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飛離開黃泉宗,以太虛經之法回返黃炎宗,他見到了芸涵,第一句話便是:“真是沒有想到,你竟是傳說中龍九子中的第九子,看來那九州燈,駕馭得定是輕而易舉了.”
二人相見于黃炎宗外,之前吉飛沿着蜿蜒古老的青石闆向上緩緩踱步。
今日,又是黃炎宗幾十年一次招收外圍弟子的日子,眼下這古道上已經有不少小孩子鼓紅着臉頰向上攀爬,吉飛虛空飛渡,睹物思情,忽然想起自己…将近五百載已經赫然快要度過了,而當初那個在黃炎宗古道上奮力攀爬的少年,還曆曆在目,隻是轉眼間,便已經達到了化神期的高度!
這種高度,可是當初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所以,一種莫名的追憶惆怅填滿胸懷,吉飛掠下虛空,在這古道上緩緩地踱步。
那些小輩弟子正在招收新人,見了吉飛卻也不認識,隻是略微用神識探查,又覺得深不可測,所以當即便報告給了門中長輩,所以這才驚覺,原來是宗内傳奇長老吉飛前輩回來了。
吉飛在黃炎宗隻是一個名譽長老,但是卻有着非凡的地位,這是衆所周知的。
更何況,伴随着吉飛踏入化神期,他在衆人心中的形象更是宛若神一般。
在衆人向着吉飛這邊聚來的時候,虛空雲端,出現了一隻飛天大白鶴。
這隻白鶴振翅在雲端,祥雲袅袅,霧氣朦胧,展翅開來足有數丈。
在白鶴上,站有一名端莊賢淑的美婦,她挽着如墨的發髻,一身白衫,飄若驚鴻,宛若仙子,來人正是芸涵,道号驚鴻仙子。
“這也正是妾身之所以能夠以弱冠之年執掌黃炎宗的緣故了!”芸涵笑着解釋吉飛所言,此時吉飛踏上白鶴,和芸涵并肩而立,一對兒雙修道侶的形象,飄渺而去。這一幕,和當年赤陽子與芸韻前輩何其相似。
“這倒也是,是我疏忽了。畢竟,若不是你以龍九子身份,根本就無法操縱那九州燈,衆位長老自然也不會服你…”吉飛道。
芸涵笑道:“若當初你不曾将九州燈帶回來,恐怕今日之黃炎宗,大不一樣呢。”
二人飄渺而去,消失在衆人的眼睛中。
“那人——便是吉長老?!”一名執勤弟子見了吉飛的背影,眼神中帶着炙熱的崇拜。“聽聞他老人家如今不過五百載便已經達到化神期,前途不可度測!”
“啧!吉長老和宗主駕鶴飄渺而去,實在是羨煞旁人呢。”
“你小子想什麽呢,那可是吉長老!”
“這黃炎宗…我可是有多年不曾回來了。”
吉飛摸着樓台上面的雕欄畫棟,眼中露出了惆怅追憶,他一步步登上樓梯,進入了驚鴻仙子芸涵的休憩場所。
這一幕,忽然讓他想起了“登堂入室”四個字。
樓台水月,夜色甯靜。
微風浮動着白色的輕紗,微微起舞。
這樓台外延伸至一處亭閣,中有一桌,上面擺放着香爐,香煙袅袅升起,旁邊卻是一座古琴。
“妾身想你的時候,就在這亭閣中随意彈一彈琴,回憶往事,倒也覺得很幸福呢!”
吉飛跪坐在桌子旁,芸涵一邊說,一邊跪坐在他的身旁,手中踱着茶爐,給他倒茶。
剛剛倒好,芸涵的身子一繃,便已是被吉飛攬入懷中。
“這些年好久沒見了…”
“是啊,妾身也有些想你了呢。”
簡簡單單的話語,卻充斥着一股默默香濃的溫馨之感。
而芸涵的話語,着實是令吉飛感覺到她心中的思念。
二人默默不語,相擁坐着,望着天上的明月。
過得片刻,吉飛忽然想起一事。
“說說,爲何被人稱作驚鴻仙子了呢?”吉飛笑着問道。
“嘻,才不告訴你!”
吉飛和芸涵之間,乃是天意巧合捏造而出的因緣,如今相見,卻有一股老夫老妻的默契和淡淡的幸福感。
她這麽說,吉飛卻也了然了,隻是淡淡一笑。
過得片刻溫馨的安谧,芸涵道:“近來聽聞你要攻打不斷天,爲滄溟海衆人奪回命格?”
