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要我過來問一聲,春江水開河的時候就要啓程了,二小姐可還有什麽困難麽?”鴻彥披着個大紅鬥篷,聲音清脆卻略顯虛弱。
歡歡連忙起身對玉竹道:“梅公子快請坐,就這點小事兒着人來說一聲就好了。何苦天寒地凍的親自跑過來,剛才你們家的下人還送來的年禮呢。”
鴻彥脫下鬥篷遞給玉竹,玉竹稍微整理一下又交給下面的二等丫頭去挂着。溫柔的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家裏給你們送來了東西,年禮不應該是頭年就送過來的麽?怎地這麽晚,真是奇怪!”
歡歡故意晾着這些滑的跟泥鳅一樣的船員、水手大副們。開開心心的跟着鴻彥聊家常:“這是老太太跟大夫人送過來的,說是我一個人過年冷清得很。撿了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送到我這裏,至于年禮早就送過來了。”
鴻彥恍然大悟般:“這就對上了,我說祖母怎麽還收起了父親給的好東西呢。平時都是賞給我,如今到多了一個你跟我搶。罷了罷了,祖母喜歡你這丫頭,我也就不跟你搶了。”
歡歡噗嗤一笑:“還說不跟我搶,前頭送過來你這後腳就跟過來要湯圓吃了。”
玉竹也跟着哈哈大笑,打趣道:“就是啊鴻彥少爺,你什麽沒吃過,怎地就饞我們家的酒釀湯圓了?”
鴻彥搖搖頭,一副無奈的樣子道:“你也刁鑽了,跟你家主子越發學的不成樣子了。虧我母親還誇贊你是最最貼心的丫頭,看來是我母親看錯了你。”
聽着三人你來我往交談甚歡的樣子,開始有人坐不住了。小聲的問道:“二小姐,明年的船可是給梅家幹活?”
鴻彥詫異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歡歡,不解的問道:“怎的,你還沒跟你家下人說麽?”
歡歡扭頭道:“我本來想過了初五,初六他們來的時候一塊說。誰想到他們來的竟然這麽早,還沒來得及說新年的活你就來攪亂了。”
鴻彥别過臉撇撇嘴:“還是你這個當主子的沒說清楚,怨我做什麽!”
聽見兩個人側面肯定,衆人的心算是放了下來。青州梅家是什麽人?梅家若是跺跺腳,青州城都跟着震一震。
給梅家辦事聽着體面,工錢也有了保證。原本以爲張家老爺杳無音訊沒了指望,他們家一個小姑娘能頂什麽用。頭前三言兩語的将各位唬的一愣一愣的,還以爲是假話。如今親眼見到梅家人跟她如此熟悉,想必也是也是有些能耐的。
再一瞧張家小姐通身的氣派,梅家少爺的英姿。兩個人又是相仿的年紀,打情罵俏話也投機,心裏都在揣測。莫非這張家攀上梅家這麽一個好親事了不成?
親眼見到生計得以保證,衆人紛紛起身告辭。臨走之前不免要說些讨喜的話,鴻彥笑呵呵的一一打賞。衆人領了賞銀歡天喜地的出去跟人吹噓,自己見到了梅家少爺,說上了幾句話,得了幾兩銀子。
衆人走後,歡歡如大病一場似的癱在椅子上。鴻彥笑道:“你不是最是兇狠了麽,今兒個怎麽跟個沒了牙齒的老虎似的。”
歡歡低頭不語,玉竹撅着嘴道:“小年的時候就鬧過一場,小姐好歹壓了下來。本想清靜幾天,你瞧着大年初一就來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
鴻彥收起了嬉皮笑臉,正色道:“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們家的船可是要借我用上一陣子呢。”
歡歡歎了常常一口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依舊沒什麽精神似的趴在桌上:“你幫不了我一輩子,我還是得想個法子才行啊。我不能讓我爹好不容易拼下來的家業,散了!”
鴻彥道:“我也想看看我的能耐有多少,既然我跟你說要用船,自然錢是少不了你的了。”
歡歡不耐煩的擡頭瞪着鴻彥:“過了正月你還要去書院,哪有閑工夫做這些。你娘盼着你給她長點臉,盼着你有出息,你就不能争氣麽?!”
鴻彥摸了摸鼻子道:“我讀書跟走船有什麽沖突麽?”
歡歡伸出蔥白一樣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指着鴻彥的胸。惡狠狠地說道:“你要運什麽,去哪裏運,又要押着什麽貨。你都知道麽,少爺,我心裏煩躁的很,就别給我添堵了,行不行啊!”
鴻彥别過頭沒好氣的說道:“我還不是因爲你弟弟在信裏苦苦求我,不然你以爲我願意幫你呢。野丫頭不知道好歹!”
