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的問題,讓朱仲鈞微微一頓。
他沉思了下,看了眼兩個兒子。
孩子真的大了。
長子沉穩睿智,次子英武強壯,若是沒有朱仲鈞,他們都能各自頂下一片天。
朱仲鈞隐瞞多年的事,除了他的死士,就是顧瑾之知道。
如今,也該讓孩子們知道了。
朱仲鈞笑道:“你們倆去更衣,咱們出門.....”
燕山和彥穎護視一眼,然後彥穎開口問:“現在出門?”
朱仲鈞點點頭。
燕山和彥穎就不再質疑,道是,起身各自回屋更衣去了。
朱仲鈞進了内院,把事情和顧瑾之說了:“......我帶他們去山裏看看。他們都大了,都應該知道咱們的事。”
顧瑾之看着朱仲鈞。
她斟酌詞句,道:“咱們做這些事,都是爲了防禦。看看南昌王,他也怕朝廷忌憚,私下裏不敢自保,如今朝廷說讓他進京,他就必須進京。你應該告訴孩子們,咱們這樣做是爲什麽。我們并不是惦記旁人的江山,隻是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這的确是他們的初衷。
從十一年前走到今天,若說僅僅自保,旁人也不會相信。
燕山和彥穎年紀大了,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力。
但是父母對于孩子,有些話還是不能說。
該遮掩的。還是需要遮掩。
朱仲鈞笑:“你放心。”
當天,他就帶着兒子們,去了他在山裏的基地。
燕山和彥穎大開眼界。
這些年,父親每個月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山裏,燕山和彥穎其實也是疑惑的。至今今日親眼所見,兄弟倆都呆住了。
朱仲鈞把他自己研制的大炮,給燕山和彥穎看。
他叫人去演示。
朱仲鈞的大炮,是在這個時期火炮的基礎上,做了改進。
這個年代的火器。主意是火铳和火炮。
這個時期的火铳和火炮,射程并不遠,而且麻煩,每打完一次,都要重新填黑火藥和鉛子。
朱仲鈞前世并沒有從事過武器研究,卻也多次去接觸過那些文件。他和顧瑾之前世爬得比較高。其他的好處另說,見多識廣卻是有的。
雖然他沒有廬陽王那樣過目不忘的記性,卻也略微記得幾分。所以,他把自己含混記得的事情,仔細琢磨,花了很多的時間和金錢。
他花了十年的時間。來研究有些武器。
他不僅僅偷了簡王多年來辛苦開采的鐵礦,還用了五年的時間。抓住了朝廷錢币的漏洞,掏空了朝廷的國庫。
那些錢和物,都用在武器研究和練兵上。
大炮轟隆隆的響動中,燕山和彥穎都怔怔的。
兄弟倆震驚得過不過神來。
從山裏回來的路上,彥穎特别興奮,跟着朱仲鈞問東問西,燕山則比較沉默。
“爹。我往後也跟着你住在山裏!”彥穎說。
朱仲鈞笑道:“不行啊。你大哥不擅長武藝,家裏需要你坐鎮。你妹妹還小。你娘和你三弟又不懂武藝,你需得在家照顧他們。”
彥穎聽了,有點洩氣。
但是他還是點點頭。
朱仲鈞滿意摸了摸彥穎的腦袋,還當他是個小孩子。
燕山則一直沉思。
朱仲鈞見他沉默得有點異常,問他:“燕山怎麽不說話?”
“......爹,孩兒再想,您那個火炮真厲害!”燕山道。
朱仲鈞哈哈笑,道:“不厲害,怎麽保護你們?爹可不會像南昌王那樣,把你們兄弟幾個寄托給别人保護......”
燕山終于會心一笑。
到了家裏,燕山還是偷偷問顧瑾之:“娘,我爹他是不是要起事?”
顧瑾之沒有回答,而是問燕山:“若是真的打仗,你害怕不害怕?”
燕山就明白了顧瑾之的答案。
他眉頭微微一展,然後道:“娘,弘德帝繼位不過五年,這天下已經變了模樣。廬州還好,不少地方已經民不聊生、災荒不斷、吏治**。若是咱們起事,雖然戰火會讓百姓流離失所,可過不了幾年,天下大治,百姓日子會更好。不剜骨上肉,怎治得了重傷?”
他這番話,讓顧瑾之微訝。
顧瑾之還以爲,穩重溫和的燕山,會反對起事。
不成想,他居然是這麽想的。
到底是朱仲鈞的兒子,骨子裏都有朱仲鈞的自信和抱負。燕山話裏話外,都是覺得弘德帝無才無德,不足以君臨天下。若是他父親做了這天下之主,百姓會安居樂業。
戰争的生靈塗炭隻是暫時的,而長治久安卻是永久的。
“這話,你告訴你爹了嗎?”顧瑾之問燕山。
燕山不好意思笑笑,道:“還沒有。先和娘說......”
