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田川的眼淚也刷地流出來。往事太慘了,人到老年白發人送黑發人,是最爲沉痛的打擊。
田川四下打量井下,簡直就是個垃圾堆,這讓田川心裏更加難受。
"走,回家去,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決不能讓你再受罪!"
"老首長,這可使不得,我,我在這住習慣了,冬天暖和,有暖氣,夏天涼快,哪能麻煩你呢。"
"别說了!别說了!"田川眼淚再次嘩嘩流下來。
他後悔,自己身居高官多年,竟然忘了恩人,不應該啊,不應該,田濟人在地下也會埋怨自己的。
田川一把拉住趙樹槐的胳膊就走,趙樹槐無可奈何跟着往前走了兩步說了聲:"稍等!"
他回身從地上撿起那把五六軍刺放到了大衣内層專門的口袋裏。
加長奔馳開回了田川的别墅,田濟人的夫人,劉麗早就等在門口迎接。
"趙副營長!"
"嫂子好啊!"
故人相見倍感心酸,若是田濟人沒有犧牲這該是個多麽歡快的聚會啊。
趙樹槐被傭人領到浴室洗澡,忙活個人衛生,田川這裏的公勤員還專門給他理了個發,趙樹槐一下子恢複了當年的一點風采。
李墨陽陪着田川說話,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最開始注意趙樹槐的時候,是剛回濱海去信息城買電腦,那個老山戰役英雄紀念大茶缸吸引了李墨陽的目光,然後是再去信息城買小玩意,又注意到了趙樹槐,李墨陽講到這裏特意把買監控器的事情直接忽略,再接下來今天因爲對趙樹槐有好奇,才尾随至熱力井,這才發掘出趙樹槐的人生經曆。
當然了這一切能最終歸結到一處,親人得以相見,說來說去還是得益于李墨陽最初到小山坡晨練,結識了田川田老爺子,人生真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
田川甚是感慨,這簡直就是人間奇遇,而這個奇遇的造就者是李墨陽,田川對李墨陽的好感更加濃厚。
過了半天,趙樹槐一身嶄新,頭發也理成小平頭,當年的趙副營長又回來了。
幾人正在客廳裏聊天慨歎人生的滄桑,客廳大門推開,進來一男一女,女人還抱着一個小女孩。
男的正是田軍。
女人見到面目一新的趙樹槐愣了一下,忽然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大叫一聲:"爹!"
抱着小孩的女人正是田小娥!
李墨陽愣了一下,随即展開笑顔,自己這小腦袋瓜真得是好使,隐隐約約猜到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趙樹槐也是魯西南口音,而且他還提過兒媳婦帶着孫女來濱海打工,單單這兩條就足以證明一切,看來自己開個偵探社的話,胡盛嵩那裏就該倒閉了。
田小娥抱着妞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爹,真是對不住您老人家,讓您受苦了。”
趙樹槐急忙起身,一把拽起田小娥:“是爹沒用,讓你和妞妞受苦了!你一個單身女人帶着孩子出來打工,爹沒用啊。”
趙樹槐的老眼流出渾濁的淚花,在場的人也都落淚,這場面實在是太慘了!
一個老英模,兒子早早去世,兒媳婦帶着孫女一個人在外面打工,自己本人成爲一個乞丐,這件事就算是說到聯合國,也是一件奇聞慘事,這種事情竟然能發生在……真是一個奇特的……
田軍一聲不吭上前,咕咚跪倒,連磕三個響頭:“趙叔叔,謝謝你當年給我父親報了仇,從此以後,您就是我的親叔叔!”
趙樹槐拉起田軍上下打量:“像,真像,除了個子比他爹高之外,其他哪個地方都像!”
衆人都在凄凄慘慘,李墨陽這個外人哪能也跟着在這裏一起長籲短歎。
李墨陽問:“田軍,你怎麽知道田小娥是趙大爺兒媳婦的?”
田軍說:“嗨,還不是我接了你的電話,急着回來,就跟陳國慶說了說情況,讓他幫着訓練我的隊伍,結果陳國慶一聽趙樹槐趙趙叔叔的名字,他就說起了田小娥,是趙叔叔的兒媳婦,你說這事巧不巧!”
李墨陽點點頭:“無巧不成書!所以我們要珍惜身邊每一個人!”
(要不然菠蘿哥哥怎麽往下寫。)
趙樹槐問田小娥:“小娥,你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一個人帶着孩子,唉……”
“爹,你還記得大軍犧牲以後,咱家來了一個退伍兵,叫陳國慶的嗎?”
“記得,我怎麽不記得,他還給了咱家幾萬塊錢呢。”
“對,就是他。我來濱海打工,你去上訪,他過後又去了咱家,發現咱們家沒了,他通過鄰居聯系上了我,一直到現在,他還在幫助咱們家,真是一個大好人!”
