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位于營地中心地帶戒備森嚴的一頂不怎麽起眼的帳篷前面,他向攔住我們的衛兵出示了皇帝陛下的黃金雄鷹戒指表明身份,那個看起來有點娃娃臉的衛兵恭敬地行了個軍禮,然後沖着陰暗處揮揮手,幾個隐藏在黑影裏的刺客露了露頭,掃描儀一樣仔細地審視我們片刻,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隐身回去表示可以通過,我們這才能走進這頂破破爛爛的帳篷。它和一般貴族使用的簡易行軍帳沒什麽區别,所以很少受到别人的關注,貴族們都不知道叛亂的禍首克雷森蒂公爵到底被羁押在了哪裏,包括公爵死黨的那一部分人在内,安全保密工作可以說做的十分優秀。
掀開帳篷的簾子,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弄得人鼻子裏面很不舒服,隻有門口的火盆裏生着火,照亮了門前一片小小的空間,整個大帳都隐藏在似乎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裏,讓人看不清楚深處到底有些什麽,這裏完全是動物的巢穴,甚至連氣息也很相似。
陰影裏隐隐傳來微弱的歎息聲,蒼老的像是沉睡了千年的時光,悠遠沙啞的聲音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和故事,吸引着你忍不住想要往幽深之處慢慢搜尋,皇帝陛下的侍衛識趣地站在帳篷門口,本來我以爲他是陛下派過來監視我的,現在看來,他似乎真的隻是在給我帶路,以防止我被謹慎的刺客們射殺。
“你來了?”那個聲音終于具象成能聽懂的語言,卻依舊難以掩飾戒不掉的沙啞蒼老,好像喉嚨裏含着鋸末一樣,聲帶晦澀地形不成悅耳的聲線,我已經可以想見這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怎樣白發蒼蒼的老者,或者是個駝背的跛子。
“我是蘭迪·馮·霍夫曼子爵,請問您是克雷森蒂公爵大人嗎?皇帝陛下說您要見我,所以我就來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卑不亢以掩飾内心對這老公爵發自肺腑的懼怕,要讓我說清這種恐懼來源于哪裏可能很難,但是我能感覺到心髒不堪重負的呻吟,像是被踩癟的易拉罐,發出尖銳的金屬澀音。
“很好。”老公爵慢悠悠的回答我,也可能是在自言自語,不過黑暗中傳來腳步悉悉索索的動靜,先是一隻腳,然後是偉岸修長的軀幹,最後才是整張打理幹淨的臉孔——拉文納大公爵克雷森蒂。
直到看見老公爵本人才知道所謂的貴族世家和高貴血統是一件多麽靠譜的事情,他英俊兒子和美豔女兒的姣好面容完全一脈相承。梳得服服帖帖的長發紮成馬尾,很随意的搭在肩膀上,即使在這麽惡劣的拘役條件下仍舊幹幹淨淨的沒有出油,柔順的可以去拍海飛絲廣告;白皙的皮膚襯托出頭發的烏黑濃密,尤其點綴得藍色的眼珠炯炯有神,讓最嬌豔的美女都相形見绌;挺拔的鷹鈎鼻使得整個人氣質明顯不同俗類,完美的下巴輪廓讓人幾乎找不到瑕疵,可以想見老公爵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豐采絕倫,即使在意大利這塊高産帥哥的土地上也是出類拔萃的英俊。最變态的是歲月這麽苛刻的雕塑家竟然吝啬的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作品,逆生長的讓人發指,果然世間還是有妖怪的。
“您……好……”我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語無倫次的結巴着,這個老妖怪竟然是克雷森蒂小姐的父親,而且如此的年輕!讓未老先衰的我們情何以堪啊!
克雷森蒂公爵笑而不語的上下打量着我,忽然讓我覺得有些羞澀,老家夥的眼角滿含桃花,當年必定是個多情的種子啊。“想不到你長的是這個樣子,我們終于見面了,我等了你很多年,爲了命中注定的這次見面。”老公爵輕輕的拉過一把椅子,潇灑地坐了下去,貴族範優雅的讓人羨慕不已。
“呃……雖然聽不太懂您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我很感激您對我的看重,我隻是一個來自窮鄉僻壤的窮騎士,沒什麽能力也沒什麽背景,這次随軍出征意大利……”我裝作咳嗽掩蓋下面話題的尴尬,“對于您兒子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要知道在戰場上你死我活刀劍無眼,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存活,所以……”我用眼角偷偷地瞅了瞅老公爵,隻見他淡定的坐在那裏盯着我,隻不過令人詫異的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關于我兒子的事情,那是他的命,上帝把他召喚走了,作爲一名同樣在戰場上厮殺半生的騎士,我無話可說。”老公爵淡淡地把這件事帶過去,好像要把我看清似的把腦袋往前探了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喜歡我的女兒是嗎?”
“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對于克雷森蒂小姐我的感情很複雜,不過不得不說她身上美麗與勇敢并存的氣質确實深深打動了我,有誰會不喜歡不知火舞和林志玲的合體呢?況且還是個洋妞!
