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宋一鳴沒有要捶李墨陽的意思。
他歎了口氣,手伸進褲子口袋,掏出一包黃鶴樓,抽出一根,默默的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心滿意足的吐了出來。
李墨陽是很久沒有抽煙了,宋一鳴也沒有遞一支給李墨陽的意思。
他又吸了兩口煙,對着天花闆吐了一陣子煙圈,開口說話了。
"阿陽啊……這個神明呢,其實滿大街都有,換句話講,每個人心裏都有。"
李墨陽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宋一鳴側過身子,把臉貼在玻璃上,向窗外張望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窗外是漫天璀璨的星空。今晚天氣很好,沒有什麽雲,星星看得一清二楚。雖然已是盛夏時分,但是時間是深夜,雖然人坐在室内,看着樓下樹葉擺動的姿态,還是不難判斷出外面正在吹着涼爽的微風。
天空下,這座城市已經進入夢鄉,樓下就是小花園,一些害怕寂寞不願意睡覺的人們,在這裏通宵玩樂,有唱卡拉ok的,有跳迪斯科的,有下棋打牌的……小花園的下面,環城河安靜的流淌着,在夜空的映襯下顯得烏黑發亮。
宋一鳴好像發現了他想要找的東西,興奮地指給李墨陽看。
"來來來,阿陽,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對對對就是那裏,看到了嗎?那個涼亭旁邊,靠着兩個女人,我敢打賭,他倆絕對是出來搞生意的……"
宋一鳴扭過頭,盯着李墨陽,兩眼發光:"她們心中就有一個神明,她們期待有一個神來帶走她們,把她們帶去一個沒有野雞的世界,那樣他們的身價一定會漲很多……"
宋一鳴興奮地扭過頭,繼續尋找着什麽,很快他又有了發現:"你看你看,那邊那根電線杆子,左數第五根,那個在抽煙的老女人,雖然看上去不下四十歲,但絕對也是搞服務行業的……就是那種,五十塊錢一晚上,随你爽的那種……"
李墨陽聽不下去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李墨陽覺得很惡心,宋一鳴雖然看似神通廣大,什麽都會什麽都懂,但歸根到底是個粗人,說的話終究難以上台面哇……
于是李墨陽坐直了身子,給自己倒了杯茶,沒有再看窗外。
宋一鳴見李墨陽沒什麽興趣于是也不再研究那些女人了,對李墨陽說:"那些四五十歲的老女人,她們心裏也有神,她們期待能碰上個身強力壯長得又帥的人來買她們……"
李墨陽快要受不了了,捂着嘴嗚嗚嗯嗯的求着宋一鳴:"哥……我求你了,我沒你這個重口味……"
宋一鳴笑嘻嘻的戳滅了手中的煙頭,對李墨陽說:"所謂神明,就是你心裏無比盼望着出現,但又很清楚絕對不會出現的人,可懂啦?"
李墨陽沒有答話。因爲李墨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心裏無比盼望着出現,但又很清楚絕對不會出現的人……
是夢嗎?
我不知道。
餐館裏最後一桌客人也走了,餐廳的員工熄滅了一些用不到的頂燈,餐廳内的燈光很快的暗了下來,連宋一鳴的臉都變得模糊了,仿佛,随時都會跌進旁邊那片漆黑的夜裏。
我……想要離開這裏。
這句話噎在李墨陽的嗓子裏,遲遲說不出來。
這是一座李墨陽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他出生在這裏,成長在這裏。這裏有他擁有的一切,離開這座城市,他将一無所有。
"我……我想……"李墨陽控制不了自己的雙唇,他們劇烈的顫抖着,試圖阻止那幾個字蹦出他的喉嚨。
"你要是覺得在這裏活的憋屈,可以選擇離開這裏,到其他城市生活一下嘛。"
宋一鳴沒等李墨陽說話便開口了,遂即又點燃了一支煙。
"到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人生,和過去二十年的幼稚說聲再見。相信你可以活得很精彩,李探長你這麽厲害,我看好你。"
李墨陽再一次沉默了。
這一次,李墨陽的嗓子裏,連噎着的話都沒有了。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始終沒有想好要說什麽。
這些天,太多雜亂無章的想法纏繞在李墨陽的心頭,李墨陽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了,隻能任憑思維侵蝕着李墨陽的腦細胞,把李墨陽的腦子一點點掏空……
突然一句話浮現在李墨陽的腦海裏,他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是有天使的。"
說完,李墨陽才反應過來,他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李墨陽怕宋一鳴又要捶他,于是拿起椅子上的背包,站起身準備要走。
這時,一句話又閃過李墨陽的腦海,李墨陽的直覺讓自己說出了他……
"因爲我知道,魔鬼是不會對我露出衷心的微笑的。"
下了樓,李墨陽攔了一輛的士。上車後,司機對李墨陽說,"您好,現在是深夜時間,要加收10%的夜間服務費,跟您提前說一下……"
李墨陽點了點頭,報出了地址。
車子緩緩開動了。
李墨陽看着窗外燈紅酒綠的世界。
樓蘭女王,興許就是天使吧。
李墨陽掏出口袋裏的那張名片,對着昏暗的燈光看着。
"超級修理工汽車改裝車間……負責人……宋一鳴……"
李墨陽看着名片,回想着剛才宋一鳴說的最後一句話:有事call我,任何你想辦卻辦不到的事情,都可以找我幫忙……當然,想娶三十個老婆這種事情就不要找我了。
李墨陽會心的笑了笑,把名片揣回了兜裏。
像宋一鳴,雖然人普普通通,卻的的确确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應該是能給自己幫上很多忙的。
至少直覺這樣告訴李墨陽,一定會有地方,用得到他。
可能離開這座城市并不太适合李墨陽,不過找個地方好好看看書,的确是李墨陽非常喜歡的消遣。
美美的睡上一覺之後,第二天一早,李墨陽就來到了大學圖書館,照舊選擇了一個最僻靜的角落,這裏照不到陽光,所以鮮有人來,不會有人打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