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顧辰之子嗣這件事,已經是個困局。總要犧牲一些棋子,才能殺出一片生機。哪怕最後勝利了,也是慘勝。
作爲堂妹的顧瑾之,她避之不及。
因爲,這種事,外人是幫不上任何忙的。一旦參與其中,就會裏外不是人,左右受埋怨。
而顧瑾之更容易被牽連進去,因爲大嫂猜測顧瑾之有生兒子的秘訣,她上次就這麽問了。顧瑾之實話告訴了大嫂,卻不知道她死心了沒有。
因爲這層,顧瑾之在這件事上,更加的警惕。
“朱仲鈞,我和你,我們是比較現實的人。”顧瑾之道,“我大哥他,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接受不了現實。他很固執,所以這件事,最後妥協的,絕對不會是他。我有點怕……”
顧瑾之怕大哥的堅持,會給大嫂帶來緻命的打擊。
誰勸也沒用。
大哥以爲,他的堅持是愛大嫂。他這種想法,連大嫂也改變不了,顧瑾之就更加無能爲力了。
顧辰之就是這樣的性格。
将來大伯和大伯母從大哥那邊無法下手,便會先從大嫂和大嫂的女兒們身上下手。也許,他們并非惡意,可是對大嫂而言,就要承擔全部的責任。
“我說句薄涼的話:你大哥不肯納妾,并非他是個理想主義者,而是他自私。”朱仲鈞道。
顧瑾之秀眉微挑,看着他:“這話從何說起?”
“他不可納妾。就把生不出兒子的責任,全部推在你大嫂身上。就像當年的袁裕業。誰知道到底是他的問題,還是你大嫂的問題?他的妾室若是也生不出兒子,顧家其他人固然還怪你大嫂,卻也有幾分理虧;若是生出了兒子,你大嫂抱過來養,皆大歡喜。”朱仲鈞淡淡道,“所以你大哥這樣堅持,吃力不好聽。他就是自私。”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信仰。”顧瑾之道。“他信奉他現在的想法,并非自私。”
顧瑾之很維護她哥哥。
或者說,她維護這種愛情,不管世俗和現實的愛情。
朱仲鈞就知道,自己說的話,顧瑾之兵不愛聽。他沒有再接口。
***
第二日,顧家大奶奶林蔓菁帶着大女兒顧惜和三女兒顧怡來拜訪顧瑾之。
還好,林蔓菁隻問顧瑾之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沒有提她自己的事,這讓顧瑾之覺得松了口氣,同時心裏又挺難受的。
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朱仲鈞昨天那番話。
她原本對大哥的判斷。有點堅持不住了。
朱仲鈞真是個禍害,他的話叫人生氣。卻又不得不承認有幾分道理。
“……怡姐兒瘦了些。”說了會兒話,顧瑾之就把目光放在顧怡身上。
顧怡下巴瘦了很多,就尖尖的,這麽一看,的确有點像顧瑾之。顧瑾之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下巴有點圓。
林蔓菁解釋:“她每到盛夏就要清減幾分。她也能吃飯,也沒病。就是愛動,一動就瘦了。”
夏天愛動。就容易出汗,人也跟着消瘦。
顧瑾之笑起來:“這倒和我一樣。”
顧怡也在一旁笑着。
她眼睛亮晶晶的,眸子濃郁,能倒映出人影。
相比較而言,最大的顧惜反而比較腼腆,微微低了頭,并不看顧瑾之。
顧瑾之和林蔓菁正說笑着,彥穎聽說顧怡來了,習武結束立馬跑到了内院。
他衣裳的後背濕透了,青絲也能滴出水來,根本沒有盥沐就直接過來了,隻怕是迫不及待。
林蔓菁看到彥穎這樣,愣了愣,然後問:“穎哥兒這是……”
她還以爲彥穎隻是從外院跑到内院就渾身濕成這樣,還以爲這孩子是得了什麽怪病。
顧瑾之看得出林蔓菁的驚訝,跟她解釋:“他在習武呢。過了年,他就跟着師傅習武,從來不間斷的。這是剛剛下了學,衣裳都沒換,就跑進來了。”
林蔓菁恍然大悟,也松了口氣。
同時她又想:這麽小的孩子就習武,果然辛苦。做王爺的兒子也太不容易了。
她們說話的空隙,彥穎已經給林蔓菁和顧瑾之行了禮。
然後,他就要拉顧怡的手,“走,到我那邊去玩,我讓從容給你拿好吃的。”
顧怡說好,站起來就要走。
林蔓菁重重咳了一聲,道:“怡姐兒,你等表弟換了衣裳再去。”
“沒事。”顧瑾之道,“穎哥兒院子的丫鬟們知道照顧,大嫂放心吧。穎哥兒沒有姊妹,能和怡姐兒多親近,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就讓怡姐兒跟着彥穎去玩。
怡姐兒很高興,笑容飛揚,道:“多謝姑母。”
她這麽一笑,讓顧瑾之微愣。
怡姐兒揚起下巴的模樣,很像顧瑾之記憶裏的一個人。
顧瑾之不由想到了槐南。
怡姐兒那個瞬間的表情,很像顧瑾之前世的養女槐南。
後來,槐南和顧瑾之的兒子榕南談戀愛,最後不歡而散,去了山區支教,顧瑾之也常去看她。
而彥穎,長得很像榕南;若是怡姐兒像槐南,那麽前世的事,是不是又要重現了?
