲生活四處奔忙勞碌,或者扛着長槍,辛苦的在太陽下訓練殺敵本領,所有人的目的都相同,就是爲領主大人服務;但所有人的目的又都不同,有的爲了生活,有的爲了改變命運。“還能要求的更多嗎?”我端起放在陽台上的酒杯,淺淺的酌了一口,慢慢的體會酒漿的香味從舌尖蔓延到咽喉,然後直沖大腦,在心裏反問道,“有了高大的城堡、忠心的臣下,還有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的惬意生活,最主要每天晚上都有佳人在懷,完成自己“屍吊”絲時代浪費多少衛生紙都達不到的夢想,夫複何求?”
想到這,我幸福的勾起嘴角,突然覺得自己的穿越其實就是老天給了一次重生的機會,如果不好好把握,豈不是對不起命運女神的垂青?“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話,等着将你踩在腳下,蘭迪……”我念叨着自己今世的名字,陌生中帶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你不能讓我失望,也不能讓所有将命運交付到你手中的人失望……”
現在的奈梅亨,已經是位列五大公國之後的第六強國,任何人談起帝國政治所不能繞過的龐然大物,它的領土從煙波浩渺的北海岸邊一直延伸到萊茵河中遊:西控弗蘭德,東接士瓦本,北方和新生的公國漢諾威爲鄰,南部的疆界與洛林犬牙差互的接壤,五湖四海向往新生活和期待改變命運的有志之士從四面八方絡繹不絕的奔向這裏,一個新的權力中心正冉冉升起!
說到實力,整個帝國北方的貿易幾乎全都通過奈梅亨轉口,這裏低廉的商稅、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安定的社會環境以及對商業的優待政策,無一不吸引着大大小小的商人千裏迢迢的趕着自己的小馬車來到這片自由活潑的土地尋找發财的機會,好像一隻隻自願跳進大灰狼嘴裏的小白兔,最終将自己的财富留在了這裏,隻要奈梅亨公爵願意,他可以一點點收緊套在德意志諸國脖子上隐形的經濟枷鎖,然後把潛在的競争對手慢慢餓死;在軍事上,雖然公國的騎士并不多,但不同于其他領主臨時征召軍制的常備軍制度讓奈梅亨擁有一支時刻保持高昂士氣和強大戰鬥力的精銳,斥巨資打造的重騎兵和重裝步兵,在戰場上都是獨當一面的軍中磐石,再加上公爵大人蜚聲諸國的足智多謀,一對一的作戰中,奈梅亨敢于同任何敵人血戰到底。
在政治上,現在的巴伐利亞老公爵是自己的妹夫,對妻子疼愛有加的他絕不會站在奈梅亨的對立面上,更何況他百年之後,留下的小兒子還要靠親娘舅呵護成長延續國祚;國立日薄西山的士瓦本公爵爲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必須像戰死的老公爵一樣堅定不移的抱緊奈梅亨的大腿,同亨利皇帝暗地裏支持的自己不安分的兄弟們鬥争到底;新晉公國漢諾威是我的盟友,兩個新生的力量頭一次站到更高的舞台,面對着所有老資格藐視自己的大貴族,隻有抱團才會站穩腳跟,合則共赢鬥則兩敗俱傷;梵蒂岡的西爾維斯特二世教皇霓下是先皇的摯友,政治理念和精神訴求明顯同現任皇帝格格不入,更對亨利皇帝想要擁立蓋尤利烏斯主教登基的舊事耿耿于懷,奈梅亨提供的保護是他現在唯一能依仗的力量,更不用說盤踞在**的諾曼底人,他們也是奈梅亨公爵的好朋友,教廷膽敢輕舉妄動,懸在頭頂的寶劍定會瞬間将聖彼得的繼承人斬落馬下。
“所謂高處不勝寒,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是現在的感覺?”一陣風呼嘯着将自己的頭發吹亂,我抱着肩膀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在炎炎夏日竟然感到透徹骨髓的寒冷,“也不知道那些同自己一樣的穿越者,有多少會享受這種提心吊膽過日子,每時每刻算計人的生活,反正我不喜歡……”無奈的歎口氣,知道發發牢騷于事無補,不想破壞登高極目的好心情,我拿着酒杯轉身回到房間裏。
就在我百無聊賴的擺弄地圖上放着的木頭騎士的時候,羅洛敲敲門,輕輕地走到身邊,将一封蓋有皇帝雙頭鷹漆封的羊皮紙卷放在桌子上說:“這是傳令兵剛剛送達的加急信件,皇帝陛下新的敕令。”
