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箋受命往江甯送禮去了。
到了十月初二,他就回到了廬州。
來回一個多月。
江甯離廬州比較近。
他把顧珊之在江甯的情況都告訴了顧瑾之。
顧珊之改嫁的,并非什麽望族大戶。
那戶人家姓孫,在江甯根本沒什麽地位。顧瑾之二舅母也是江甯人,顧瑾之的表姐也嫁到了江甯秦家。
若是說,秦家算小望族豪門的話,四姐改嫁的孫家,隻能算殷實之家。
新四姐夫的叔叔,曾經在京裏做個刑部侍郎,當初級别比顧延韬高,卻很照顧顧延韬。而後,他好像是得罪了人,辭官回了江甯。
如今顧延韬發達,他也想得到顧延韬的提攜,爲以後子孫鋪路,好光耀門第。
聽說顧家在替顧珊之尋謀改嫁之人,四姐夫的叔叔就派人進京,說孫氏有人願意求娶顧珊之。
四姐夫今年二十四,比四姐小三歲。
他沒有娶過親。
四姐夫小時候訂過娃娃親。後來,他長到十六歲,女方病逝。
當時,四姐夫忙着進學,沒有再說親,就一直拖到了今日。他是個秀才,将來若是中了進士,也需要顧家的提攜。
他甘願娶顧珊之,用意就變得那麽不單純……
四姐當初聽說這種情況,應該也知道可能會是另一個袁裕業吧?至少從表面上看,情況是很類似的。
男人願意這麽低聲下氣。将來發達了,隻怕會出這口氣。
這樣,她都願意嫁?
是回報大哥爲了她燒了祖訓、背負不孝之名,還是相信顧瑾之的話,深信自己能生育,想出口氣?
也許兩者都有吧?
顧瑾之聽到這裏,心又是一沉。她有點心酸。
顧珊之這是豁出去了。
“四姑奶奶和你說了什麽?”顧瑾之問司箋,“你瞧着她的模樣,看上去如何?”
“……王妃。小人從前沒見過四姑***面兒,不知道她什麽模樣。現在瞧着,有點瘦弱,但是氣色還好。笑盈盈的,和氣得很,一再說感謝王妃派人去瞧她。還說江甯離廬州近,等她肚子裏的孩子落地,就過來瞧王妃。”司箋回答道,“小人還見到了四姑爺……”
“四姑爺怎樣?”顧瑾之忙問,“你看人最準的,你瞧着四姑爺。面相刻薄麽,精明麽?”
司箋笑。道:“都沒有。小人瞧着,四姑爺憨厚得很。”而後,他頓了頓,道,“小人還打聽到,當初要娶四姑***,是四姑爺的堂弟。四姑爺的堂弟不願意。才輪到四姑爺娶了四姑奶奶……”
他說罷,看了看顧瑾之的臉色。
司箋感覺。這話應該告訴王妃。
王妃肯定會擔心四姑爺主動求娶四姑奶奶,會别有用心,将來辜負四姑奶奶。假如王妃知道,并非四姑爺自己去鑽營的,會不會稍微放心?
四姑奶奶那情況,那聲譽,願意主動求娶才有鬼呢。
果然,顧瑾之臉色稍緩。
她倒也沒有露出喜悅,隻是淡淡舒了口氣。
而後,顧瑾之又歎了口氣,微微沉思,不再開口。
“……四姑爺不怎麽說話。”司箋打破沉默,繼續道,“小人說,王爺和王妃都記挂四姑奶奶,四姑爺也沒什麽多餘的話。小人回來的時候,四姑爺打發了一百兩的程儀。四姑爺那一房,家資頗豐,就是沒有人考取過功名……”
顧瑾之點點頭。
司箋打聽得非常仔細,連顧瑾之沒有吩咐的事,他知道打聽。
他辦事,顧瑾之最滿意。
“四姑爺是個秀才,沒有考過鄉試麽?”顧瑾之又問,“還是沒中,幾次沒中?”
“十六歲中了秀才,考了兩次鄉試,都沒中。”司箋道。
“能十六歲中秀才,是有學識的。中舉人就要靠時運,才兩次落榜,倒也沒關系。”顧瑾之道。
她沒有再問多,讓司箋下去歇息。
司箋道是。
朱仲鈞白天去了軍營,到了黃昏才回來。
顧瑾之把司箋打聽到的事,告訴了他。
朱仲鈞聽了,笑着對顧瑾之道:“日子是人過出去的,沒有誰和誰不合适。你看我們,從前沒人說我們合适,我們不是過得很好?你四姐在袁家九年,應該知道怎麽過日子,别擔心。”
顧瑾之笑了笑。
她道:“我沒有擔心。隻是覺得世道太可惡,對女人不公平。假如沒有你,我也要擔心婆媳關系,擔心小妾,擔心丈夫,我隻怕不如四姐。”
朱仲鈞哈哈笑,說顧瑾之杞人憂天。
可顧瑾之的話,讓他心裏發暖。
夜裏的時候,他又極盡丈夫之能事,取悅顧瑾之。隻要顧瑾之給他一個笑臉,他就恨不能把世界捧給她。
顧瑾之卻拒絕了他的求歡。
她咳了咳,道:“我上個月月事沒來……”
朱仲鈞先是一愣,繼而抱起顧瑾之,歡呼道:“顧瑾之,你真厲害!這回給我生個閨女!”