趙樹槐一聽急了:“那他現在在哪裏?”
田小娥猶豫了一會,看了一眼李墨陽和田軍:“他,他好像……”
“陳哥現在和我在一起,幫着我搞搞訓練。”
田軍把事情攬到自己頭山,李墨陽和陳國慶搞的這個小武裝團隊,上不了台面,還是不要讓田老爺子知道爲好。
田川這會有了點疑問:“唔,這個陳國慶又是誰?他怎麽和趙家又聯系到一塊了?還有,趙營長,你兒子趙大軍原來在哪個部隊,怎麽犧牲的?”
“大軍是西北軍區的特種兵,那年去阿富汗執行任務犧牲的,那個陳國慶一直說是因爲他的失誤導緻了大軍的犧牲,所以才來幫助我們一家老小。”
原來如此,李墨陽和田軍至此也都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陳國慶隸屬總參狼牙大隊,那年去阿富汗執行任務,因爲孫權的瞎指揮,導緻了重大傷亡,犧牲的人裏有趙大軍,陳國慶當了替罪羊,蒙冤退伍之後,一直在幫助這些犧牲的戰友,包括田小娥。
陳國慶很偉大!李墨陽很是欽佩,自己也應該做點什麽,爲了這些爲國捐軀,再也照顧不了家人的烈士們!那幾千萬的不義之财終于找到了出路!
“而李墨陽又機緣巧合認識了陳國慶,幫助了田小娥。巧!确實是太巧了!”田川至此明白了一切。
“李墨陽,你立了大功一件,你是我們田趙兩家的恩人!”
李墨陽道:“呵呵,老爺子,這隻是機緣巧合,要說謝,還是要謝謝陳國慶,他才是一個偉大的人啊,部隊太對不起他啦……唉!”
“哼,有些人是屍位素餐!” 田川憤怒道。
田軍得知趙樹槐住在熱力井裏,很是痛心問道:“趙叔叔,你至少也要租個小屋住,在那下面身子哪能受得了?”
“呵呵,那還不是要花錢?我住在井裏,還能省下不少錢,夠我買去雲南來回的火車票錢了。”
“去雲南?去雲南幹什麽?”衆人都愕然。
“我每年都要去看看那些長眠在烈士陵園的戰友,營長犧牲了,我還活着,我要替營長去看看他的士兵戰友們,隻要我還能走得了路!沒錢,爬我也要爬着去,他們在那裏太孤獨啦……”
李墨陽對趙樹槐肅然起敬!衆人也都驚呆了。
田川蹭地站了起來:“趙營長啊趙營長,你,這樣做,我簡直是愧對田濟人!濟人的墓葬我們安排在省城,但是他手下的戰士們卻在雲南烈士陵園,我們也應該替他去看看他的那些戰友們。我真的很慚愧。我還笑話别人屍位素餐,我自己做的又怎麽樣,唉!”
“我今年一定要去祭奠一下這些烈士!”田川做了個決定。
“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看父親的戰友們。”
李墨陽揉揉下巴,想了一會,腦子裏蹦出一個想法,很不成熟,需要和杜寶剛商量一下。
說話間,晚飯好了,田軍老媽劉麗和傭人忙活了一桌子菜,衆人紛紛坐下,舉杯慶賀一大家子人的團聚。
李墨陽四下打量,田軍在桌子底下踢了李墨陽一腳,低聲道:“你這家夥,又開始打我堂妹的心思?告訴你,她高考結束,出去旅遊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切,你滿腦子龌龊思想,我是看看有木有饅頭啥的,先墊吧墊吧,一中午我還沒吃飯呢,光爲了你們兩家忙活去了。”
“别狡辯,我還不知道你的想法。”
兩人在低聲口角,田軍對自家妹子看得可真嚴,防李墨陽跟防狼似的。
李墨陽心裏道:就我這魅力,不用我追,你妹也會哭着喊着撲進咱的懷抱,走着瞧。
田川在酒桌上一直請趙樹槐和田小娥住在這套别墅裏,和自己住到一起。
趙樹槐堅決推辭,陳國慶的燒烤店前店後院,還能住得下幾口人,趙樹槐先到那裏住下,這樣至少他們一家三口總算團聚到了一起。
田川無奈,暗自決定,一定要給趙樹槐提供一套房子,至少這個家要像模像樣。
晚飯,團聚的晚餐,氣氛一會酸,一會甜,李墨陽在這種家的氛圍裏慢慢陶醉。自己沒有了家,眼前這些人才是自己的親人。
手機鈴聲響起,想誰來誰,是杜寶剛打來的。
李墨陽點頭示意接電話,離開餐廳來到别墅外面。
“墨陽啊,我明天坐飛機到濱海,你來接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