“哦,是嗎?”我放下手中的玩具,興緻勃勃的拿起羊皮紙上下打量着,“想不到剛當皇帝沒多久,就急不可耐的發布敕令了,讓我看看這裏面寫了些什麽。”說着,我一把扯開火漆,将紙卷展開,宮廷書記員特有的繁複花體字引入眼簾,勾勾畫畫的十分不好辨認,讓本來就認字不多的我大傷腦筋。
“算了……”實在沒辦法硬着頭皮讀下去,我将紙卷丢到一邊,吩咐羅洛道,“去請萊昂納多大人過來。”羅洛點點頭轉身離去,我給自己倒了杯酒,放松放松快要被認字弄瘋的神經。
萊昂納多拄着拐杖走進房間,氣喘籲籲地在我邊上的位子坐定,拿起羊皮紙隻瞅了兩眼,便捏着下巴說道:“波蘭人煽動易北河的斯拉夫人越過邊境,洗劫了勞希茨邊區;他們的盟友匈牙利首領斯蒂芬,率領騎兵襲擊波西米亞的城鎮,直接威脅到帝國的東部邊境,陛下爲了打擊入侵者,決定征召軍隊迎頭痛擊。”
“波蘭人?”我咂摸着嘴把牙縫中間的酒渣嚼碎,腦海中浮現出白胖子小米耶什科的影子,丫的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仍舊當初那副衰樣,“他們的大公爵不是已經表示臣服帝國了嗎?竟然背信棄義的翻臉不認人,而且挑選先皇殡天新皇立足未穩的國喪時期,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豈有此理!”
老家夥靜靜地端詳着羊皮紙上的字母,等我把話說完,這才不緊不慢的張嘴:“米耶什科公爵是個聰明人,知道在現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要說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帝國正像蛻皮的蛇,沒有多餘的精力和癞蛤蟆撕咬;匈牙利人也未必對波西米亞多感興趣,他們和波蘭人的目的一樣,趁機撈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此話怎講?”我聽了萊昂納多的分析有點抓不住重點,不知道他爲什麽如此肯定的下結論。
“我一直在收集其他國家的情報,多多少少對制定貿易路線有些幫助。”老家夥把拐杖靠在桌邊,拿起我給他添滿的酒杯,喝了一口繼續說,“先皇曾經要求米耶什科公爵爲自己的好朋友阿達爾貝特修建聖徒陵墓,并答應會在格森設立大主教區,賜予大公爵聖矛的複制品,以此作爲對他的報答。”
“設立大主教區?”我撓着後腦勺想了想,“波蘭教區不是隸屬于馬格德堡大主教的轄區嗎?這麽做的話無疑會使波蘭教區脫離帝國教會,成爲直屬于梵蒂岡的獨立教會,大主教絕不會答應的。”
萊昂納多點點頭:“正是如此,先皇爲了瓦解和分散日益壯大的主教權力,杜絕教權過大幹預世俗的可能性,一個獨立的波蘭也有利于穩定帝國的東部邊界,抵擋斯拉夫人日甚一日的入侵,集中精力解決在西面和南面的敵人,恢複昔日查理曼大帝時期法蘭克人的統一帝國。”
“那匈牙利人呢?”我接着問。
“爲了防止波蘭坐大,先皇也默許了在格蘭建立大主教區,阿舍裏克主教大人現在雖然沒有被正式任命,但實際已經在行使大主教的權力了,他有權給匈牙利人首領斯蒂芬加冕,一頂王冠正是先皇許給後者的承諾。”
“那陛下如何保證波蘭和匈牙利不會聯起手來共同攻擊帝國,這兩個咄咄逼人的新生國家有足夠的能力将東部邊境鬧得雞犬不甯。”
萊昂納多欣慰的看着思考問題越來越全面的我,耐心的解釋:“所以先皇在他倆之間埋進了一顆釘子,那就是富饒的波西米亞,它作爲帝國的藩屬既不是法理意義上的領土又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控制區,換言之就是誰都有機會将它吞進口中,隻要你牙口夠好。”說完,老家夥指了指自己松動的牙床,調皮的做了比喻。
“但他們沒想到先皇竟然戰死在意大利,許的承諾都成了泡影,亨利皇帝又出于自己的考慮遲遲沒有表态,所以兩個貪心的鄰居等不及了,想要親自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我挑着眉毛認真的問道。
“不是拿回,是逼宮。”萊昂納多搖搖手指,“即使帝國虛弱如此,他倆綁在一起仍舊不是我們的對手,最多像房間裏的蒼蠅,飛在眼前惹人讨厭罷了。”他一面說,一面眼疾手快的舉起羊皮紙将落在桌上的蒼蠅拍成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