顧瑾之道:“也未必是,我現在給自己号脈都不準了……若真的是,我都快成母豬了。”
朱仲鈞朗聲大笑。
他開心極了。
沒有意外,顧瑾之又懷孕了。
這是在廬州的第五年。
五年裏,她生了兩個兒子,肚子裏又懷了一個……
懷孕并不輕松。
和第一次的忐忑害怕相比,第二天懷孕顯得很平靜,這次就有點意外了。
她和朱仲鈞沒有刻意避孕過。
這次再懷上,顧瑾之就認真考慮了避孕的問題。怎麽避孕才健康。
藥物首先排除。
她把她的想法告訴了朱仲鈞。
朱仲鈞是不想顧瑾之避孕的。他想顧瑾之給他生個大家庭。可這麽說,又太過于自私,因爲懷孕、生子,都非常辛苦。
他心疼顧瑾之這麽辛苦。
故而,他違心道:“我又不太懂這個。你自己慢慢想。但是别喝藥,你的身子要緊……”
顧瑾之笑了笑。
順天十三年的除夕,他們又不能回京。
朱仲鈞把顧瑾之懷孕之事,寫了陳奏告訴了皇帝。
皇帝又告訴了太後。
太後也驚喜不已,專門派人給顧瑾之送了藥材、首飾、布匹等。讓顧瑾之好好養胎,再給太後生個孫兒。
——*——*——
順天十四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顧瑾之又生了一個男孩。
這六年裏,她給朱仲鈞生了三個兒子。
長子燕山出生時,早産瘦弱,讓顧瑾之和朱仲鈞都提心吊膽的;次子彥穎長得像榕南。朱仲鈞很高興,他一直想榕南再做他的兒子,他想彌補榕南;等到三子出生的時候,因爲有了兩個兒子,顧瑾之和朱仲鈞雖然高興,卻沒什麽驚喜的。
朱仲鈞給三子取名叫彥紹。
“紹”有引導。紹庭上下的意思。朱仲鈞現在很想要個女兒,他希望給三子取名。暗含了這個用意。
但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連顧瑾之也沒說。
彥紹出生的時候,燕山已經五歲了,彥穎也滿了兩周歲。
顧瑾之仍是堅持奶彥紹。
她覺得孩子吃過她的奶水,将來會和她更加親近。
可是哺育并不輕松,顧瑾之要忌口。甚至爲了下奶。喝沒有放鹽的魚湯。這次奶水不是很足,顧瑾之就一直喝不放鹽的魚湯。整整好了七個月。
而後,她嘴巴裏泛苦,看的魚湯就想吐。
朱仲鈞心疼不已。
她哺育三子,一直到順天十五年的三月。後來,她着實沒有奶水了,才把孩子給了乳娘哺育。
順天十五年的時候,廬州并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朱仲鈞的軍事基地,越建越大,偷偷摸摸的。
他沒有告訴顧瑾之,怕顧瑾之爲他提心吊膽,而顧瑾之也沒問。
這一年,他們回京過年了。
來廬州的時候,顧瑾之肚子裏懷着兩個月大的燕山;回去的時候,她帶着六歲半的燕山、三歲半的彥穎、十六個月大的彥紹。
在廬州的這七年,顧瑾之幾乎沒怎麽碰藥書,她一直在懷孕、哺育中度過。
啓程的前幾天,她有點忐忑,問朱仲鈞:“我是不是很憔悴,半老徐娘那種憔悴?”
“沒有。”朱仲鈞道,“你才二十五歲呢,哪裏就半老了?你想想從前,二十五歲你才回國呢。那時候又單純又傻……”
顧瑾之輕輕捶了他一下。
她感覺自己應該有變化的。
她胖了些。
顧瑾之在京城的時候,瘦得吓人。所以,她胖了點,看着還健康白皙,不會讓人擔憂。
她深吸一口氣。
七年啊,京城隻怕人事已非了吧?
旁的不說,一棵小樹,小七也會長成參天大樹了……
她的父母,依舊健康麽?
她可愛的弟弟煊哥兒,已經快十八歲了,說親了麽?
大伯母和老宅的衆人,是不是還是曾經模樣?
姜昕不知如何了。
秦申四也不知怎樣了。
回城的路上,顧瑾之隻花了半刻鍾想這些事,因爲她有三個孩子要照顧。
也許,變化最大的,是她顧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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