“是的。”吉飛點點頭,“這是責任…”
芸涵将頭伏在他的胸口,“妾身也是懂得你的難處呢。若你不這樣做,這滄溟海怕又要流言紛紛呢,說你是滄溟海的叛徒,衆口铄金不得不防呐。”
“呵,涵兒是個聰明人。”吉飛微微一笑,摟着她,“放寬心,即便我不奪回命格又能怎樣呢?”吉飛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不屑一顧的弧度,一股将天下蒼生不放在眼裏的氣勢,“攻打不斷天不過是因爲我想要做罷了!至于說其他什麽的緣故,倒是沒有。”
芸涵道:“這滄溟海那麽多的元嬰老怪,獨有你一人安然無恙達到了化神期的境界,他們能不說嘛?!”她頗爲嗔怪,看了他一眼。
吉飛哈哈一笑,道:“這又能怎樣呢?說我是三賢會的派來的奸細嗎?”
芸涵搖了搖頭,“這倒是不至于,畢竟你的做法倒是擺在那裏的。隻是怕,總有人要拿這件事情使絆子。”
“怎麽,你怕了?”吉飛笑道。
“去你的,有你在,妾身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嘿嘿,妾身?你可不是什麽妾,你是吉某的老婆大人呐,怎敢謙稱呢?”
芸涵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這壞人,在外面招花惹草,卻還在妾身面前這麽說,實在是令人傷透了心…聽聞你如今不知何時已經有了一個兒子花靈兒,我問你,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吉飛聽得頭大如鬥,最終被逼問再三,這才說出來陳年往事。
“化蝶她…”接着吧啦吧啦的一頓解釋,吉飛的臉上也是無奈的神色。
不管如何,或多或少,對于化蝶,吉飛終究是虧欠許多的。
當年他雖然把他帶出了千金一笑樓,但卻沒有照顧好她…
“哼,你這人,化蝶妹子這般癡心對你,你卻最終辜負人家,真是白眼狼!”芸涵點了他一指。
吉飛身子向後仰去,望着頂棚,歎了一口氣,“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呐!”
“當年,我若是早一日前往那絕情谷,化蝶也絕不會失望之極服下劇毒…”吉飛歎了一口氣。
“可那日,你之所以能夠到達絕情谷,不是因爲迷了路嗎?”芸涵靠了過來,二人一起看着夜空。
“是啊,所以我說…萬般皆是命…”
“或許是冥冥之中,化蝶妹子想要見你一眼呢。”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吉飛轉了話題,突然問道。
“人家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哈哈,我在想因果輪回,若有此因,便有那果。其實輪回也不過是一個輪回因果循壞罷了,若真有輪回的話,也不知如今的化蝶身在何方?”吉飛喃喃道。
“或許,她如今已經轉世成爲一個蝴蝶了呢。”芸涵道。
吉飛道:“大莫過于死生,我等修道之人,終究也會隕落,但卻難以相信這輪回轉世之說…但是生生死死間,必定有一定的聯系,但誰又能看透生死關呢?”
芸涵安慰道:“不要想了,若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悲觀的要死!”
吉飛偏過頭去,看着她笑了,“你說這世間究竟有沒有仙人?”
“你爲何這麽問?”芸涵問道。
吉飛道:“因爲我如今已然修煉至化神期,隻是修爲越高,内心的疑惑卻越深,就仿佛我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走着,當我攀上一座高峰的時候,卻陡然發現,前路并不是特别的明晰,相反,那前方還是一條非常遙遠的路。”
“這是什麽意思?”芸涵疑惑地問道。
“涵兒我問你,我們修道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吉飛道。
芸涵道:“最高境界,難道不是類似道尊那般的問鼎期麽?”
“問鼎期?嘿嘿…”吉飛一陣冷笑,令人頭皮發難,笑聲還未結束,結果被芸涵狠狠地錘了一下子。
“你幹嘛笑的這麽陰冷?”芸涵嘟着嘴不滿道。
吉飛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修煉至問鼎期,不過仿佛是一條海底的魚兒,冒着性命之憂千辛萬苦遊到了海面上,但是卻發現頭頂卻還有天,天外甚至還有天,你會怎麽想?”
“嗯?你看到了那一層天?”芸涵道。
吉飛搖了搖頭,“那道不至于,不過我能感覺到!”
“如果真似你這般說的,那我會覺得索然無味,并且感覺到無盡的孤寂和冰冷。”芸涵道。
吉飛道:“所以說,若真是有仙人的…道路該會是如何之漫長啊!”
芸涵看了他一眼,“怎麽,你害怕你自己會因爲恐懼、失意而走不下去了嗎?”
吉飛深深地看了芸涵一眼,最後輕輕地吻在了她的唇上,“不,我不會害怕。隻是你們不在我的身邊,我會冷——”
芸涵此時已經深深地、緊緊地抱住了吉飛,“不,不要!我會緊緊地抱着你,你還會感覺冷嗎?當我,或者是我們不能陪伴你的時候,那個時候,終究還會有我們陪伴你的,難道不是嗎?”
說着,說着…她已經開始小聲地哭泣了。
修道一途,痛苦緣由,怕是緣此了。
吉飛亦是緊緊地抱着她。
“若真有這麽一天,你要離去,好嗎?”二人相擁,芸涵在他耳邊,輕輕地呢喃着。
“不,我會陪你們走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