他有什麽話,都會先告訴顧瑾之。
這是燕山和顧瑾之的默契,從小就有。
他也知道,這些話父親聽了會高興。但是,他不想通過父親再告訴母親,他希望母親第一個知道他的想法,這是他對母親的尊重方式。
燕山是孝順父親的,卻越不過母親去。
想到這裏,燕山有點愧疚,若是父親知道了他的這種心思,隻怕要失望的。
“将來若是有機會,大可以告訴你父親。”顧瑾之笑道,“你的話很對,你父親聽了會欣慰的。”
燕山颔首。
母子倆說了半天的話,燕山才出去。
第二天。顧瑾之和彤彤、彥紹準備啓程去壽城。
從廬州到壽城,不過一天的路程。朱仲鈞在廬州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在山裏。等顧瑾之和彤彤、彥紹去了壽城,朱仲鈞、燕山和彥穎也可以每個月去看他們幾次。
對朱仲鈞,跟從前一樣。
燕山和彥穎兄弟卻舍不得。
朱仲鈞看在眼裏,就對燕山和彥穎道:“你們送母親去壽城,安頓好再回來。”這就是讓他們可以多住幾日。
燕山和彥穎同時裂開嘴笑了。
快要啓程的時候,彥穎突然問顧瑾之:“娘,怎麽大舅舅家不去?既然你們不宜住在廬州。大舅舅他們也不宜啊!”
他什麽時候都能想到他表姐顧怡。
若是給彥穎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做個排行,排第一是父親、第二是母親、第三是彤彤,那麽第四就是顧怡無疑了,連燕山和彥紹的兄弟情,也要往後排。
随着彥穎年紀越來越大,顧怡在他生命裏的分量。隻會增不會減。
“沒什麽不宜的。”朱仲鈞臉色微落,道,“廬州是銅牆鐵壁,比壽城還要安全。”
若是朝廷來廬州拿廬陽王的把柄,會拿廬陽王的家人。
而顧辰之一家人隻是親戚,他們對朱仲鈞沒什麽意義。所以不會有人特意對付他們,他們在哪裏都一樣的安全。
所以。顧辰之他們不需要藏
顧瑾之和孩子們卻是重中之重。
彥穎見父親冷臉,立馬不敢再多言了。
這時候,沉默良久的彥紹突然開口:“娘,含卉怎麽不去?”這句話他可能憋了很久,問得也有點急,語速很快,有點像質問的意思。
彥穎剛剛被父親冷臉說了幾句。聽了彥紹這話,心裏不悅。覺得弟弟不懂事,居然跟沖母親,立馬道:“你這麽都大了,還離不得含卉啊?你是要含卉喂你吃飯,還是要含卉扶你走路?”他像老三這麽大的時候,已經能撂倒王府大半的侍衛,而三弟,居然離不開一個丫鬟。
彥穎覺得三弟太沒有出息了。
彥紹被彥穎這麽一反問,臉憋得通紅。
他想說什麽,可父母在場,他又不敢頂撞哥哥,就默默低垂了頭。
顧瑾之看了眼彥穎,然後拉了彥紹的手,道:“你已經是大孩子了,以後不用走到哪裏都帶着丫鬟服侍,你看你大哥、二哥,都沒有丫鬟總是跟着......”
彥紹原本是聽不進的。
但是二哥沖了他一頓,他也感覺自己離不得含卉,是很丢人,就強撐着道:“我明白了,娘。”
“二哥好兇!”彤彤在一旁笑嘻嘻說。
彥穎臉色微緩,笑了起來。
他這麽一笑,彥紹也松了口氣。
朱仲鈞沒有送顧瑾之他們。
燕山和彥穎騎馬,一路将他們送到了壽城。
他們到壽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燕山作爲廬陽王世子,去見了壽城守軍的将領;彥穎則留下來,幫忙安頓。
壽城的宅子是現成的,有顧瑾之的陪嫁在這邊搭理,什麽都很方便。
顧瑾之讓人先帶着彥紹和彤彤下人,讓他們洗手、更衣。
她自己,則留了彥穎說話。
“......你父親在場呢,管彥紹也輪不到你做主。”顧瑾之說彥穎。
“他欠管教!”彥穎道,“娘,我像他那麽大的時候,已經是大人了!”
彥穎從五歲習武。
他身體發育得比較快。
等他到了十歲的時候,已經很高了,像十四五歲的小夥子,旁人也不當他是小孩子,朱仲鈞也總是說他是大人了,應該擔負起保護家庭的重任,所以彥穎懂事比較早。
而彥紹,他不上不下,顧瑾之夫妻都不曾對彥紹寄予厚望,隻希望他的童年過得快樂舒心。
燕山是長子,他必須懂事,這是顧瑾之和朱仲鈞教導他的;彥穎崇拜朱仲鈞,他一言一行模仿朱仲鈞,自己很早學會了懂事。
而彥紹,既不像大哥那樣有責任,又不是彥穎那本通透領悟。
“不許這麽說話!”顧瑾之闆起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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