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衆人出發了五天,甄末仍是不知情。
鄉下沒人來告訴他。
他也沒想過有人敢打他家人的主意,所以對家裏不甚留心,還跟往常般。
顧瑾之派了人留意甄末的動向。
他一切如常,不是在譚宥身邊服侍,就是回自己的院子。他每日過着單調又嚴謹的生活。
甄家衆人走了這麽多天,再想追上有點難。朱仲鈞見效果達到,笑着對顧瑾之道:“甄家大奶奶爲人純善,見識淺薄,否則也不會那麽輕易就被你弄走了,你這次是行了大運。”
顧瑾之笑道:“是啊。”
她記得朱仲鈞曾經跟她說,人不能善良,一旦善良就會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顧瑾之從前很不喜朱仲鈞的那種調子,覺得太過于刻薄寡恩。如今想來,現實就是這樣的無情。
唯一活在象牙塔,隻有顧瑾之。
所以,朱仲鈞總覺得她蠢得可怕,她的确如此。
時間轉眼到了上元佳節,甄家已經走了快十天。
甄末每次離開家之前,都會告訴妻子,自己哪一日再回去。到了那一天,甄大奶奶會早早派了家裏小厮來接。
不僅僅是接甄末,也是看看甄末是否有事。
假如有事耽誤了,不能回去,甄大奶奶也要另作安排。
這是幾年來不變的規矩。
到了上元節,甄末早上就跟譚宥說過。他今日要回鄉下。
譚宥道:“回去多住幾日。”
每次甄末要回家,譚宥都是這句話,還叫人送了好些禮品,果子點心、茶葉、布匹,讓甄末帶回去。
甄末道謝。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打點行李。
每次回家,隻要不是有急事,甄末都會帶點禮品。他自己買的,譚宥賞他的。裝了半車。
他坐在家裏,略微等了等,見鄉下仍沒有家丁來報信,甄末心裏狐疑。
鄉間的路不好走,家丁有時候錯過了時辰也有過的。
甄末懶得等,他想在午膳之前趕到家。就帶着自己的小厮們起身,出了城。
上元節的城裏,上午的時候,熱鬧勁應該還沒有沸騰起來,可是街道也被堵塞得水洩不通,甄末的馬車。擠了半個時辰才出城。
出城之後,直接往劉家莊趕。
上元節。門口應該早早懸挂燈籠。
馬車停下來,甄末下了馬車,卻見甄家大門口一片寂靜,大門緊閉,銅門钹上落了滿滿一層灰。
甄末心裏大叫不好,沒等小厮去敲門,他疾步上前。厚重的手掌親自重擊在朱紅大門上,一時間門钹也被震動。響得刺耳。
好半天,才有個家丁慢悠悠來開門。
看到是甄末,家丁倒也不意外,叫了聲老爺。
甄末忙問;“家裏關門做什麽?”
家丁也迷迷糊糊的:“奶奶都走了,不是老爺吩咐的嗎?奶奶讓咱們幾個看住家,一旦有事就躲到地窖裏……”
甄末隻感覺有瓢冷水,當頭潑下。
他從頭頂一直涼到了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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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顧瑾之和朱仲鈞進宮,陪太後過節。
宴席設在仁壽宮。
列席的主位是皇帝和太後。
而後,是皇太子。
皇太子之下,是諸位尚未離京的藩王。
衆妃嫔和親王妃們,則分左右兩列,地位高低不等分别坐下。
禮樂起,絲竹聲聲萦繞。
酒香溢滿四座。
太後搬到了仁壽宮之後,朝中的局勢又是一番緊促。特别是譚家,意圖呼之欲出。
宮裏的妃子們各懷心思。
諸位親王正襟危坐,态度恭敬又謹慎,誰也不想遷入風波,隻想平平安安過了上元節,趕緊回各自的封地,逍遙快活。
敬酒時,顧瑾之低垂了羽睫,既不看皇帝也不看太後,規規矩矩敬了酒,退回了座位。
宴席結束之後,便是聽戲。
這次,顧瑾之和朱仲鈞坐到了一處。
聽戲的間歇,宮人們又拿了燈籠來,讓衆人紛紛寫了燈謎,等會兒猜燈謎有彩頭。
朱仲鈞和顧瑾之不慣于玩這個,兩人提了筆,一時間居然不知如何下手。
看着旁邊的南昌王奮筆疾書,很快就寫完了,還輕輕側身,讓他王妃耳邊低語,教他的王妃。南昌王妃龔氏點點頭,也很快寫上了。
顧瑾之就有點着急了。
朱仲鈞在她耳邊說:“日複一日。”
“猜什麽?”顧瑾之問。
“猜個字。”朱仲鈞道。
顧瑾之在心裏想了想,不免一笑,很挺貼切的,就将“日複一日”寫上,綴了打一字,交了上去。
朱仲鈞想了這麽一個,下面又是一番沉思。
而後,他寫了個“掠”字,然後綴上“打一成語”。
顧瑾之并不擅長這種文字遊戲,她想了想,猜不着哪個成語,低聲問朱仲鈞:“是什麽?”
