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你這次回國,趁着停職雪藏的機會,可以和父母團聚。唉……”
顧天揚一時哽噎說不下去,他不知道要怎麽對李墨陽說。他也是特工一線出身摸爬滾打幾十年,自然知道無名英雄背後的心酸。
“我父母怎麽了?”
李墨陽突地站起來,顧天揚局長的表情,分明是……
“冷靜,李墨陽同志!”
顧天揚迅即恢複了心神,語氣雖然沉重,但是紛擾的心态卻立刻恢複了正常。
“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父親因爲尿毒症,半年前已經去世了,而你的母親,你母親一周前不幸被倒塌的牆壁砸死了,你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爸,媽,孩兒對不起你們!”
李墨陽痛苦地大喊一聲眼淚奪眶而出,巨大的悲痛一下子擊碎了他的神經,李墨陽陷入瘋狂之中。
“他們才五十多歲啊!”
“爸,媽,孩兒不孝,沒有照顧好你們……”
聲嘶力竭,李墨陽咆哮完,把身體深深陷入沙發中,陷入短暫迷茫,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間肆意流淌。
貝梵音與此同時也深深震驚,一個無名英雄,一個十七歲離開家門,背負神聖使命,爲國效命的安全局特工,竟然連自己的父母都保護照顧不了。
看到李墨陽悲痛欲絕的樣子,貝梵音心裏同樣哀恸不已,英雄流血又流淚,這是一個悲劇。
“我們的後勤保障沒有做好,對不起。”
顧天揚對李墨陽深深鞠躬,這和濱海局沒關系,更和顧天揚沒有絲毫關系。李墨陽屬于部裏直屬,又是5s檔案,顧天揚這是替安全部道歉,何宇本應該代表部裏鞠躬緻歉,而他卻躲了出去。
“我母親爲什麽會被倒塌的牆壁砸死?”
李墨陽沉默半天,擡起頭,眼睛血絲遍布,射出兇冷的目光,然而整個人瞬間卻像是老了十歲。
“因爲你家那裏屬于危房拆遷範圍,她是被倒塌的院牆砸傷了,傷重不治。”
顧天揚說出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懂了!”
李墨陽從牙縫裏惡狠狠地蹦出三個字,眼中射出冰冷的目光,屋内的氣溫頓時像進了冰窖,李墨陽的目光和在山間公路上設計制造車禍一模一樣,貝梵音突然感到渾身冰冷。
顧天揚點點頭,李墨陽沒有繼續追問母親的死因,是因爲李墨陽這個震驚海外,讓各國特工機構頭疼的超級特工,早就從自己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足夠的信息。
“你要冷靜,相信組織!”
“我相信組織,我現在可以走了嗎?我要去給父母上墳。”
顧天揚“可以,你把這個拿着,随時開機待命,别忘了你當年的誓言。”
把一個黑色手機遞給李墨陽,同時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李墨陽父母墓葬的地點,濱海局已經仁至義盡了。
李墨陽接過手機放進兜裏,沒有再說話,拿起身份證和存折,轉身離開了小會議室。
“唉!”顧天揚長歎一口氣,頹然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
這場悲劇的發生,隻能算是個偶然事件,但對于李墨陽來說十分的不公正,組織在這一點上,确實沒有做好。
隻是希望李墨陽在發現疑點之後,能冷靜處理,不要闖下大亂。
“等等!”貝梵音追上來,拉開捷達車門,把李墨陽的小提包還有那個裝軍裝的塑料袋子遞給李墨陽。
“保重,這是我的電話,保持聯系,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打電話給我。”
“謝謝。”李墨陽接過行禮,還有那張寫有貝梵音電話的紙條,轉身就走。
貝梵音悻悻地一跺腳,看着李墨陽蒼涼的背影,眼淚湧出,這家夥希望他能一路走好。
回到小會議室,看到何宇正在那裏眉開眼笑地和顧局長說什麽,顧局長明顯不在狀态。
打了聲招呼,顧天揚揮揮手示意沒什麽事。貝梵音開車離開了舊别墅,馬路上已經不見了李墨陽的身影,把車送到國安局修車廠,貝梵音換了四條輪胎,指示修車的工作人員把輪胎粉碎,工作人員莫名其妙,但還是執行了貝梵音的指令。
……
“慕睫,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了我的夢中情人,一見鍾情那種……”
貝梵音回到濱海安全局大院,把捷達車停好,開走自己的小polo,一上車,立刻給閨蜜打電話。
“丫頭,聽你的聲音是發春了,嘻嘻。”電話那頭是成熟的女性聲音。
“你才發春了呢,你身邊整天圍着高富帥,是不是早就春心蕩漾了?”