歡歡來了脾氣:“誰用你管了,誰求你了,反正我沒有求你。哼,就算是珏兒求你,你倒是想出個法子呀。想不出來,就别煩我!”
鴻彥被歡歡一激,頓時拍着胸脯誇下海口:“初六我自然會告訴你我要做什麽的,你盡管等着吧。哼!”
鴻彥氣鼓鼓的走了,玉竹焦急的看着歡歡。見她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不由得勸說道:“這個時候梅家還能想着咱們,可不能得罪了鴻彥少爺呀。要知道這個小祖宗可是梅老太太的大紅人,大夫人的心頭肉,梅家主人最疼愛的小兒子。你要是把他得罪了,咱們連個幫襯的人都沒了!”
歡歡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然的話怎麽可能跟他你來我往絮絮叨叨這麽久。鴻彥本就是個金貴身子,在家裏恨不得用金盤子銀碗端起來供養。平日裏奉承的人多了去了,鬼主意多嘴又甜最是個淘氣的。
跟着珏兒去了書院,眼界開闊了人也曆練了。離開了家倒也入鄉随俗,沒有那些纨绔子弟的驕縱。所以珏兒很是喜歡這個比自己大卻沒有自己成熟穩重的人,一來二去二人成了好友。
家裏出事之後,珏兒離開之前對他言語了幾句。沒想到這小子嘴巴嚴實并沒有多問多說多打聽,而後自己獨自返鄉梅家人也沒多說什麽。珏兒似乎在信裏講了事情始末,對于能耐的梅家人,自然沒什麽可以遮遮掩掩的。
好在梅老夫人跟大夫人是通情達理之人,并沒有因爲變故而沒了聯系。反而越發的疼愛自己,盡可能的幫着自己。
所謂患難見真情,鴻彥倒是對得起好友二字。
隻是,母親曾經說過,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方式有千萬種。你要想把握住,首先就要了解。而鴻彥這個人,平日裏對他巴結、谄媚、遷就的人數不勝數。偏偏就自己不喜歡這樣,加上心情不好言語上随意沖撞。到讓這厮覺得有趣,兩個人吵吵鬧鬧卻是和氣的很。
歡歡這個年紀的女孩已經通曉男女情事,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嫁入梅家。兩個人若是現在這種關系最好,若是将來發展的一發不可收拾,即将大難的可就是她張珊了。
梅老夫人、梅家大夫人縱是在喜歡自己也不可能讓家裏的寶貝娶一個名聲不好的人吧。她的名節倒沒什麽難聽的,單是一個落獄的親生父親跟被婆家休了的母親就夠可以的了。再加上親姐二婚,他們這個家可算是萬裏挑一的奇葩人家了。
所以有了那忽冷忽熱的态度,或悲或喜的心情。暗戀其實才是最美好的戀情,你會得到世界上最幸福的感覺,甜蜜的好像偷吃了一塊蜜糖。失落的時候你就好似被遺棄的小狗,悲悲戚戚的看着那人的背影,獨自一人将委屈、難過、不舍吞下。然後你再一次發現,原來曾經的傷心不過是一場自以爲是的誤會,一瞬之間又有無數的萬丈光芒沖向雲霄。
大年初一這一天,姐弟二人相隔兩地過得卻是那麽相似。姐姐解決了危機,弟弟收複了失地。而他們的母親,正歪在炕上聽着他們家的幺兒說着新的來的笑話。
“四叔領着四嬸子去村長家賠罪,四嬸子臉上被揍得烏青烏青的那麽大一塊。哭喪着臉,被四叔連拉帶拽的進了村長家。不知道說了些啥,沒多長時間就出來了。出來之後,四叔就在前頭走,四嬸不用四叔拽着也能走了。就在四叔後頭跟着,我就去找小磕巴問話去了。”玮兒說着就開始學着小磕巴說話。
“我,我,我爹,他,他,他罵了四叔,啊叔一頓。四叔,給,給,給。。。”董小漫好笑的打斷了玮兒:“好了好了,你好好說話。别學了小磕巴說話,回頭你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到時候見了你哥哥姐姐,他們笑話你,别找我哭鼻子。”
玮兒吐了吐舌頭,大緻講了他們家發生的一些事兒。無非就是錢四兒領着媳婦兒告罪,錢四兒媳婦兒裝瘋賣傻罷了。給了村長面子,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董小漫點點頭,爾雅好奇的問道:“既然都是鬧,爲啥沒來咱們家道歉呢?”
尉遲在隔壁開口道:“人家是閻王,咱們連小鬼都算不上。更何況還是管着咱們家的,憑啥給咱們賠不是?”
爾雅有些擔心道:“會不會記恨咱們,以後專門給二爺小鞋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