朱仲鈞笑,不告訴她,道:“再想想……”
顧瑾之隻得坐正了身子。
趁着顧瑾之想朱仲鈞謎底的空隙,衆人紛紛寫完,宮人們将筆墨收起,燈籠交了上去。
唱了兩曲戲,燈謎就準備妥當了。
太監劉術進來禀告,說:“南華殿的燈籠,都已經挂上,請陛下、太後娘娘、衆位王爺和娘們賞燈……”
南華殿離仁壽宮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皇帝親自攙扶了太後,皇太子攙扶了太後的另一隻胳膊,衆人跟在他們身後,往南華殿而去。
南華殿的大殿。懸挂了滿殿的燈籠,将碧穹殿頂照得通明,反映着灼目的光,又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南華殿的地面,一時間居然光可鑒物。
顧瑾之跟在朱仲鈞身後,進了殿。
她低聲對朱仲鈞道:“不得了,這麽多燈謎,隻怕每個人都有猜一個,今晚才能完結了。”
她沒把握。
朱仲鈞那個燈謎。她到現在都沒想起是什麽成語。
“你猜不着?”朱仲鈞幸災樂禍。
顧瑾之瞪他。
“我的燈謎謎底告訴你。若是真沒有把握,你就先将我的燈謎取下來,回頭拿去充數。”朱仲鈞低聲道。
每個人的燈謎,都寫了名字的。
顧瑾之拿了朱仲鈞的燈謎去,豈不是作弊?
還不如猜不着呢。
“不好,這不是欺君嗎?”顧瑾之道。“我先看看。假如真猜不着,我就裝頭疼……”
朱仲鈞想大笑,又不敢放肆。可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聲。幸而進了大殿,衆人都圍着燈籠竊竊私語,大殿裏嘈嘈切切。将朱仲鈞的笑聲給掩蓋住了。
太後和皇帝跟前,有人圍着。朱仲鈞和顧瑾之也懶得往前湊。
兩人慢慢看了起來。
市井也有燈會,不少的燈謎。商家請人猜,猜對了給錢或物,作爲招攬生意的噱頭,所以比較難。
可宮裏的,不過是玩樂。若是太難,猜不着反而無趣。故而大都是個些簡單通俗的。
顧瑾之不擅長才字謎,還是能猜對一兩個。
“……肚裏藏黑炭。身着錦繡袍,惹心頭火,跳得八丈高。打一物。”皇太子十三歲,已經有成人的身量,站在太後身邊,大聲替太後念着燈謎。
他正是變聲的年紀,所以聲音嘶啞低沉,像個染了風寒的人。
這燈謎是他出的。
太後想了想,笑道:“是炮竹?”
皇太子忙道:“正是。孫兒想了很久,皇祖母一猜就猜着了。”
太後笑得開懷,道:“做這些個通俗之謎,還難不倒你皇祖母,以後用心念書,肚子裏多些文墨,做個難的。”
而後又喊了宮女成宛:“太子這謎做得好,哀家喜歡,把哀家的禮物拿來……”
皇太子未必不會高深的燈謎。就算他不會,東宮那麽一群侍講,他們可個個都是翰林出身,誰不是博古通今?替太子出個燈謎,,讓太子背下,還不容易?
皇太子做這個簡單的燈謎,無非是博得太後一笑。
太後則是非常會捧場的人。她永遠知道,如何把風光和得意留給皇帝和太子,她在後背做那個捧場的人。太子的燈謎一出,太後立馬有賞。
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隻是,譚貴妃看皇太子的目光,添了幾分陰晦。她的隐晦一閃而過,卻被顧瑾之看個正着。
顧瑾之又趕緊挪開了目光,不讓譚貴妃發現自己在偷窺。
顧瑾之小動作的時候,太後又猜了幾個。
幾位王爺和妃子們都在笑着恭維太後博文廣識
對于太後而言,都不難。這些都是平常猜的。
顧瑾之卻有點緊張。她随便看了些,隻會兩個。
她會的那兩個,被太後猜了其中一個。
緊接着,皇帝也來猜。
他也一連猜了好幾個,賞賜了出謎者東西。
很不巧,顧瑾之會的另外一個,被皇帝給猜了……
顧瑾之随便又瞅了幾個,都不會,隻得輕輕拉朱仲鈞的袖子:“快告訴我你的謎底。”
朱仲鈞微訝,問:“你不是會幾個嗎?”
“被太後和皇上猜完了……”顧瑾之無奈道。
朱仲鈞先是訝然,繼而失笑。
他的笑聲,一時間壓抑不住,充盈了整個大殿。
大家的目光,頓時都挪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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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補前天的。感謝故國非他鄉的十萬币厚賞,太受寵若驚。我寫書快三年,第一個盟主,激動之情難以言喻,再次感激不盡。(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