“喜歡就趕緊娶了她,趁其他人還沒有盯上她之前,這也是能讓她獲得幸福和安全的最好途徑。”老公爵語氣急切的就像是個拉皮條的小混混,忙不疊的在推銷着自己的女兒,雖然我自诩英俊潇灑,但是怎麽着也不可能進入他老人家的法眼,而且我還和他有殺子俘女的血海深仇,“我想也許在我說完下面的話之後,不用我要求你就會娶她了。”老公爵重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用手掌撫摸着膝蓋,表情安詳的像是午後拿着小馬紮在樹蔭下曬太陽的老公公,平和地把一個流傳千年的故事對你娓娓道來。
“我們克雷森蒂家族可以說是意大利最古老的家族,它的曆史可以追溯到特洛伊被希臘聯軍攻陷的那一年,羅馬的種族締造者埃涅阿斯和他的埃尼德斯們(追随者)整裝逃離燃燒的特洛伊城,追随衆神之首朱庇特的指引,向着西方航行。他們曆經重重磨難,終于到達了拉丁平原的法勒裏城安定下來,拉丁人之王——拉丁努斯迎接了從特洛伊一役中逃離出來的埃涅阿斯軍隊,讓他們在拉丁平原中重新生活。拉丁王之女拉維尼亞原本已許配給盧杜裏之王圖努斯,但拉丁努斯卻收到了一份神谕,說拉維尼亞會嫁予一位來自外地的人,名字就叫埃涅阿斯。拉丁努斯十分在意這個神谕而撕毀了婚約,結果圖努斯羞憤難當,在朱諾強烈要求下,聯合了厄特魯斯克之王達爾康以及拉丁女王亞瑪達,向埃涅阿斯宣戰。在衆神的注視之下經過激烈的戰鬥,最後埃涅阿斯統軍獲得最終勝利,而圖努斯則死于疆場。于是,埃涅阿斯迎娶了拉丁王女拉維尼亞并爲之建立了一座城市,命名爲拉文納。不久,埃涅阿斯将爲他而死的迦太基皇後伊利沙·蒂朵之妹安娜·貝勒拿接了過來,希望通過善待她的妹妹來寄托自己對蒂朵皇後的哀思,但安娜在得知拉維尼亞心存妒忌時,便自殺而亡,從而造成迦太基人幾百年間對羅馬人的敵視,最終演變成兩國之間的浩大戰争。
“安娜自殺的時候僅僅十八歲,但是人們不知道她在臨死前生下了一個小男孩,埃涅阿斯偷偷地找人把他養大以防止拉維尼亞那個妒婦的迫害,最後在孩子成年的時候爲他掩人耳目的起名爲克雷森蒂,作爲自己的貼身侍從以獲得戰功,以便能光明正大的爲自己的孩子謀得一個好的功名。那個孩子就是我們家族的始祖,擁有特洛伊和迦太基王室的血統,最早的亞平甯之王,真真正正的意大利統治者。”老公爵很滿意我此刻驚悚的表情,其實他不知道我根本聽不懂這些拗口名字背後所蘊含的意義,隻能配合地擺出表情,爲了不傷害這個耐心的給我普及曆史知識的大叔。老公爵把手伸進懷裏,要不是了解所處的時代我可能會懷疑他此刻正在掏槍以便把知道太多秘密的我做掉,不過他随後拿出來的東西卻讓我毛骨悚然,是的,毛骨悚然!
一個和我在山洞裏見過一模一樣的“嗨”字深凹在青銅的牌子上,邊緣由于年代太過久遠而有些斑駁的銅綠,“你是不是認識這個,嗯?”老公爵把銅牌放到我顫抖的雙手裏,很肯定地對我說。
沒錯,這個東西我以前見過,本來我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來自何方的時候它又鬼使神差的出現,它後面到底隐藏着怎樣的秘密,爲何與我一直糾纏不清,眼前的老公爵變成了拿着驚堂木吆喝“且聽下回分解”的說書人,擁有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這是埃涅阿斯的埃尼德斯之印,那幾個追随他來到意大利的人利用它來分辨彼此的身份,這是一個不爲統治者所知的秘密組織,一代又一代守候着埃涅阿斯的轉世,期望解除他們祖先的誓言,好讓後代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不必背負着古老的枷鎖萬劫不複。我的祖先就是埃尼德斯的首領,傳到我這一代,已經是第三十二代人了。”老公爵在我翻看銅牌的時候解釋着它的來曆。
“那他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把銅牌按到老公爵的手裏問道。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什麽埃涅阿斯必定是個穿越者,他也許和苦逼的我一樣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就創造了這麽個組織陰魂不散的尋找着其他穿越者,如果我的推斷成立的話,這些人是怎麽發現我的,或者說,我有什麽值得他們利用的價值?穿越時空的謎團幻化成一張無形的大網,把我的手腳捆縛結實,準備拉我下到十八層地獄。
“你就是我們苦苦等待兩千年的埃涅阿斯轉世,需要你來幫我們解除祖先的誓言,你知道嗎,背負着這些東西,再年輕的孩子一出生也便老了……”老公爵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那裏面有數不清的惆怅和心酸,兩千年來無數先人爲之奉獻了無盡的青春和生命。
“我?轉世靈童?别告訴我現在我在西藏!”我難以置信的對老公爵吼道,門口處的侍衛聽到聲音往我這邊看了一眼,以确定我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别跟我開玩笑了,我跟你們說的那個什麽埃涅阿斯不熟!”
老公爵一副早有準備的表情,對我的歇斯底裏泰然處之:“沒關系,咱們慢慢來,可能我沒辦法陪着你了,隻能把埃尼德斯之印交給你,未來會有很多埃尼德斯的後代通過各種方式找到你的,能否找到埃涅阿斯制造出打開天堂之門飛行器的方法就全靠你了……”
“等等,你說什麽!”我激動的顧不得什麽貴族禮儀,沖上前抓住老公爵的胳膊,“你說你們的那個埃涅阿斯最後制造出了機器去了天堂?是真的嗎?”
“這是古老的傳說,以後我會慢慢地告訴你……”老公爵買了個關子,不動聲色地把我的手從他的胳膊上拿開,“怎麽樣?先把我的女兒娶了,怎麽說你們也算是遠方的堂兄妹,門當戶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