不知爲什麽,顧瑾之心裏陡然有點涼意。
她不是個草木皆兵的人,她也知道,她和朱仲鈞不是重生,而是穿越。他們在過和前世不同的生活。
她不應該這樣多疑。
但,譚宥和前世的陳琛,這件事也發生了啊。
她陡然就變了臉,表情有點藏匿不住。
林蔓菁看到她這樣,不明所以。
顧惜也看了眼顧瑾之。
母女倆各自在心裏猜測顧瑾之的意思。
回到禧平侯府的時候。顧惜讓顧怡先回去,她自己留下來,悄悄對林蔓菁道:“娘,三妹跟着穎哥兒去玩,姑母并不怎麽喜歡。”
“……你姑母并不是這樣的人。”林蔓菁反駁着女兒的話,讓顧惜不要多心。
可是她的反駁,有點蒼白,因爲當時,她也看到了顧瑾之的臉色。
“三妹和穎哥兒年紀相當。兩人若是青梅竹馬,咱們家再開口說了點什麽,姑母爲了您和爹爹、祖父祖母的面子,也不好不提親。可她心裏,定然不高興……”顧惜道。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又微頓。
她很怕母親追問她。爲什麽姑母會不高興。
顧惜的猜測是,她母親生不出兒子,旁人隻怕都以爲她們姊妹也生不出兒子。姑母怕是也想到了這點,才變臉的。
焉知姑母當場變臉,不是給她們母女的暗示?
顧惜是個很自尊的人,她不太喜歡讨好誰。更不願意高攀。她們姊妹是侯府千金,當朝權貴家的嫡出女兒。能嫁得好,沒必要非要嫁到親王府去才風光。
她母親生不出兒子,她們姊妹可能也生不出這種謠言,并非顧惜自己的憑空猜測,而是她聽到過的。
今年三月三的時候,祖母請了顧氏族裏的伯母嬸娘和姊妹們到家裏來做客。
大家問起了顧惜的親事。
顧惜的親事,尚未定下來。求親的人多不勝數。
但是祖父考慮很多,不肯輕易答應。祖母更是替她千挑萬選。希望能選一個最好的人選給顧惜。
故而,顧惜的親事耽誤至今。
但是,族裏其他人并不這麽想。
那些沒有見識的女人們,以爲是沒人求娶顧惜,便在背後嚼舌根,說外頭傳顧惜的母親生不出兒子,高門大戶不願意求娶她。
真是荒唐之詞。
求娶顧惜的人把門檻都踩爛了,這點顧惜知道。
人家看中的,是她祖父的身份和地位,是顧家的名望和地位,并不會因爲一點謠言,就望而卻步。
大門大戶的人家,想要兒子還不容易嗎?非要她顧惜生不可嗎?
爲了這點小事就放棄和顧首輔家裏結親,那是蠢貨。
可是顧氏另外那些女人,地位皆不高,哪裏明白這點?她們在背後說,是因爲顧家世子夫人林蔓菁生不出兒子,京城人家才輕視顧惜,不肯求娶的。
這話,被顧惜身邊的小丫鬟偷偷聽到。
那小丫頭回來,跟其他丫鬟學腔,又被顧惜的乳娘聽到了。顧惜的乳娘很疼愛顧惜,聽到這話,立馬叫人掌那兩個丫頭的嘴,要把她們賣出去。
顧惜從祖母那邊請安回來,看到乳娘在發火,就追問怎麽回事。
乳娘撒了個謊。
顧惜看得出乳娘撒謊,她當時不動聲色,沒有多說什麽。
夜裏乳娘給顧惜值夜,隻有她和乳娘兩人,顧惜就問乳娘:“您爲什麽要騙我?”然後又問,“是不是其他事,您也是哄着我的?”
乳娘就吓住了。她也不想失去顧惜的信任,就吞吞吐吐把上午打那兩個丫頭的真實緣故,告訴了顧惜。
從那之後,顧惜便覺得,可能,外人真的這麽想……
所以,顧瑾之冷臉之後,顧惜腦海裏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件事。
“我也舍不得你三妹要遠嫁到廬州去。”林蔓菁似賭了口氣,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你三妹才大多啊?倒是你的事……”
話題轉移到了顧惜親事上去了。
林蔓菁這麽刻意轉移話題,大概也是能猜測顧惜想說什麽。
母女倆心照不宣,有些話題,隻字不提。
***
晚上,朱仲鈞回來,顧瑾之也把這件事,和朱仲鈞說了。
“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怡姐兒和槐南像?定是我眼花胡思亂想了。”顧瑾之歎了口氣,“但是,那時我臉色不太好,我大嫂和惜姐兒看見了,走的時候也恹恹的,怕是誤會了。”
朱仲鈞也怔愣了一下。
“像嗎?”他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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