“丫頭,高富帥不等于壞蛋,**絲窮不一定代表是好人,不說了,我出現場呢,你知道嗎,前幾天那個撞死環衛工人的富二代,李天二死了,在濱海公路摔到海裏死了,不聊了,我還要采訪交警呢,8,麽麽。”
“麽麽。”
貝梵音機械地回應了一句,把車停在路旁,冷靜地想了一會,山間公路上除了幾道刹車痕迹之外,一路上也似乎沒有攝像頭,應該不會再有什麽蛛絲馬迹可以追尋,再說了那幫子交警的水平也就那麽回事。
“那個富二代,李天二,純屬報應,他是自己飚車自己掉到海裏的……”貝梵音安慰自己,心情平複,啓動小polo,一溜煙跑遠了。
……
清水溝村,濱海市最後幾個城中村之一,四周全是三十層以上的商品房高檔小區,江山帝景,葉公館,芙蓉莊園,一個個小區名字透着奢華,清水溝村低矮逼塞的小平房,顯得更加孱弱。
李墨陽深情回望一處已經房倒屋塌的小平房,擦掉手裏彩色照片上的塵土,照片有些年頭,缺了一個角,照片上十七歲的青澀少年,咧着嘴露着整齊的白牙,滿面陽光,少年旁邊是不苟言笑的父親,笑意暖暖的母親。
從記憶深處找到自己家的原址,物是人非,生于斯,長于斯的小平房,早已成爲殘垣斷壁,一隻野狗倉皇竄過,歪斜的電線杆上一條電纜一頭耷拉在地上,噼啪噼啪冒着火花。
李墨陽長歎一口氣,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包裏,這是他在自己家廢墟上找到的唯一紀念品。
“幹什麽的,說你那,小子,過來。”
兩個光頭漢子突然出現,黑色體恤牛仔褲,脖子上是粗大的金鏈子,藍色挂繩吊着胸牌,滿臉的戾氣,晃晃悠悠走過來。
“廣廈拆遷工作證。”
李墨陽眼光一掃,迅即裝出一副鼈孫樣,結結巴巴說道:“大哥,俺是來濱海打工滴,租房子滴,這裏咋拆哩,我還上哪找這麽便宜的房子?”
一個光頭漢子吐了一口痰,濃綠濃綠。“馬勒戈壁,一看就是個窮玩意,這裏拆遷了,滾。”
“哦,哦,謝謝大哥,我再去别地方找找,唉,俺老鄉可把我害苦哩,都說這裏便宜,一個月才兩百……”
李墨陽怯懦地自言自語,一口河南話,慢慢後退。
不過這兩個黑衣打手模樣的家夥,被李墨陽深深刻進腦子裏,母親或許就死在這倆家夥手裏。
小子,讓你們多活兩天。
“哈哈,你看他那老巴子模樣。”
“窮打工仔,别理他,對了,昨晚老大你搞的那個東北妞咋樣,今兒看你腰都直不起來了,嘿嘿。”
“要說那妞啊,可真浪啊,奶大水多活兒棒,啧啧……哪天你也嘗嘗!”
“必須的必,那個女人被牆砸死的樣子,這兩天我老是做惡夢。”
“找個妞沖沖,嘿嘿……”
兩個黑衣光頭漢子淫笑,晃晃悠悠走了。
“萬邦錦園,尊貴之享!---世紀地産”
清水溝村外豎着巨大的廣告牌,巨幅噴圖上綠樹成蔭,高樓林立,一個現代化小區呈獻在眼前,小區裏居民在中心廣場内休閑娛樂,一派盛世和諧。
“世紀地産!”
李墨陽把這四個字深深地印入了腦子裏。
……
四十萬現金不能一下子取出來,提了十萬,預約好明天提取剩下的三十萬,李墨陽走出了銀行。
“笑貧不笑娼!這個社會怎麽了?”
想起剛才在銀行裏,女職員先是鄙夷之色,看到存折數字後的谄媚,變臉之快,讓人乍舌。
李墨陽長歎一口氣,打車去了電子信息城,買了一個大大的雙肩包,一台高配置筆記本電腦,一堆亂七八糟的工具電子元器件。
出門時,看到一個穿着破軍大衣的老乞丐坐在地上,胡須花白,臉上皺紋裏盡是黑灰,一雙眼睛毫無神色,路人匆匆而過,沒有人理睬這個老乞丐。
李墨陽掏出一把碎票,裏面夾着兩張紅票老人頭,蹲下身放到老乞丐身前的破瓷缸裏,裏面是零星的毛票鋼镚。
“謝謝,好人一生平安。”老乞丐看了一眼李墨陽,磕頭緻謝。
李墨陽站起身也沒回話轉身離開,不過目光一掃,那個破舊布滿污垢的瓷缸上一行紅字讓李墨陽心中一動,“老山戰役英模紀念。”
回頭盯了老乞丐一秒,李墨陽匆匆離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